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盛渊》 第1章上灯节任务 元盛北元年间,正月初十。 上灯节。 长安街上,高楼栉次鳞比,红绸波澜起伏,灯火如龙腾舞。 人流似海,宝马雕车络绎不绝。 凭栏高望处,是霓虹如凤尾徐徐而放,随手一摘便是香氛满盈手。 碧波流转处,是半抱琵琶犹遮面的素衣清丽女子笙歌悠扬放于舟舸之上,弥弥而散,于江波一道缱绻而开。 抬头望,湛蓝色的夜幕上是星光璀璨映衬到了秦苏的眼睑底,星河流云急湍而过她的眼眸,似一股清泉被灿阳耀过,竟比那满街的灯光还要明亮皓洁上了几分。 湖面之上横着一座弯弯如拱月的老桥,桥身周身本该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却因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而渐渐模糊,只能凭手去摸才能依稀得一些慰藉。 桥僻静了些,也陈旧了些,这便使得来来往往的人群相对少了一些。 秦苏却相当喜欢这种繁花热闹中的僻静之地,于是便拎了坛在老刘那死皮赖脸讨来的女儿红坐在桥栏上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偶有穿着流苏裙撑着油纸伞的小家碧玉匆匆路过,秦苏便将指尖放于唇齿之间吹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哨音,吓得那些个姑娘连忙落荒而逃,甚至有几个还跑掉了精致的绣花鞋回头瞪了秦苏一眼。 秦苏被瞪了也不恼,只是笑兮兮地看着姑娘急急忙忙地穿好鞋,然后一抬手像个地痞流氓地粗着嗓子喊道:“嘿,小美人儿,你的裙子掉了!今天穿的粉红内裤啊……啧啧……” “死太监!大流氓!没种!!!” 那姑娘恼羞成怒,急急忙忙地提了一下裙子,这才发现被诓了,又是朝后一瞪杏眼,终于忍不住骂道。 秦苏一身宫内太监的装束挂在桥上,也难怪人家姑娘骂她死太监了。 “老娘本来就没种啊……” 秦苏听罢悻悻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拎起酒坛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眯起了月牙一般的双眼十分猥琐地托腮自语道:“啧啧,不知道东厂那个大太监李安被骂了没种会是什么反应……甚是期待啊……” 她的唇旁掠过了一抹实在太爽的贼贼笑意,放下酒坛的那一瞬间,却瞧见了远远的湖面上泊来了一艘华贵的舟舸。 整座舟舸由梨花木精雕细琢而成,若是靠得近些还能闻得到些许淡淡的木香之味。 舟舸之上的屋檐檐角处或是双龙戏珠或是龙腾万里的雕刻模样,四面八角竟没有一处是重复的,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龙口中分别含上了硕大的南海夜明珠代替了花花绿绿的花灯,明珠齐放光彩,将那片舟舸所在之地耀眼得似在白昼。 誓要与那星辉争一争高下。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整座舟舸的四周三步便是一位手持长剑的冷面高手,个个皆以警戒的姿态将整座舟舸封锁住,将将是一只蚊子飞进去也要凌迟处死的。 “啧啧……有点棘手啊……” 秦苏眯起双眼远远地看着,不禁摇了摇头砸吧了几下唇旁的一抹酒渍,顿时觉得有些上头。 她出宫前,那个面脸横肉恨不得看见个宫女不管美丑都要摸上一把的油腻赵起赵太监再三吩咐她,倘若不能完成任务就扣下个月的俸禄。 秦苏就算喝多了也忘不了他那猥琐得意的表情。 “切,不过就是去船上送个东西嘛……非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秦苏抹了一把鼻尖,唇旁掠过了一丝阴险的笑意。 出来的时候,她和赵起打了个赌,赵起赌她要么直接惨死当场要么就半条命回来没了俸禄。 她眼睛也不眨地伸出一个指头,笑得比他还要猥琐地说道:“若是我完成任务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我要你一个月的俸禄。” “成交。” 赵起相当爽快地拍着啤酒肚应了下来。 一个月内侍太监的俸禄可比她一年的俸禄还要多呢,这买卖,能做。 据说,今夜会有个贵得不得了的贵人在此处行船经过,而她的任务便是上船将淑妃娘娘的一方锦帕亲手送给那个贵人。 “唉,这当今皇上怕是专宠皇后和贵妃,冷落了这淑妃,淑妃倒也是不客气,直接给他戴一顶绿帽子?有趣。” 秦苏随手便将锦帕塞在了自己的亵衣之内,朝着那艘越行越近的舟舸扫了一眼,拎着酒坛一口气将剩下来的酒喝了个精光。 她抹了一把唇旁的残留酒渍,然后看着已经至了桥下的舟舸邪邪一笑。 她一只脚搭在桥栏之上,另一只脚长挂而下,手探至了湖心舟舸的位置,然后将指尖,微微一松。 只听得“咔擦——”一声瓦瓷和木头撞击在一处碎裂的碎响声,四周的侍卫皆被惊动了,纷纷举起剑敏锐地在四周寻找着可疑之人并大喊着:“保护主上!” 秦苏见舟舸已经一半入了桥洞,唇旁缓声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烟花,以火石快速点燃,朝着还未进入桥洞的船尾便扔了过去! “砰——” “噼里啪啦——” 烟花十分欢快地在船尾炸开,亦引得那些侍卫赶紧过去查看个究竟。 而此时的秦苏却飞快地跑了桥的另一端,一脚踏上了桥栏之上,然后张开双臂,纵身朝着湖心一跃! 准确无误地落入到了舟舸的甲板之上。 引得湖水微微一阵荡漾。 剩下来的两名负责守护贵人安全的侍卫看到秦苏立刻拔剑而上,高喝:“谁?!大胆!” “你姑爷爷我。” 秦苏变戏法地从身后快速拿出一壶辣椒水,对准着两人便泼了过去! 一时间只听得两声“啊——”的惨烈哀嚎声,他们便丢下了剑捂住了眼睛跪地打起了滚。 秦苏没工夫同情他们,随手捡起了一把剑便冲去了船舱之内! 船舱之内萦绕着一抹淡淡极其好闻的香味,梦幻一般的淡紫色半透明帘幕拂过她的面庞,她看了一屋子的美人中间簇拥着一个慵懒又貌美似狐狸的男人。 他,竟然半露着胸膛。 第2章美男带毒 薄丝如蝉翼的轻纱随风飘舞处,周遭美女争先恐后地露出酥白如藕的冰肤玉肌,随袖口绣花处轻轻掩口一笑,在男子微醺的面庞上盈盈一甩,便是秋波碧连天的娇羞之意。 男子只是笑而不语,目光看似放荡不羁却于眼睑处抹出深沉之意。 他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落在了秦苏的身上。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沉冷得异于常人。 浅紫色帘幕重重叠遮,湖面的微风摇曳之处,连出一片淡紫色的轻纱云雾,忽明忽暗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出对面的男子晶莹剔透的身影。 透过轻纱珠帘秦苏看到,他乌发半遮如玉的面庞,以单手拈花执杯的姿态浅酌而饮,目光散漫却深邃,浅紫色帷幕在他面前轻晃过一道流光折射,恰好锁定在他的眉风之处,一抹清亮惊艳流光溢溢。 他一身玄色江南织造锦丝绸在身,乌发从耳旁轻垂而下,撩拨地落于他敞开的胸膛之间,将他近乎完美的曲线勾勒得如此摄人心魄。 不仅魅,还近乎于,妖。 铜灯明灭,光影,沉浮。 他右手旁有一缕极为好闻的香从香炉之中冉冉升起,在空中盘旋打着旋儿,又在不经意间被湖面的风轻轻吹散,拂在了他的眼眸间,几分似谪仙。 他见有人闯入,并没有感觉到惊诧,而是仍然以手撑额半躺在了那张雍容华贵的榻上,微微眯起了一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看向了秦苏,红唇启张慵懒地问了一句:“说吧,这般费尽心思来找本公子,是为财还是谋命?” “这位公子说笑了,一看您就是福气之人,怎会有人想着要来谋财害命呢?” 秦苏见这人气色慵懒面容淡定,与生俱来的敏感提醒着她——此人不是妖,也是个难缠的妖精。 先稳住。 男子听罢秦苏的话,凉唇旁渐渐绽开了如雪一般极致美丽却又冰冷危险的笑意。 “既然你不是来谋财害命的,难不成你是来劫色的?嗯?” 男子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恰好将健硕的腹肌映在了秦苏的眼中,一抹令人难以移开的风景。 他的凉唇旁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却偏偏因为生了一张近乎老少皆宜的脸,倒让秦苏觉得他的这般嘲讽倒也算不上让她十分难受。 秦苏见他这般损人,唇旁亦缓缓生了一抹淡淡的嘲笑之意。 她平静地几步上前,缓缓抽出了袖口中用来防身的匕首,一道刀刃的寒光被灯光耀过,冰凉地折射在了男子的深邃双眸之间。 她每走一步,都引得两旁蜷缩成团的女子开始尖叫连连,甚至几个胆小的直接两眼一白头一歪笔直地晕厥了过去。 “既然这位贵人认准了我要么谋财害命要么劫色,那若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您的期望?嗯?” 秦苏玩味地将指尖抹过了锋利的刀刃间,然后抬起右脚重重地踩在了床榻的边缘之上,一手搭在了大腿之上,一手肆无忌惮地捏过了男子的下颚,然后眯起了促狭的双眼,邪邪一笑道到—— “您说是吗?” 男子亦缓缓眯起了如明月一般的眸子,深深地看了秦苏一眼,然后细细打量了一下她,唇旁的笑意愈来愈深,亦愈来愈让人捉摸不透。 “你笑什么?” 秦苏被他笑得背脊微微发凉,敏感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有毒就是阴险。 男子任由她挟制着自己,依旧半撑着身子笑得一脸狐媚慵懒地说道:“不如……打个折吧?劫色吧?” “嗯?” 秦苏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一阵恍神,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却觉得腰际一阵麻酥! 他竟趁她不注意时飞快地点了她的穴道,而她的匕首亦“当——”的一声掉落在了床榻之上,她整个人亦不由得一阵酥软朝着床的边缘滑落了下去瘫软在了他脚下。 “卑鄙!” 秦苏暗骂一声阴沟里翻了船,却始终低着头屏息运气。 若是她猜得没错,片刻之间那些高手便会冲进船舱之内,而在这之前,眼前这个狡猾似狐狸一般的男人一定会手刃了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男人见制服了她便懒洋洋地从床榻上坐起,然后将衣袖扣好,这才拾起了她原先的匕首,慢慢弯下了高贵的腰际,将冷峻的双眸逼近了她。 他冷唇微启,眉宇之间全是肃杀威严之意,俨然不可侵犯。 与方才的不学无术放纵判若两人。 秦苏的眼中暗暗一惊。 “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将匕首冰凉地放在了她的下颚处,微微用力向她的肌肤一抵,一抹鲜红从匕首的尖端迅速渗出。 同时,一股强烈的疼痛感亦袭身而来。 秦苏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 她在强行以内力冲开穴道。 按照现在的情形,只怕是要解释得那么清楚已经不太可能了,只怕是话没说完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她能做的只有自保。 男子见她不说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又将匕首朝着她的腠理处抵了一抵,以冰冷似深渊的口气冷厉地再次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秦苏咬了咬牙,猛地一用内力,顿觉腰际间一股温热之感。 她心中暗喜,表面中却不动声色。 她缓缓抬眸,静静地凝视了男子一眼,面色略带苍白地问了一句:“若是我说是宫中一位娘娘派我前来给你送个信物,你信吗?” “哦?” 男子一双深邃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兴趣和三分玩味之色,然后慢慢收起了匕首,缓缓下了榻随意抽过了一旁一位已然昏过去的美艳女子手中的锦帕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渍,然后才气定神闲地头也不回地问道:“哪一位娘娘?” 秦苏已然趁他转身之际悄悄拔过了一位昏倒女子头上的金钗悄悄握在了手中。 她勉强撑出了一丝笑意,沉稳地答了一句:“倘若我说出是哪位娘娘,或者把信物交给了你,是不是我还未走出这个船舱便已经横尸当场?” 第3章较量 男子听罢这句话,缓缓转过了身,唇旁掠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低头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眼前瘫软在地上的秦苏,眼中是一片阴鹜之色,问道:“何以见得?” “呵。宫中娘娘与男子有染,并有书信来往,找得还不是娘娘身边的亲信之人,你猜这送信之人是不是替死鬼?” “哦?你倒是不笨。只是既然知道了最后的结局,那为何还要前来送死?” 船舱内光影浮沉,湖面的水光折射在他绝美的容颜上,将他眸眼间的一丝欣赏很快遮盖去。 “那你再猜,我既是宫中之人,若是不走这趟又能活多久?” 秦苏按兵不动,依旧平静如水地说道。 男子再次眯起了双眼,重新打量了秦苏一眼,似眼中有惋惜之意。 但,他最终也只是淡薄一笑,冷冷说道:“既然都是死,那不如给你一个体面点的死法。” 说罢,男子便将匕首扔在了秦苏的面前,示意她该自尽了。 “你就不怕,我事先已经把信件的内容告知了他人吗?” 秦苏终于微微一笑,昂着头看向了男子,光影落在她的面庞之上是与生俱来的一股倔强。 “你不会。因为如果那样,你便不会来这船上寻我。而是早已逃到了天涯海角。” 男子先是思索了一下,很快便断定了秦苏在诓他,冷冷答道。 他一步上前,走到了秦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漠然的语气冷声说道:“若是我猜得没错,书信便在你的身上。对吗?” 秦苏见他靠近了自己,唇旁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 她装出一副懊恼的模样,沮丧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该为了几个赏金接下这个玩命的任务……” “那看来,得我亲自动手了。” 男子见她承认了便弯腰朝着她的怀中探去。 而就在这时,秦苏的手猛地朝前一拽,准确无误地拽过了男子的手臂! 男子察觉到了异样,刚想反手一掌将秦苏推开之时,却见她将早已藏好的金钗对准了他的心口处! 一切来得太突出,从拽他到威胁到他,她竟用了须臾的时间。 正在此时,外面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侍卫蜂拥而至,皆提剑对准了秦苏,面露惊恐之色! ——平日里武功卓绝防备之心异于常人的主子怎么被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给挟持住了? 秦苏面色清冷,将男子挟持在自己的面前,扫了这群侍卫一眼,冷厉地在他的耳旁道了一句:“这位贵人,你的手下这般不懂事,怕是我们没有办法好好谈条件啊……” 男子莫名其妙阴沟里翻了船本就有些恼怒,又被手下撞见自然有些拂不开脸面,当下便阴沉下了眼眸冷声喝道:“都给我退出去!” “主上!” 为首的一名侍卫面露担忧焦急之色,急切说道。 “退下!” 男子再次喝道,并给那名侍卫暗中使了个眼色。 “是。” 片刻之间,侍卫将昏过去的女人全部拖了出去,整个船舱内就剩下了秦苏和男子两人。 “好了。现在你可以谈条件了。” 男子对着秦苏嫣然一笑,狐媚至极,勾人心魄。 秦苏却不吃他这一套。 她昂着头以金钗抵着男子的咽喉处,眯着双眼微微冷笑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走这一趟呢,是为了钱。所以,对于你和那位娘娘之间的私事我没有兴趣知道,自然也不会对外界透露半分。” “你呢,也只要跟着我走一趟。等我觉得安全了,自然将书信给你,也将你放走。如何?” “听上去,倒是挺公平。” 男子紧靠着她,却觉她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香,似乎不是一个宫中太监应该有的体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抹淡淡的清香似乎是应该属于女子的味道,却与外面的那些胭脂俗粉不同,不是令人闻腻了香氛,而是,沁入心脾的一种束缚的木香味。 男子的面容之上掠过了一丝疑惑和不解之色。 秦苏却是没有想到他在想着这些的。 她将金钗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唇旁抹过了一丝同样阴冷的笑意,缓缓将金钗刺进了他如雪的肌肤之内! 顿时,一抹雪红血珠顺着金钗流了出来! “你干什么?” 男子显然是疼了,但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冷冷地质问着秦苏。 秦苏装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然后无辜地说道:“哎呀,抱歉,我呢也是第一次挟持人,尤其还是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手滑了,抱歉啊……” 男子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个戏精上身的小太监,不由得眯起了双眼,冷冷地戳穿了她说道:“你不过是还我刚才刺伤你的仇罢了对吧?” “嗯?这位贵人你说的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一个生死都不能由得自己的蝼蚁,怎敢有这般想法呢……” 秦苏灿烂一笑,将金钗又朝下划了一寸,顿时他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划痕! 男子见她这般狠厉,收回了方才冷厉的眼神,片刻之间竟换了一副娇弱的神态,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皓眸中更是有泪光点点。 他压低着声音,似乎十分痛苦地喊了一句:“痛……” 声音婉转幽怨,低诉流转,如江上烟波一般拂过了秦苏的耳际,亦像猫爪子一般挠着人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秦苏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一件十分罪恶的事情。 “咳咳咳——” 秦苏轻咳了几声,眼中掠过了一丝鄙夷望向了他,然后冷声说道:“少来这招,跟我走一趟。” “好啊。” 男子十分乖巧,耳朵却一尖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绝美的容颜之上竟没有丝毫的不愿意之色。 他听到了船身处传来了几声凿船的动静后,唇旁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秦苏挟持着他刚走了几步便明显地察觉到了异样——不对,整个船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朝着湖里沉下去! 她猛地朝着窗外一望! 湖水竟然已经没过了甲板之上,汹涌的湖水如洪一般灌了进来! 第4章撞破涟漪 她,不会水。 而眼前,这湖水显然来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猛烈也要快速得多。 只见湖水迅速漫过了船舱内的桌椅,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漫过了她的膝盖,而眼前这个貌美如蛇蝎的男子显然看穿了她眼中的慌张,一步也没有挪开地和她一同站在湖水中十分“好心”地提醒着她说道—— “这位公公,若是你还不想着逃走,怕是一会儿这信件湿了,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秦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金钗逼近了他一步,笑了笑说道:“公子好计策,竟想到毁船救人。不过……公子就不怕自己也被淹死吗?” “嗯?” 男子才刚刚挑了挑眉色,却觉得自己胳膊处被秦苏一把抓过,接着随着船舱倾泻沉下的一瞬间,秦苏便带着他从窗口一跃而出,径直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湖底一跃而去! ——既然是个“死”字,那倒不如拉个垫背的,或许因为这家伙的身份高贵,他那些手下倒是舍得顺带捞一下自己。 秦苏闭了闭眼,死死地拽住了男子,“砰——”的一声两人同时扎进了湖心。 “哗——” 随着一声巨大的水花声传来,湖面上溅起了白色的水花无数,一直飞跃而起奔向了那座陈旧的老桥之上,将汉白玉上的一层灰洗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模模糊糊的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北定桥”。 而原先那艘华丽无比的舟舸亦在此时缓缓朝着湖心沉没了下去,舱顶屋檐之上的硕大的夜明珠亦在此时蓦地一瞬间被暗沉的湖水敛却了光芒,不见了颜色。 湖的两岸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有女人尖叫着飞快朝着街上跑去,边跑边喊着:“死人了,死人了!船沉了!沉了!!” 而男子的侍卫亦见到了这一幕,为首的那名侍卫毫不犹豫地发号施令道:“快,救主上!” 说罢,他便一头扎进了湖心,屏息凝神朝着两人坠落的方向而去。 秦苏只觉得自己周遭的湖水沉沉地将她湮没,无处不在的湖水将她紧紧裹住再猛地挤压过来,令她难以抵挡的一股强烈的窒息之意。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愈来愈重,眼前的光线也愈来愈暗,她的意识开始渐渐地模糊,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朝下朝着无底的深渊坠落而去…… 而就算如此,她紧紧抓着男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男子被她紧紧地抓着,虽然不想救她,但是他想要活命,却不得不带着她朝着岸边奋力游去。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恼怒,大概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般钳制过。 她残留的一点点意识能感觉到他带着自己朝着湖面游了过去,然后她紧抓着的手却开始一点一点地滑落。 正当男子眼中一喜,认为可以摆脱这个累赘之时,却觉秦苏拼尽了全力纵身一翻,一手环过了他的腰际间,将自己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你!” 男子的眼中顿时掠过了恼怒无数。 但是,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能这般纵身一跃怕不仅仅是求生的本能。 还有过人的毅力和坚韧。 秦苏紧紧地贴在男子的身上,不自觉地已经将沉重的头靠在了他的脖颈之处。 她虚弱的呼吸拂动着水流淌过了男子的脖颈处,如丝竹淌过了山涧的溪流一般顺滑,又那般不经意地撩拨着男子的肌肤,令他觉得一抹异样的感觉。 同时,她胸前的柔软地带虽被布裹得紧紧的,却由于浸湿了湖水的缘故变得几乎没有了束缚的存在,那般紧贴着男子,温热地带着女儿香袭身而来,令男子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惊! ——难道,她竟是个女子? 男子的心里掠过了一丝疑惑。 终于,男子带着她一跃而上了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袭面而来,她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咳咳——”几声终于清醒了过来。 男子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然后缓缓向下移,移到了她的胸前,不由得微微眯起了双眼。 夏季的衣物本就单薄,再加上被湖水浸泡过,她的衣物尽数又薄又透地熨帖在了身上,若隐若现的身材隔着半透的衣物氤氲着湿哒哒的水雾之气,一下子便冲击了男子的双眼。 男子隐隐觉得脑袋里有血往上涌。 月光如瀑,倾洒于她的一身,将她身影浅浅勾勒,打薄出她玲珑剔透的曲线,将她缓缓涂成了银色。偏生月光偏爱她,如瀑的银色又向她胸前的两片柔软处轻轻抹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微微一个惊诧的眼神间,已是风情无限。 男子顿觉浑身一片燥热,有些无所适从。 秦苏这才发觉男子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她半撑起身子,扫了他有些尴尬的面容一眼,苍白的面颊微微一红,胡乱从怀中掏出了那信件扔到了男子的脚下。 “要带给你的东西,我带到了。从此两不相欠。” 秦苏踉跄地站起,转过身便要走,却被男子轻轻喊住了。 “站住。” 男子并没有去捡那个信件,似乎早就明白了信件里会写上什么。 他一脚随意地踩过了信上,然后解下了自己的衣物,将衣物轻轻落在了秦苏的肩膀之上,替她遮去了胸前的一抹羞色。 秦苏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富家纨绔子弟,却没有想到他亦这般细心柔和。 一时间,她愣住了。 还没等秦苏说“谢谢”,男子便缓缓开了口说道:“以后这种明知道来送死的活就不要接了。过了今晚,便找个地方去谋生吧。就当,你来这趟已经死了。” 男子的话音中带着些许惋惜,却又是难得的诚挚之意。 “多谢。” 秦苏的唇旁掠过了一抹淡淡的感动之意,却转过身对着男子灿烂一笑,笃定地说道:“可是我觉得,入宫当太监,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的笑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疏离,立于这荒郊苍岭之间,竟有一种被瞻仰的别样的美。 “……” 男子立于原地,缓缓目送着秦苏远去,剑眉之间开始渐渐舒展开一抹如雪的笑意。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单薄却孤傲,被如霜的月光洒过,是坚定挺拔的雪中青松。 “看来,今晚倒不算失望而归。” 第5章这里危险 他刚转过身,便差点撞上了贴身侍卫北冥。 北冥显然是从湖里刚捞了好几遍上来了,浑身湿漉漉地在滴水,哀怨的眼神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见到了男子便扑通一声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我的皇上大爷祖宗啊……小的差点以为要找不到您了!!!呜呜呜呜……” 北冥一个七尺大汉,在顾遮的面前跪得哭成了一滩泥。 “起来起来。一个大男人的,上战场杀敌都不怕,这会儿道哭成了个烂泥。” 顾遮无奈地扫了北冥一眼,十分嫌弃地拔腿就要远离北冥。 “嗯?皇上,你的衣服呢?” 北冥一抹泪这才看清了他亲亲的皇上的上衣竟然没有了,只剩下令人垂涎三尺的身材在月光下享尽了风流和倜傥。 “太湿了。扔了。” “那扔在哪里了呢?奴才给你去捡!” 北冥十分没有眼色地急切说道。 “……那你慢慢在这儿捡吧。朕乏了,回宫休息去了。” 某人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么个榆木脑袋放在了身边? “哦……” 北冥茫然地挠着脑袋扫了一眼四周,咕囔着:“这里哪里有什么衣服的影子啊……” 顾遮走了几步,回头看他还在原地找着衣服,不由得抚了抚额头吼道:“北冥!回宫!” “可是衣服……” “你倒是真的觉得朕现在连一件衣服都缺了?” “不,不是……但,但是……” “走啊!去淑妃寝宫啊!” 顾遮无奈地长叹一声转过了身。 “对了,那小子将信件给您了吗?他过关了吗?” 北冥听罢眼眸中一喜,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顾遮的后面,好奇舔着一张脸地问道。 “不知道。” 顾遮听得北冥提起秦苏,不知为何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忍,良久才憋出了这三个字。 “不知道?不是,那小子难道死了?” 北冥颇为幽怨地看了一眼湖心的涟漪,啧啧啧摇着头贴上去问道。 “嗯。死了。” 顾遮被他问得不耐烦了,便随口应了一句。 “皇上,这已经是你选拔特训连以来死掉的第十八个人了……给长公主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啊……” 北冥悻悻地低头,咕囔着说道。 “若平那大概巴不倒我玩得越过头越好,最好能一天死一个她才是最开心的。毕竟,一个玩世不恭草菅人命的皇帝对她稳固政权来讲是再也有利不过的一件事。” 顾遮慵懒地朝后一扫,毫不在意地说道。 “听说,我们这次出来,东厂的那只大狗也放人出来盯我们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将今晚的事情去禀报了一通了。” 北冥皱了皱眉头,愤恨地捏了捏剑说道。 “不碍事。早就猜到了。” 顾遮的唇旁掠过了一抹冷笑之意,阔步朝前走去。 月光下,他走在湖畔,身影被投射在了湖面之上,半面熠熠生光,半面暗波涌动。 元盛北元年间,先皇驾崩,皇太后病重卧榻在床多年,长公主若平代皇兄顾遮掌管朝政,却与东厂宦官李安勾结,只手遮天。 官宦勾结不仅将朝政弄得乌烟瘴气,百姓更是苛捐杂税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而新皇顾遮却毫无实权,整日饮酒作乐,不理朝政,引起朝野不满,民间骂声无数。 十里郊外,一树翠绿色葱茏,偌大的树冠似伞盖,恰巧可以遮住一人的身影。 此刻,秦苏正将自己挂在了这棵大树之上,单腿长垂而下,在树干之间悠哉悠哉地晃荡来晃荡去。 漫野的绿色草地蜿蜒过了山丘的凹凸不平处,向着天与地相接壤的无际苍穹而去了。 她在树上拧着衣物,滴滴答答的水从树上一点一滴地落下,溅在了草地上,一抹迎着星光的璀璨晶莹。 她专心致志地拧着衣物,并没有注意到在翠绿色的草地和湛蓝色夜幕接壤的天地之处,缓缓从月光里走出了一个颀长而清逸绝伦的身影。 那道身影立于山丘最高处,默默地遥望着长安宫殿的方向,眼中是星辰冉冉的希冀。 他一身银色衣袂被风扬过,衣袂轻飞在田代之间打了个卷,又被风扬起朝着万里的山河扬去。 沉寂中却带上了一抹令人惊羡的不羁之意。 而在这十里之内,在以男子为圆心的四面八方处,却早已埋伏好了装备精良的弓弩手,个个屏息凝视将长弓拉得圆满,只等一声令下,指尖一松便将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万箭穿心。 男子却似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般,一道颀长如玉冷如霜的背影,一脚深一脚浅地跨过了脆嫩色的草地,步伐似生了眷烟一般,每一步,都是谪仙般的轻盈。 他周身没有任何的佩剑之类的防身之物,仅仅有的,只是指尖一朵水粉色的璇花。 璇花每瓣花瓣都由玉石雕刻而成,以金丝巧夺天工地勾边,整朵璇花在他的指尖被月光轻扫而过,颤颤巍巍似要飞上万里的苍穹一绽光芒一般。 他整个人以极慢的速度朝前走着,良久,才走至了秦苏的树下。 滴滴答答挤水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一抬头,恰巧撞上了秦苏低头诧异的眸眼。 只见她明亮似皓月,眼带疑惑清澈之色,发间微微带湿意,有一滴水珠从发间滴落顺滑过她的锁骨径直润入内里。 而他,浑身上下静若深渊,月光化作了千年不散的霜雪凝结于他的乌发之间,星光如漏,斜斜漫漫洒于他的发间,倾泻了万里的梵音,银霜了亘古的光泽,一线银光折射深深浅浅地落在了秦苏的墨玉瞳孔里,一抹难以言喻的亮色。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之中,他微微一笑,轻道了一句:“小兄弟,这里危险。” 第6章夜色葱茏 秦苏抬起的眼眸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美男子,唇旁渐生了一抹淡淡的捉弄之意。 ——看来,有人下了血本要围猎这男人?为色? 秦苏将挂在树上的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倾,一条腿搭在了树干之上,另一只手晃荡着一根树枝笑得一脸无辜的模样凑近了美男子说道:“看样子,兄台好像惹上了些许麻烦咯?” “你能感觉到?” 男子虽不喜欢秦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身鱼腥味,但是她一双明亮似皓月却又狡黠的双眸着实令他不知为何反感不起来。 更让他好奇的是,这围猎的敌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脚步轻盈至极,身法亦隐秘,而眼前这一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宫内的小太监怎会看透现在的局势? “嗨,这有什么。想我秦苏也是被人追杀过的,这点场面,还是见过的。” 秦苏被他打量的目光扫得有些心虚,一拍胸脯昂首挺胸胡诌道。 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斜斜陌陌地胡乱穿过,轻柔却恰好落在了她的微耸之处,一切光线迅速伏起。 男子将疑惑地目光无意地扫过,不解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秦苏见他的目光怪异,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将一旁顾遮临走前给她的衣物不着痕迹地拉过,快速地披在了肩上,然后迅速地系好了扣子,低下头面庞不着痕迹地一热一红。 “你有些奇怪。” 男子侧了侧目光,将深邃的目光落在了秦苏的这件顾遮给的披风之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小太监,怎么会有他的衣物?他不是从不将自己穿过的衣物给旁人收管吗?怎的如今倒舍得随手送人了? “你才奇奇怪怪的呢!本来还想帮你一把,如今看来,你自己玩吧。” 秦苏瞪了男子一眼,然后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咧嘴一笑,又翻了个白眼,咕囔一句“神经病”转身就要走。 却听得她身后一阵急促的利器擦破空气的撕裂声由远及近而来,一声属于男子的低声沉冷的声音传来:“小心。” 还没有等她来得及出手,她便已经觉得后腰间一热,一只温润的大手熨帖了上来,隔着她半湿的衣物,一阵凉一阵火热地迅速在她的血液里沸腾开。 犹如温水遇石膏,灼热而滚烫。 接着她便已觉得耳旁的风声转了个风向,眼前的景物一阵旋转,整个人竟已经被他抱起在半空之中旋过了一个圈。 皎洁的月光耀眼而明亮地在她的眼前晃出了一阵炫目的洁白,令她一时间有些眩晕,而更令她炫目的,是男子完美的侧颜。 几乎是无死角的刚毅温柔面庞,那般深邃而沉冷似深海的双眸,清澈而带眷烟地低头扫了她一眼,没有一丝不耐烦地轻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而此时,在她的面前,一支锋芒毕露的利箭“铮——”地一声插入了她方才坐的那棵大树上,入木三分有余,震得整个苍天的大树一阵剧烈地颤抖。 树叶簌簌扬天而落的瞬间,她才脑袋一嗡地反应了过来——有人方才想暗箭伤人,并且貌似技术比起她那无情又无义的师父还不低? 她默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摇了摇头,搪塞了一句:“看这个场面……兄台,你很值钱啊……” 男子先是一怔,接着如玉的面庞渐渐如丝菊一般绽放开。 他笑了。 而且似乎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便舒心至极的笑容,亦令人一眼难以忘怀。 月光倾泻无度在他的侧颜之上,他的红唇旁缓缓拉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弧度,然后似冬日里灿阳的霜雪一般迅速化开,一直蔓延到了他的眼眉之处,飞扬起开怀却又羞涩的浓烈笑意。 如花开遇春风,如秋波一瞬间荡漾了开,从此再也没有了阴霾。 “你笑得真好看……” 秦苏甚少看到有人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真诚亦如此美丽,一时间竟看呆了眼,目光怔怔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间,竟撞见了他墨玉般的瞳孔之中亦倒映着那么一个被美色诱惑呆立住的自己。 他的美,当真是一颗璞玉,轻而易举地便能撞击激荡起别人的心湖。 “嗯……倒是很少有人能让我这般笑。” 男子许是察觉到了些什么,笑容骤然而收,轻放开了环住秦苏腰间的手,然后说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 “一会儿我会拦住他们,你负责走得远远的就行。”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身,缓缓向前摊出了手心。 秦苏本想反驳什么,却于那一瞬间发现他的手心之上多了一朵水蓝色的冰晶一般的璇花。 那朵璇花并非真的花朵,却在暗夜的笼罩下显得分外的灵动,不断从花瓣之间流溢出一抹流光,缓缓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指尖,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璇花的花瓣皆是透明的状态,却又不知由何种材质做成,周身虽如冰似玉,却亦尖锐非常,仿佛触及到皮肤便会见血一般。 “哇……这武器有点帅啊……” 秦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颇为崇拜地看了男子一眼,笑得一脸谄媚地说:“那个,兄台,能给我摸一摸吗?” 男子只是淡淡扫了她肩上的披风一眼,些许冷漠地道了一句:“不能。” 秦苏立马焉儿了下去,沮丧得像一个土拨鼠耷拉着脑袋幽怨地咕囔了一句:“真小气……”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冰冷,男子眼眸微微皱了一下,有些心软地说道:“现在不是时候,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下回再说。” “真的吗?这个好说!” 秦苏立马来了精神,笑嘻嘻地贴了上去谄媚地说道:“君子一言,谁赖皮谁学狗叫哦~” 她的话音刚落,周遭便有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持剑跃来,寒冰一般的剑光瞬间将这片夜色耀眼得刺目不已! “小兄弟,先顾好自己的命再说吧。” 男子担忧地扫了秦苏一眼,手间的璇花已动。 第7章暗箭伤人 与此同时,两人周遭的黑衣人亦动了。 他们的脚尖踏过这片草地的瞬间拂动起一股又一股强劲的罡风,压得草纷纷低头,如被疾风骤雨肆虐而过一般。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皆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随着领头那人的一个手势,所有的黑衣人皆翻转腕间用力将剑猛地朝男子的要害部位刺去! 一时间,剑阵平地而起,剑剑夺命且封喉。 剑阵光芒大作,杀意浓烈席卷而来! 秦苏见这些人一上来便敌意这般,下意识地握住了藏于袖口的剑,唾沫乱飞地大骂了一句:“喂!你们要不要脸!这么多人欺负一个!”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并未被秦苏的话干扰,而是各个迅猛又狠厉地齐齐刺向了男子。 “别说话,站在我身后。” 男子剑眉一凛,将早已凝聚于掌心的内力灌入璇花之中。 璇花受力后发出了兴奋而愤怒的翁鸣声。 “破。” 男子闭眼,轻道一句。 璇花于此时围绕着男子和秦苏飞转出一道极为快速的流光,毫不畏惧地撞击在了每把迎面而来的剑刃之上,一时间撞擦出通红的星火无数! 星火混着流光耀得秦苏几乎睁不开眼,她逆光望向眼前这个临危静若深渊的男子,不禁眼眸微动。 他……大概没事吧? “咔擦——咔擦——” 数十声金属断裂的声响,个个黑衣人皆瞠目结舌地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 他们的剑,几乎是以同样的角度被拦腰截断! “砰——” 所有断下来的剑几乎是同一时刻重重掉落在了草地里,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皆本能地戒备集体往后退了三步,面露惧色。 而男子于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璇花安静地悬停于他修长的指尖,散发着光芒,恣意而又骄傲。 一如它的主人那般清冷而孤傲。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言只语,便已经足够威慑四方。 暗夜的风起云涌之中,他独立于大片的暗色之中,耀眼而又夺目,衣袂猎猎。 秦苏站于他身后,看着他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敬佩之色。 果然,有些人是帅着玩的,而有些人是玩起来也帅得令人发指。 “老大,他手中的璇花是什么玩意儿?” 终于在畏惧之下,一名黑衣人凑近了领头那人问道。 领头那人紧锁眉头,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四王爷常年不在京城更不在朝野,别说我们了,就连若平公主都无法掌握他的全部信息……” “那现在怎么办?若平公主再三吩咐不可显露我们的真实招数,但是照这个局面,若是不使出浑身解数,只怕……” 领头那人思忖了片刻,似踌躇了许久,才道了一句:“那便怎么能杀了他怎么来吧。” 按照他的想法便是——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只要这四王爷死了,谁管他们是使得什么招数? 得了这人的命令之后,周身的黑衣人纷纷扔下了剑,亮起了自己平时惯用的武器,以更加防备狼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男子。 “他们这是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了。” 秦苏见兵器落地,每个人的手中各异,笑着看向了男子说道:“兄台,看来你不仅值钱,还擅长把人逼疯啊……” 男子微微一笑,淡声说道:“哦?是吗?小兄弟你这夸奖还挺特别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她的耳旁便已经响起了兵器划过空气的刺耳声响。 杀手们已经发起了二轮刺杀。 这次和第一次不同的是,他们使用的都是自己拿手的武器,用的都是自己再也数落不过的招数,不必遮遮掩掩,加上功力本来就上乘,自然要比方才的威力大上了许多。 秦苏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养这么一批高手,并且还能让这些人为之而拼命?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记长戟便在她恍惚之际朝着她刺了过来! 男子见她有难,立刻抽身相救。 他拂袖的那一瞬间罡风四起,混杂着一抹淡淡的沉香味,很快便遮在了秦苏的面前。 而她只听得“咔擦——”一声断裂的声响,对方引以为傲的长戟竟从中间一折二段! 持长戟那人显然心痛不已,几乎连想都没有想便持着半截长戟用尽了周身功力地朝着男子刺去! 偏生此时,男子身后有三人齐齐以长刀逼近,令他进退两难。 “呵,为了杀人,也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秦苏转身飞抽出袖口之中的剑,手腕间微微一用力,朝着持着长刀三人便打了过去。 却见她的剑竟在半空之中刮出了一道弯弯的弧度,在三人的始料未及之下径直卷过了三人的腰部。 再随着她猛地一拉拽,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竟被她这把可长可短可软可硬的剑拉得跌了个狗啃泥。 而与此同时,男子亦默契地一掌击在了那人的胸口,打得对方吐血而亡。 “怎么还来了个帮手?那剑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杀手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的秦苏竟然身怀宝物。 “姑奶……姑爷爷呢,今天心情好,若是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秦苏以剑指向了还趴在地上的三人,邪邪地笑着嚣张说道。 领头那人恨恨地凝视了两人一眼,然后抹了一把鼻尖,朝着身后的一处暗处绝望地看了一眼,低声喝道:“还愣着干嘛?给我上!” “还来?” 秦苏眯起了双眼,抽剑而上! 而与此同时,在那暗处,一道银亮的箭光刺破了空气擦出火光地疾速朝着她的心口而来! 毫无预兆,并且暗箭伤人。 “小心!” 男子一眼便瞧出了这箭力道的不寻常,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月光流瀑之下,他只得猛地一把拽住了秦苏。 而就在他转身护住秦苏的那一瞬间,却听得“嗤——”的一声,长箭从他的身体贯穿而过。 一股温热而粘稠的血腥味很快在秦苏的周围散开。 她的眼中,涌起了愤怒的血色。 第8章天色渐深 月光明晃晃地折射在她右手的剑刃之上,再反射到她瞳底深处是森凉的寒意。 她一手扶住了顾渝,一手持剑而立,眉目缓抬。 她扫了周围几十名杀手一眼,冷冷道了一句:“以多欺少,看来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话语虽轻却如刀剑落地。 她的眉目寒然一凛,剑随着她的指尖,动了。 只见那把剑于她的指尖旋转而开,似生了耀眼的剑光之花一般令人眼前一片刺目的白。 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围剿的数十名黑衣人皆不约而同地以手遮住了眼前的光芒,努力地想要看清于眼前的这一切,却只看到了一片迎面而来的耀眼剑光。 第一次,他们在目光之中露出了生畏的恐惧,脚下,亦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顾渝半倒在秦苏的怀中,却见一片白光之中,她眉目清隽而冷肃。 她只是眼眸微微一抬,从唇旁滑落了一个字——“杀。” 接着,她手中的剑便划破了空气,清啸一声迅速脱离了她的指尖。 在顾渝残留的意识里,他只是模糊地看清了剑离她手的那一刻竟化作了弯曲的弧度,在一片亮光之中割向了他人的咽喉。 “嗞——” 剑,割喉而过。 刹那间,血光四溅而开。 甚至,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地上已经纷纷倒下了一大片的尸体。 唯有一个活口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冷汗直冒,他手中的武器亦于此时哐的一声砸向了泥土。 他的双膝不自觉地一软跪向了地面,裤裆早已一片湿。 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断地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您!求求您!”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个人的命取还是不取,她说了不算。” 秦苏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这人,缓缓说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禀报。” 那人根本不敢多逗留一刻,连滚带爬地便跑远了。 在一片绿草地上,只剩下了血迹斑斑。 清月光下,她却目光清澈似月。 那样的月光,那样温柔却微凉的风,那样飒又清冷似剑的她,在顾渝快要渐渐模糊的意识里竟混合成了从未有过的奇特画面。 杀戮,血腥,这明明为他所不喜。 却因她的存在,这一切的画面竟是那般的和谐,造就了令他难以忘却的舒畅的感觉。 “为何救我?” 终于,他轻声虚弱地问道。 “因为呢,我这个人,从不喜欢欠别人的。” 秦苏低头扫了一眼顾渝的伤势微微蹙了蹙眉头说道。 ——这小子的伤势不轻,竟能撑到现在,确实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多谢。” 顾渝的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意识却渐渐被黑暗吞没,最终只是道了这般二字。 “客气。” 秦苏见他合上了眼,心知得赶快带他去疗伤,亦匆匆道了一句便点地而起。 月光拂影,夜幕星辰之下,她瘦弱的身影微微有些吃力地抱着顾渝飞速地朝着城北的方向奔去,渐渐在这片草地之上消失成了一个点。 顾渝闭眼之间只听得耳旁风声猎猎,一种属于女子的幽香夹杂着河水的腥涩之味若有似无地袭身而来,竟令他觉得从来未有过的安心。 失血后的疲惫以及卸下的防备很快便令顾渝陷入了浅睡之中。 夜色葱茏,星光无度似霜。 秦苏低头细细扫了怀中这个美男子一眼,无奈一笑轻声道了一句:“倘若我现在将你扔在街旁,怕是不知道会便宜多少女人吧?” 她轻笑之时,未曾看到顾渝的唇旁亦似笑非笑地勾勒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夜幕不言,花落自成蹊。 在草地的很远很远的另一边,天地相接壤的尽头,一个清逸绝伦的身影站在制高点远远地望着这一切,墨色的眼眸中是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一旁的北冥见顾遮亲眼目睹了顾遮被围剿刺杀中箭却又神奇被救的过程后一直沉默不语,并且表情十分沉凝,咽了半天口水扫了一眼身后的数十名待命的精锐人马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上,这人……还需要救吗?” 顾遮无奈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北冥,眼中满满的都是嫌弃,白着眼说道:“你说呢?” “这个,这个……四王爷虽说是得救了,但这毕竟中了一箭生死未卜……不好说啊……” 北冥挠着头讪讪地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四王爷在回京的途中被人无故射伤,幕后主使乃是当朝的若平公主这个事由更能使得朝野风向变一变吗?何况……朕救他也并非是要他活不是吗?” 顾遮阴鹜下了眼眸,冷冷地扫了一眼顾遮和秦苏远去的方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莫名地一阵烦乱。 “啊——我明白了!皇上这是想借刀杀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北冥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兴奋地给了顾遮两个大拇指。 “你笨也就算了,不能用点好点的词儿给你主子吗?” 顾遮深叹一口气,摇着头转过了身道到。 “是是是!小的下次一定用倾国倾城花容月貌这种词儿。” 北冥乐呵呵地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顾遮的身后,碎碎念着:“可是皇上,我方才怎么瞧着救四王爷的那小子有点眼熟啊?” 顾遮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眉头紧锁地胡诌了一句:“夜里黑,你瞎。” “不会啊!臣可以在夜里射野鸽子,不瞎啊……” 北冥坚决相信自己的视力是值得自己骄傲的一件伟大事情。 “朕说你瞎,你敢说你自己不瞎?” 顾遮显然不耐烦了,回头瞪了北冥一眼威胁道。 “是……是小的瞎……” 北冥缩了缩脑袋,偷偷瞄了一眼顾遮的眼色,很快便认怂说道。 ——这皇上今儿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从小跟他到今儿了,也没见他这么喜怒无常过…… ——好像自从遇见了那小子就不对劲…… “愣着干什么?在这儿喂蚊子?” 顾遮阔步向前,声音远远地传来。 “皇上,您走反了,那儿是公主府的方向!!!” “没反。” “明明反了啊……” “……你怎么这么愚钝和聒噪?!” 一声低吼声响彻在整片草地的上空,惊得巢鸟四起扑腾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天色渐深。 第9章 夜归万春阁 这一夜,有人大开杀戒,有人玩弄权术,亦有人,睡成了死猪。 在十里之外的长安街尾,一处花楼在一片灯火酒绿中显得有些突兀。 照理说,在这纸醉金迷的长安街上应该是生意兴隆的,可偏偏这座花楼连朱漆都斑驳掉落了许多,就连三个烫金的大字“万春阁”都积上了一层薄灰。 门口揽客的姑娘们也是三三两两地站着,看上去也未曾有多精心地打扮过。 破旧且破落。 唯有从花楼后院传来的男人如雷鼓的鼾声此起彼伏地越过了围墙而来,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声更比一声有节奏。 “我说这老刘总是这般喝酒,喝了就睡,也不对生意上点心,这万春阁什么时候倒了我们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春棠推搡了一把旁边的雀儿,翘着兰花指捏着发白的锦帕,颇为嫌弃地朝着老刘熟睡的地方白了一眼埋怨道。 而此时,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噜声越过花墙而出,响彻在整个万春阁的花亭之上。 看得出,睡得十分香甜。 “老刘几时亏待过我们了?是没饭给你吃了还是没钱给你花了?净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雀儿白了春棠一眼,推搡了她一下说道。 春棠的脸微微一燥热,侧头一想将锦帕一甩,咕囔着说了一句:“这万春阁生意如此不景气,也不知道老刘从哪里来的钱……” “有的给你不就行了?问那么多,也不嫌自己的嘴碎么……” 雀儿撅了噘嘴,又白了春棠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 “也是,用不着像以前一样伺候那些油腻的老男人,还能混个饭饱,也没什么不好的样子。” 春棠扫了一眼花墙的那头,撩了撩鬓前的碎发,一挑眉说道。 此时,在街尾的尽头,是秦苏拖着顾瀚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光的未尽处。 她远远地便望见了春棠和雀儿站在万春阁门口闲聊,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跟来之后,她将食指弯了个扣放在唇齿之间轻吹了个哨音。 哨音果然引起了春棠和雀儿的注意,两人都没有回头,一个表情惊喜不已,一个却皱起了眉头。 “是秦苏来了!” 雀儿一转身拎起裙子便朝着哨音的方向欢喜奔去。 而春棠却留在了原地颇为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嘀咕着一句:“每次这丧门星来都没有好事,不知道今天又要给这里捅什么篓子……” 寒冬的夜,深街灯火微微的暗。 天也渐渐飘起了零星的雨点,折射着通红纸灯笼里透出的微光,将秦苏身后的滴滴鲜血映衬得分外刺目。 雀儿满目欣喜刚想要抱住秦苏,手却立马僵在了半空之中。 她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顾渝,然后僵硬一笑,悻悻地指着顾渝问道:“小苏苏,就算你看中了人家也不至于把他打伤成这样扛回来吧……?” 秦苏眯起了促狭的双眼无奈地说道:“你姑爷爷我是这种饥不择食还强取豪夺的人嘛……” “那可指不定……” 雀儿吐了吐舌头,然后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还不快去喊刘叔?!等着人死吗???” 秦苏瞪了一眼雀儿,然后扛着浑身是血的顾渝便往万春阁里去了。 “刘叔——你家小苏苏给你带了个男人回来——” 雀儿才不吃秦苏这一套,一边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便进了庭院,一边还不忘捉弄着秦苏。 倒是春棠见了秦苏扛了个半死人回来了脸色立马变得苍白,眉头早已起皱。 她四下里观望了一下不曾有人跟着秦苏回来才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急匆匆地低声催促道:“姑奶奶,我的小祖宗,你又惹了什么祸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别让人给瞧见了。” 说罢她便将秦苏往万春阁里面一拽,然后匆匆忙忙地又进屋端了一盆清水,对准着门口的一路血渍倾倒了下去。 血渍经过清水的洗刷很快便淡去了痕迹。 “砰——” 春棠慌张地合上了门后捂住了胸口,脸色早已煞白,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多谢。” 秦苏迟疑了片刻内疚说道。 “得得得,要不是看在刘叔这些年的银子上,我早就收拾包袱走人了……谁还跟在你后面被连累?” 春棠看都没看秦苏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喏,这金簪子,给你。” 秦苏顺手便从怀中摸出了那把刺伤顾遮的金簪子扔给了春棠,转身便去找刘叔了。 春棠接住了金簪子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天,又将簪子咬了咬,脸色立马大喜。 “还真是个金簪子?这玩意儿这么精致,应该值不少钱吧……” 春棠将金簪子反反复复掂量了好几遍,越看越欢喜,很快便将秦苏带了个血人回来的事给忽略了。 她将锦帕包住了金簪子然后放进了贴身的亵衣里,窃喜嘀咕道:“这丫头,回回从宫里回来都带些不成用的,这回倒是开了窍。” ——“哎呦喂,我的小苏苏,你到底是哪里不开窍给你刘叔折腾了个半死人回来啊……” 秦苏刚一进庭院便听道了刘叔鬼哭狼嚎的哀嚎声,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庭院里唯一的梨花树下三三两两地躺着空酒坛,而满身酒渍的刘叔就跟个疯了的叫花子一般步伐不稳地朝着她哭丧着脸奔来。 “刘叔,你又喝闷酒了?” 秦苏轻叹一口气埋怨着说道。 “你别岔开话题!你就说说,你搞快要死的阿猫阿狗回来给我医治我也就忍了。这下倒好,还带了个人回来?你是嫌你刘叔命长还是咋的?” 刘叔虽满脸喝得通红,但一看这架势酒立马醒了。 秦苏将顾渝放在了树下的藤椅上,然后深深地凝视了刘叔一眼,无耻地一摊手笑兮兮地说道:“刘叔你不是常说自己医术天下无双吗?巧了,这回给你练练手。” “练练手?你确定拿他给我练练手?” 刘叔扫了一眼顾渝的衣着后抚着额头头疼地反问道。 “这家伙命值钱着呢。说不定你给医好了,他给你送一箱金银来,万春阁一年的吃喝还有你的酒钱就不愁了。” 秦苏咧嘴一笑,讪讪说道。 “我看啊,你怕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 刘叔虽摇着头表示拒绝,却已经将目光落在了顾渝的伤口处,缓缓皱起了眉头。 第10章 夜深一壶酒独酌待故人 ——可以看出,顾渝中箭的伤口已经发黑,并且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很显然,箭上有毒。 到底是什么仇和怨,非得让他死不可? 刘叔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还有救吗?” 秦苏甚少看到刘叔这般神色,有些担心地问道。 刘叔沉默了片刻,缓缓凝眸看向了秦苏,慎重问道:“秦苏,你当真要救他?我们有可能就此惹上大麻烦。” “刘叔,从小你教我要知恩图报。这个人,救过我的命。” 秦苏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秦苏迎着灯火而站,星光如漏落于她面庞,满目的刚毅和倔强。 一如当年的灯火。一如那年的她。 刘叔一时间晃了晃神,本就微醉的神情又失神了几分。 “拿酒和针来。还有抽屉里最里面一瓶紫色陶瓶。” 刘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快速地说道。 “就知道刘叔最好了!” 秦苏高兴不已,一把搂住刘叔的脖子,拍了个极为真心的马屁后一溜烟地朝着刘叔的房间便奔去了。 刘叔无奈地笑了笑,却在秦苏走后将目光落在了顾渝腰际间的玉佩之上,轻声叹了一口气。 玉佩之上乃是双龙龙纹图案,玉泽上乘,巧夺天工,一看便不是凡品。 而玉佩上的丝线亦是江南织造局进贡的线,根根伴有金丝,看似盘综错杂却落致有序地缠绕于其间,熠熠生光。 哪里是一般的公子哥所能驾驭的物件? “傻丫头……你救活与不救活他,怕是都一样了……” 刘叔的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一墙蔷薇花上,苍老的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和一丝担忧之色。 寒风拂过花墙,纷纷落下花瓣无数,扬过了他的白发间。 ——“酒喝多了的日子,确实,也会有醒的那一天啊……” 话语惆怅轻柔似微光中的尘埃,细细落落被风扬洒在了星光之中,像是时光慢慢从头在翻页,细数着那些令人刻骨铭心波澜壮阔的过往。 恍惚之间,他听到秦苏匆忙的脚步声一路从后庭院飞奔了过来,而她的手中紧紧攥着药瓶和针包,满脸都是紧张之色。 “刘叔!接着!” 秦苏隔着几丈的距离便将药瓶和针包隔空扔给了刘叔。 药瓶和针包在寒风中掠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后稳当当地落在了刘叔的手中,只听得“唰——”的一声,针包已经被刘叔流畅地摊开在了面前。 刘叔从廊檐的纸红灯笼里取了一粟火,轻点于酒灯之上,指尖飞掠过一根银针,仔仔细细地将银针在灯火之上烤成了火红色后对准了顾渝的伤口旁的一处穴位精准无误地旋入进了腠理。 秦苏站在一旁屏息凝视,只见随着刘叔手中的针旋入得越深,顾渝伤口处的血流流速竟然变得更快了。 “刘叔,他的血怎么……” 秦苏欲言又止,担心地皱眉问道。 “你仔细看,是不是流出的基本是黑血?” 刘叔知道秦苏担心顾渝的伤势,手中的动作稍作了些停顿,指了指伤口处的黑血说道。 “原来刘叔是在逼出他体内的毒血……” 秦苏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医法却默默地记住了刘叔扎针的位置以及手法,然后心有疑虑地又问道:“但是他已经失血很多了,再这样逼出他体内的毒血会不会……?” 刘叔知她担忧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不急不忙地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若将毒血留在他体内只怕他等不到失血过多而亡的那一刻。至于他的命有多长,接下来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刘叔,难道没有什么你私藏的灵丹妙药可以助他造化一程?” 秦苏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忍不住开口求道。 刘叔正在替顾渝处理伤口的手微微顿在了半空中,然后侧过了面庞,朝着秦苏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半开玩笑之意试探着问道:“我的小苏苏,你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刘叔,我自小便在男人堆里长大,你真觉得我是那种会为了美色折腰的人?” 秦苏颇为嫌弃地白了刘叔一眼,哼了一声反问道。 “哦?难道不是吗?” 刘叔笑得十分慈爱,收回了目光继续替顾渝包扎着伤口。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轻洒在了顾渝的伤口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包好,重新塞回了怀中。 “刘叔,你这又是什么宝贝?怎么从未见你使过?借我防防身?” 秦苏一见刘叔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动作还这般细致小心,当下便来了兴致推了一下刘叔的胳膊肘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小妮子,刘叔的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早晚给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去去去!” 刘叔瞪了秦苏一眼,将手探进怀中把药包又藏深了些。 “切……真小气。本来还说给你带点北域进贡的美酒给你尝尝的,看来,是小苏苏我自作多情了。” 秦苏佯装生气地别过了身,双手交叠于胸前,又哼了一声。 刘叔将顾渝的衣物拉上,然后将药包收拾好后在衣袂上擦了擦有些血渍的手,笑呵呵地说道:“让刘叔猜猜,这回是把酒埋在梨花树下了还是藏在蔷薇花墙里了?” “刘叔!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吗?” 秦苏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气恼地转过了身,眯起了月牙般的双眼咬牙启齿地笑着问道。 “因为……刘叔不知好歹不识趣?” 刘叔扫了一眼一旁的顾渝,然后挑了挑白眉依旧乐呵呵又说道:“还是说,刘叔太帅了,没有哪个娘们儿敢靠近?” “刘叔啊……你真的是相当……自信。” 秦苏将一肚子气憋了回去,又想笑又无奈地一垂头,然后走了几步从花墙后拎出了一小壶酒晃悠着朝着刘叔走了过来。 “诺,知道你爱喝好酒,特地从赵老太监那骗来的。那老太监吝啬的很,只肯给这么多,我全带来给你了。可是一口都没有喝哦……” 秦苏撇了撇嘴说道。 刘叔看着她拎着酒壶步步走来的样子,早已笑得咧开了嘴。 “叔就知道啊,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来,坐,今儿陪叔喝两口。” 刘叔接过酒壶,随意便坐在了石凳上,拍了拍一旁的石凳示意秦苏也坐下。 “这酒没多少,您啊,就自个儿喝吧!我呢,先带他回屋里歇着。免得过会儿吹了风,就白费力气了。” 秦苏朝着刘叔做了个鬼脸,然后扛起顾渝便一溜烟地走开了。 “欸,你个丫头片子,到时候别说刘叔舍不得这几口酒啊!” 刘叔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无奈地说道。 “哼!以后逢人就说你是个酒鬼!还虐待我!” 秦苏“砰——”的一声踹开了厢房的门,门“咯吱咯吱——”摇晃了几下“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蜘蛛网欢快地迎着月光飘荡。 糟糕,又踢坏了一扇门…… 秦苏顿了顿,倒抽一口冷气。 果然,不稍片刻便传来了春棠杀猪一般的吼声—— “秦苏!!!!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第11章风吹皱一万里星辰 月色葳蕤,风吹皱一万里的星辰。 天色浓深,已是子时。 皇宫的宫灯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其中,宫灯最为璀璨之处,便是公主殿。 从一处朱廊处有一名面容枯瘦的太监步履匆忙地穿过,径直朝着公主殿正门踏了进去,似乎有些着急。 公主殿内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于粗壮的镀金房梁之上,熠熠生光。珠光笼罩之下一张金制双凤戏珠座椅上铺着一张虎皮做成的毡毯,紫色香炉在右缓缓生龙涎香。 凤椅之上侧着半躺着一名女子,以手半撑额的姿势微微闭着双眼,一身红色蚕丝轻纱罗衫遮身,乌发间金钗精致生光,尽显华贵与慵懒。 她面前的金丝楠木案桌之上叠着厚厚的一摞奏折,其中有一本摊开在一旁随风轻声翻页,一个醒目的朱红色的叉写在“吾皇”两个字上,格外地鲜艳。 或许力道太深了的缘故,红墨还未干透,像血迹一般染过了纸张。 那名太监进了殿门见若平公主半睡着,眼中晃过了一丝犹豫,然后对左右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待宫女退下之后,他才卑躬屈膝恭敬一礼,轻声道了句:“公主殿下,小人有要事禀报,打扰公主,小人罪该万死。” 听得他的声音,公主才缓缓睁开了双眸,半带着些许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李安,说吧,人死了没?” 李安一听到若平公主这般问并没有半点心慌之色,而是更为恭敬一礼,张弛有度地答了一句:“回公主的话,实属小的那一帮手下无能,本来都快得手了,却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明来路的小子坏了事情……” “怎么?叫你们这么多高手区杀一个人都办不好?还有脸来复命?” 若平公主听罢明显更不悦了,她玩弄着尖而细长的指甲冷冷地白了李安一眼。 这李安当却亦稳当的很,只是陪着笑不着痕迹地说道:“不过,据小的手下回来的人禀报,那四王爷已经中箭。箭上涂得是百步丹红……” 果然,若平公主听罢之后似来了兴趣,这才从座椅之上慵懒地坐了起来,以审视的目光看了李安一眼,然后微微挑了挑眉头笑了笑说道:“哦?所以?” “所以,如果那四王爷若是在三个时辰内解不了毒,便是可惜了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李安枯瘦的面容之上不着痕迹地掠过一丝狠辣,顺着若平公主想听到的话往下说着。 “那多可惜了……啧啧……” 若平公主露出了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却于茶盏半遮处嘴角得意地上扬。 茶烟袅袅盘旋向上,半透明雾状地半遮掩着若平公主精致的妆容,涂过她的眼角处时,她的目光微微犀利一抬,似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几日,怎么听不到雍极殿那边的动静了?” “回公主的话,雍极殿的那位天天流连于后宫美色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工夫掀起什么风浪来……” 李安一见若平公主提及顾遮来,眼里全是讥诮不屑之意。 “放肆。当今皇上也是你能妄议的?掌嘴。” 若平公主虽嘴上这般命令着,眼里却是如同李安方才如出一辙的讥笑。 “是——” 李安故意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拿捏好了若平公主的心思后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后又谄媚地问道:“公主,您看,夜这么深了,那现在我们还要去雍极殿一趟吗?” “唉……本宫这皇弟啊,真是叫本宫操碎了心……这不,大臣们的折子还等着本宫批阅呢……这夜寒露重的,本宫去他还得从龙榻之上爬起来,冻坏了身子可就是本宫这个做皇姐的错了。罢了罢了,今儿就算了吧。” 若平公主轻叹一口气,朝着李安摆了摆手说道忧愁地说道。 “那小的就不耽搁公主殿下批阅奏折了……” 李安自然懂得若平公主这番话里面的骄傲之意,亦十分审时度势地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恭敬躬身一礼倒退着出了殿门。 若平公主目送着李安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成了黑夜之中的一个黑点之后才微微锁了锁眉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本宫最近给这李安的权力会不会太大了些?” “哗——” 夜里的寒风刮过那本奏折,赫然几个醒目的大字跃然于灯火之下。 上面写着—— “宦官奸佞当道,乃国之大不幸也!” 烛光昏黄,照在红纱帘之上,随窗凤微微一吹便漾起一片暧昧的春波。 帷帐内一男一女的身影交叠在一处,耳鬓厮磨不知在说着什么令人心神荡漾的情话,时不时引得女子一声娇笑。 风偶尔吹起帘帏一角,若隐若现女子如藕一般白嫩的手臂,撩人不已。 不远隐蔽处的一个暗影对着守门的两名宫女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后,两名宫女心领神会点头,很快便从雍极殿门口退了下去。 而刚在两名宫女走后不久,殿内帘帏里的女子便索然无味地穿好外衣端坐了起来,轻挽发髻后不满地说道:“皇上,你总是这般挠臣妾的痒,小心下回臣妾不配合哦~” “淑妃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朕这不是奔波了一晚上太累了嘛……更何况,隔墙有耳,总要让人家听得什么喜欢听到的回去吧?嗯?” 顾遮慵懒地半躺着,凉唇旁抹过了一丝不经意的邪邪笑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如何能把做戏做得如此逼真,又很难想象,这个众人口中祸国殃民的皇帝心中又是有怎样的宏才伟略。 若不是亲生经历,怕是连她这般聪慧的女子也会对其不屑一顾。 “那皇上倒是不妨和臣妾说说,今晚有什么收获吗?” ————— 淑妃微微一笑,按照平时的惯例不经意地问道。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顾遮却将手中正在系扣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唇旁抹过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后又带着三分担忧和七分遮掩地说了一句—— “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找到那个人。” 第12章明媚的夜光 昏黄的烛光被穿窗而入的风吹过,一阵猛烈的光线晃动后,整个大殿内一片沉默的黑暗。 淑妃的话语半带讥诮地轻声在顾遮的耳旁吹起—— “莫非皇上开始觉得将军府不那么中用了,开始另做打算了?” 顾遮正系到第三个扣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凉唇旁一抹不经意的冷兀微笑隐隐而现。 他将手移到了淑妃的下颚处,然后轻捏过她娇嫩的皮肤,微微一用力,引得淑妃一阵疼痛的轻哼。 昏暗的光线下,淑妃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听得他似笑非笑冷冷道了一句:“爱妃是不是问得太多了一些?知道的过于多了一些?嗯?” 他的指尖寒凉似坚冰,深深嵌入在她的肌肤腠理之处,令她周身一阵阵的冷汗。 她不由自主地攒紧了被褥,直到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才强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低声道了一句:“臣妾知错。” 月光的残影照过他的轮廓,她看见他这才微抬下颚,似有些满意地将手移开,继续系完了剩下来的衣扣,然后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尘立于了帷帐前缓缓道了一句:“爱妃今晚辛苦了,夜凉,早些休息。” 淑妃见他起身就有要走的意思,眉头皱了皱,轻声低头道了一句:“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四王爷受诏回京,估摸着也该到府邸了。作为皇弟,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十年未见的皇兄了,不是吗?” 顾遮的眉眼处有了一丝不耐烦,说罢就往殿门走去。 “皇上!” 淑妃紧紧咬住了下唇,手中的被褥已经被她抓得皱成了一团,她欲言又止。 “嗯?” 顾遮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停在了殿门前皱眉。 “没事……夜寒露重,皇上记得添衣。” 淑妃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强颜笑着答道。 “有劳爱妃记挂了。” 顾遮话语之间是明显的疏离和不失礼貌,说罢便推门而出。 一阵寒风灌门而入,扫得帷帐一阵阵寒凉之意。 她看着朱廊处越走越远的那个身影,无奈地轻叹了一句:“以你的聪明,怎会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早已有人提前禀报了我?而你,却连一个完美的借口都懒得找……” “果然,父亲说得对。这不过是一场权力的交换,我从来不应该有过多的奢望……” 风吹红窗,纱纸沙沙作响,树影斑驳而陆离。 星辰一夜璀璨万里,照得今夜的万春阁如此如此的……和煦。 和煦到屋檐之上的北冥差点趴在瓦片上昏睡成了一头猪。 直到他听到了一句再也熟悉不过如同鬼魅一般的嗓音在他的三尺头顶上幽幽地响起—— “睡得香吗?要给你拿条云被吗?” “香……” 北冥迷迷糊糊地抹了一把口水答应着,忽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眼便看到了顾遮一脸黑地站在他的面前。 北冥一个哆嗦便跪在了顾遮面前,挠了挠头颇为难为情地说道:“皇……皇上,臣……臣该死!!!” “看来,你也没打听到这万春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遮无奈地叹气,扫了一眼万春阁后锁眉说道。 “皇上圣明,臣愚钝,差遣了附近可以调动的鹰领军,也没有看出来这万春阁有什么不妥之处。除了……” 北冥欲言又止,颇为惆怅地说道。 “除了什么?” 顾遮以为北冥打探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挑了挑眉问道。 “除了这万春阁作为烟花之地却只养着两名女子和一个酒鬼,其中一名还是个半老徐娘,其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北冥提到那个“半老徐娘”的时候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一脸可惜的模样。 “哦?烟花之地竟没有寻花问柳之人?” 顾遮眯起了眼细细打量了一眼万春阁上上下下,发现这里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倒也算得上雅致,尽管破旧了些,倒也看得出来曾经是花了不少银两的。 那么,没有生意,这里是如何维持到了现在的呢? 想到此处,顾遮微微挑了挑眉,负手于身后,沉思片刻说道:“去查查这家万春阁的账目和税务状况,天亮之前给朕。” “是!” 北冥立马领命想要走,却一把被顾遮拎住了衣领,跟提了个小鸡一样地拎在了半路中。 北冥心里一凉一个疙瘩,哆哆嗦嗦地讪笑着问道:“皇上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朕叫你看好的人呢?” 顾遮差点背过气去,颇为嫌弃地反问道。 “噢噢噢!!!瞧奴才这记性!皇上要找的人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这间屋子!!!” 北冥信誓旦旦地指了指脚下的屋檐,坚定而兴奋地回禀道。 “你确定……?” 顾遮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院落的一处亮光处,幽幽地问道。 “那是相当的确定!!!” 北冥刚说罢便发现了那处亮光下赫然坐着秦苏独自一人不知道蹲在地上在找什么的身影,立刻心虚地一缩头,讪笑着支吾说道:“奴才还有事要办,要不……先走?” “滚。” 顾遮懒得抬眼,将他拎起来一甩便朝着围墙处扔去。 “啊——” “砰——” “噗——” 墙角处某人幽怨地抬起脑袋,将一口泥和草喷了出来,欲哭无泪地望天…… ——“主子……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院内,那一树蔷薇花开得正盛,风只是稍稍拂过便吹得粉色的花瓣如雨下,纷纷扬扬地落于秦苏一身,又缓缓洒落于她周边的地上。 她却浑然不知,仍低头专心地趴在地上,不断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像个不惹尘世的小白兔一般惹人怜爱。 但是顾遮深深地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公害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小白兔。 她是豺狼,稍有不慎,便会抓伤别人。 亦是狐狸,要加以防备。 偏生月光温柔似水,柔柔倾泻于她一身,落在她的侧颜之上,熠熠生辉,如玉从九天落于人间,无暇而光泽。 “呵……真未曾想到,这个女人竟还有这么一面……” 顾遮饶有兴趣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出神之际,却听到一个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小兄弟你在找什么?地上凉,不如在下来帮你?” 第13章月下花墙烈酒和你 某人的眉眼微挑,凉唇旁一抹淡淡冷笑之意:“哦?小兄弟?” 月色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顾遮完美冷峻的面容之上,他干脆侧倚在了齐屋高的树干之上,一副开始看好戏的神情。 ——看样子,这个伤得不算轻的四王爷还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个“小兄弟”是个丫头? 听到顾渝声音的秦苏倒是微微一愣,迟疑了片刻抬头望见了已经能扶门而出的他,欣喜不已地咧嘴一笑说道:“行啊!看来老刘没吹牛啊!这都能给你治好……” 顾渝始终迎风微笑着,他耐心地听着秦苏说话。 虽然有些虚弱的他仍然往秦苏身旁挪了挪步子,然后蹲了下来,缓缓伸出如玉的指尖,轻轻将秦苏袖口的一点泥土轻掸去。 某人原本斜靠在树干之上的身影猛地颤了颤,嘴角微微抽搐,脸色开始阴鹜了起来。 顾渝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仿佛上辈子便也这般地靠近过她,熟悉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 一切就如同早就安排好的相遇一般,不惊鸿,却经心。 偏生他温凉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了秦苏的指尖柔软处,一阵奇妙的感觉随之袭身而来,引得秦苏下意识地缩了回去,迅速地低头。 她不知,在她低头的瞬间,顾渝看到了她微烧的双颊。 她身后的花墙被晚风轻吹而过,有几瓣粉色璇花迎着月光轻盈而落,萦绕于两人身旁,似精灵般点亮了人间四月芳菲天。 某人更加站不住了,眯起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杀意,低骂了一句:“没想到这四王爷还真如传闻一般老少皆宜男女通吃。” 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顾渝亦掩口轻咳,带着一抹抱歉之意解释道:“方才见小兄弟袖口脏了,适才……” “不打紧不打紧。” 秦苏心虚地摆摆手,抬头灿烂一笑,便戏法地从一块砖下扒出一壶搪瓷装好的救,岔开话题反问道:“这是刘叔十八年前埋下的上好千古醇,不知这位帅气的公子有雅兴共饮一杯不?” 某人在树上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丫头怕是不知男人是什么?竟然公然邀请男人喝酒?还是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二人???” ——此处是某人将手中的剑捏得咯吱作响的背景声音。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而此时,顾渝却微微一笑,十分欣然地就地便坐下,自然地接过了秦苏手中的一坛酒,暖心地说道:“既是好酒,自然不能辜负。” 秦苏的眼中于此刻掠过了一丝丝诧异。 ——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属于不染尘埃类型的干净男人竟然毫无顾忌地就地而坐? 为何看起来竟有几分“入乡随俗”的味道? 月光轻暖而细长,透枝桠细细落落洒于他的乌发间,将他的长发映衬得如同山涧深处久未谙世事的黑玉一般清澈而明亮。 几丝长发从鬓前滑落,悄然勾勒过他的下颚,一抹令人惊艳的弧度。 一盏茶灯缓缓而燃,将淡色的柔光打在他的侧颜之上,有风恰好知风情撩拨过他的几丝长发,只是微微一个涟漪而已,却早已散做了满空气的倜傥。 他的目光柔和似水,指尖纤长轻扣酒坛,酒香四溢,他始终浅笑似四月的芳菲锦色。 他的身后,一墙的淡粉色蔷薇花颤抖无声而落,如雨而下,飘零过了他的肩头。 不落世俗的他,不深不浅的花香,不明不暗的灯光。 秦苏不得不承认,他的美是有别于之前那人的。若顾遮是深夜间夺命而炫目的罂粟花,那他便是温冷如玉的存在。 不易亲近,却始终给你安全放心可以信任的感觉。 良久,秦苏才收回了目光,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有些许慌乱地夺过了顾渝手中的酒坛,低头心虚地咕囔着:“这好酒都叫你喝了,那我方才挖那么久岂不是白挖了?” 说罢,她一仰脖,拎起酒坛便是咕咚咕咚好几大口烈酒入了肚。 第14章花墙月下女儿红 “慢点,别呛着了。” 顾渝想去拿回她手中的酒坛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苏一抹唇旁的酒渍,明晃晃地甩了一道水光后咧嘴一笑,已有几分醉意地歪着脑袋晃悠着酒坛,咕囔着说道:“别……别担心!你姑爷爷我喝酒还未曾醉过!来,干了它!!!” 秦苏踉跄地将酒坛往顾渝怀里一塞,却因意识有些不清竟连带着自己跌进了顾渝的怀里。 酒坛里的美酒亦在此刻欢快地飞溅而出,一抹飞线般溅在了顾渝的凉唇旁,令他心惊。 见惯了或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找各种理由投怀送抱都没有过波澜的顾渝,却不知为何,在此刻,竟然呆坐在了原地。 他先是微微愣了一愣,良久才缓缓低头看着秦苏,唇旁如雪而至般盛放出了极为舒展的微笑。 那样的微笑被月光格外偏爱过,有一抹惊艳飞掠过他的眉眼处,是怎样都割舍不去的温柔和惊鸿。 ——大概他被扑得这般舒心的,这是第一次吧? 他看到秦苏倒在他的怀里,正在砸吧砸吧地舔着唇上残留的酒香,甚是贪吃。 月光无邪,花雨纷纷,酒香浓郁了整个庭院,令他似乎忘却了一切。 时光凝滞。 柔和而昏黄的灯火经风摇曳,轻轻一晃,落满了整个庭院的暧昧和轻柔。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出了手轻轻替秦苏擦去唇旁的酒和口水,无奈地嗔怪着说道:“倒幸而你是个男人,不然这副模样倒也令人……” 顾渝欲言又止,脸微微一红,似月晕。 话,却再也没有说下去。 时间如沙漏急湍而走,他的心跳亦于此刻似被拽紧一般,猛然一收。 他不知道,站在屋檐之上的顾遮早已将一根树枝扯得连一片叶子都不剩下了。 折返的北轩哆哆嗦嗦地站在顾遮的身后,感受到的全是他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的满满杀意,一直埋着头,却偷偷地看着顾遮死盯着的那个方向,看了半天才发现了为何主子那么不爽。 “那个……皇上,您要是不爽直接上去不就得了?何必在这儿折磨花花草草折磨您自己个儿……多不值当……” 北轩缩着脑袋,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说道。 “朕什么时候不爽了?嗯?” “咔嚓——”一声脆响。 ——是顾遮手中那根树枝已经身首异处的声响。 吓得北轩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还好,还在。 “皇上……别看了,那小子再怎么看也是个男人……顶多算得上细皮嫩肉……好男风是会影响您的大业的……” 北轩刚咕囔着说完,便感觉到浑身冷气飕飕,再抬头一看,某人居高临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从牙缝里咬出了几个字:“好男风?” “难……难道不是吗?” 北轩缩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耿直地嘀咕道。 “行啊北轩,跟了朕十几年了,倒是挺了解朕?嗯?” 某人的笑容更加猖獗了,断了一半树枝在他的双指间“咔擦——”又断了一半。 北轩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 “还愣着干什么?交代给你的事情办了怎么样了?” 某人一记树枝抽在了北轩的肩膀上,甚是不爽地问道。 “这不是办完了刚想来跟您老人家汇报发现您老心情不太好就搁置了嘛……” 北轩咕囔着,委屈得很。 “废话那么多!信不信朕把你扔到边疆放羊去?” 顾遮拿着树枝便作势又要打过去,却见北轩一下子跪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丧着脸低嚎着—— “好好好……好主子!我说我说!这地儿小的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没见到什么达官贵人来光顾,院子里也就两个姑娘一个还老得要命……” “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会逃到这里来的……” 顾遮眉头微微一锁,思索了片刻说道:“这顾渝中得毒可不是一般人能解的。若平既能下死命令围剿他想必也是花了血本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一个花院的酗酒老板给解了?” “也对哦!” 北轩挠了挠脑袋,马上恭维道:“我就说皇上打小就聪明吧!一眼看透啊……” “少拍马屁。交代给你的事没一件能办好的。” 顾遮作势将北轩踢倒在地,负手于身后,压低了声音命令道:“想必天亮之前若平那儿应该会得到消息,我们得赶在她之前摸清这里的底细,然后……” 顾遮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幽深的眼神中一抹杀意起。 “是!” 北轩立刻心领神会,领命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顾遮站于高高的屋檐之上,目视着院中的两人,目光冷峻似峰,低叹一句:“顾渝,不要怪朕心狠手辣。毕竟,你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倘若你的死能换来若平的万劫不复,保我元盛江山百年不衰,倒也是死得其所……” “只是……” 顾遮将目光紧紧地锁在了顾渝旁的秦苏身上,眼中多了一抹顾虑。 ——“只是你刚逃过生死,却又要去死。倒……真的是可惜……” 然而,他眼中的怜悯和顾虑也只是如同流星划过夜幕般转瞬即逝。 于顾遮转身的瞬间,他已然面容冰冷似霜,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夜色如霜冷如刀,他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深夜之中,如临深渊,没有回头的路。 ——这一条路,他已经默默走了很多年,早已习惯了冷漠和孤单,亦早已看透了生死和离别。 他太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太清楚地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一切的人,一切的事,都在他的算计和布局之中。 从来没有例外。 也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的目标。 夜色很漫长,他本该干脆地走,却在尽头处,犹豫了片刻。 月光微描出,他凝滞了良久。 终于,他还是转过了身,将目光远远地锁在了那个令他惊艳的女子身上,默默地停驻了很久,很久。 “若你能晚些时日出现,若你未曾救了顾渝,也许……罢了。” 凉风卷起叹息,他转身离去,衣袂于风中扬起,又重重落下。 夜凉。 第15章以烟波起以杀戮故 万春阁内的灯火只剩下了庭院零星的几盏,随风摇摇晃晃,将光影照得忽明忽暗。 不知归期,不懂疲倦。 老刘的鼾声远远地从后院传来,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倒是从来未曾让秦苏失望过。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天上的星斗亦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换了个方位。 一切安静得那么彻底。 唯有花墙之下,那如玉一般的少年凝神远远地眺望着那尖耸澄金的雍极殿尖端,默默出神。 那里的光仍然亮着,一如当年。 顾渝一双清澈的皓眸中多了几分淡淡的愁绪,亦有七分无奈之色。 “若不是这次母妃之令,怕是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京都了吧……只是,顾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有风吹过烟波,散了他鬓前的一缕乌发,亦,缱绻了他满眼的失落。 怕是儿时的兄弟之情,经不过时间的考验,亦抵不过生在了帝王家的无奈吧…… 一路走来,他沿途听到的全是关于顾遮的传闻,无非皆是漫骂之词。 譬如,“好色成瘾,夜夜笙歌”。 譬如,“昏庸至极,听信佞臣”。 譬如,“奢靡无度,挥金似土”。 等等。 他亦从初听到的愤慨激昂为他辩解到面红耳赤到后来的沉默不言。 他始终难以相信当年那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出“朕,要开这万世太平,要这元盛江山千年不衰!”的少年如今竟是泱泱平民口中的昏君。 然而,若他真的治国有道,母妃又何须一纸令下命他从南国归京? “罢了,当年之事,今日之景,不曾参与其中谁又能言得明其中曲直?” 顾渝低眸看着怀中醉睡不醒的秦苏,不觉无奈一笑,轻声道了一句:“倒是世人都如你这般,也不失为一种洒脱……” “啪——” 他的话音还未曾落下,却觉得自己脖颈处被秦苏的手不经意地勾住,刹那间犹如雪山崩于了心脏! “他”的手竟如女子一般细滑娇嫩,从他的脖颈敏感处不经意地撩拨过,又如蝴蝶一般一路顺滑而下,从他的耳际到锁骨,再到胸膛跳动处。 因伤病的缘故,顾渝仅仅着一身贴身薄衣,故而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衣物之时与直接触摸他的肌肤并无半分区别。 反倒是这一层衣纱隔着,竟徒徒增了不知道多少的暧昧。 顾渝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阵剧烈地跳动,继而脸一红竟从双颊绯红到了后耳根! 他全身似被点燃了一般热,低头怔怔看着秦苏的瞬间已是流转的目光。 而秦苏显然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切。 她反倒是觉得睡得也许没那么舒坦,竟咕囔着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辗转着将瘦小的身子一缩,埋头便钻进了顾渝的怀中,凑得更为深紧了。 顾渝的双颊不由得又红了一红。 他疯狂地抑制着内心的波动,将目光从秦苏身上撤离,半晌才回过了神。 “罢了,看在你睡得如此香的份上,今日便放过你。” 顾渝无奈宠溺一笑,摇了摇头,低叹道。 夜晚的风声阵阵,吹得方圆十里的树叶皆沙沙作响,夜一层比一层地深去。 就在顾渝准备闭目养神那一刻,他的耳旁却清晰地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啪——”的枯枝被人踩断的声响。 ——有人。 顾渝皱了皱眉头,又细细听了一遍。 只听得方圆十里之内,从四面八方皆有轻功甚好的人不知携带着什么尖锐的兵器向着这万春阁围剿而来。 兵器的锐利部位划过树叶,发出更为细微的一声声撕裂开的声响,还没有划到末端,便又是另一片叶片被划过的声响。 ——看来,人还不在少数。 顾渝低头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秦苏,将她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她的身体十分轻柔,如一片天上的云朵一般,令顾渝轻轻一触碰便是炙热的贴肤之感。 这种只属于女儿家才有的感觉不由得让顾渝一愣,但他却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匆匆将秦苏安置好了以后迅速吹灭了房中的灯火。 他默听着屋外的动静,眉头却越皱越紧。 而此时的万春阁墙外屋顶之上乃至于瓦砾之上已经是黑压压的大片弓弩手,每个人都身着夜行衣并且以黑纱遮面,皆已将精良的长弓拉满,无一例外地将长箭对准着这小小的万春阁的每一个角落。 为首的那人只是扫了一眼万春阁便低声命令道:“杀无赦。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听得“咯吱——”“咯吱——”长弓被拉得圆满的声响! 箭在弦上。 屋内的顾渝早已将璇花握在手心,暗暗下了决心——只要这些杀手胆敢靠近这屋子,他纵使重伤在身,也要保秦苏周全。 却于此时,一声极为慵懒的声音在众弓弩手的上方响起—— “各位,在下奉劝动手之前先看一下你们头顶上,免得……后悔。” 正处于极度凝神紧张的众人都差点脚下一滑,满目诧异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却见斯人如风如尘,手执一把山河扇轻摇半遮面,笑得极为诡异。 他立于树冠的叶尖之上,只是借着几片树叶的力量却站得极为稳当,甚至,让人感觉他几乎可以完全不需要凭借那几片叶子。 而他的身后,更是令人惊悚地站着排排高手,每人皆如他这般模样借力而站,手中却是三支箭拉得满圆,并且每一支箭皆对准了这些弓弩手的心脏。 他们以绝对力量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墙上的弓弩手,面目皆冷似霜。 “不知阁下是谁?可是我们妨碍了阁下?” 为首那人一看便知晓实力的高低,自然狠狠地咽下了一口气,低头作揖冷静道到。 半阴半阳的夜色之中,那人“啪——”的一声将山河扇合上,低头淡淡一笑,而后才带着几分捉弄之意笑着说道—— “看着你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明白,你,和你的主子,是不是妨碍了本大爷?嗯?” 他的剑眉一挑,笑得没心又没肺。 第16章公子世无双 那少年便那般似漫不经心般玩弄着一支古色木箫,笑盈盈地一抬眸扫向了那些黑衣杀手们,微微耸了耸眉间。 他始终以银色轻纱遮面,只留一双敏锐的双眼于月色之中争辉,却依旧难掩眉宇之间的轩昂之气。 他手中的那把木箫上入木三分苍劲有力地刻着一个清晰的“莫”字。 少年将木箫在手心轻敲了一下,那为首的黑衣人脸色便立刻变成了绛紫色。 只听得“哗——”一声,为首的黑衣人手中的弓弩已然被他丢在了瓦砾之上。 而他的额尖上亦已经渗出了汗珠无数! 众杀手皆错愕不已! 在这京城里,他们跟着老大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阵势没见过,什么时候看见过老大临阵丢盔弃甲的?! “老大!” 有一名杀手忍不住了,刚开口上前想要阻止那人之时,却被那人狠狠踢了一脚给踢回去了。 “闭嘴!没看见莫公子在这里吗?哪里有你小子说话的份?!” 那人低喝一声,眼中已有后怕之意,却依然护着自己的部下。 接着那人低头恭敬一礼,将腰弯至于地面齐平,诚恳地说道:“莫公子息怒,是小的平日里管教不严,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众人一听老大说眼前这个年纪如此之轻的少年竟是令京城黑白两道皆趋之若附的莫公子便都惊呆了,皆低头沉默不再说话。 要知道,坊间传闻——这莫公子翻个手长安街就得抖一抖,再覆个手,整个皇宫也得礼让三分。更不用说,传闻中他令人惊世骇俗的武艺和谋略了。 传闻中,他仅仅凭一支木箫单枪匹马便可以抵御匈奴于城百里之外; 传闻中,他曾经直接将若平公主的鸾轿挡在了清居小筑之外足足十个时辰,不闻不问,自己在小筑内饮茶作诗直至昏昏欲睡; 又传闻,曾经当朝皇太后懿旨宣他入宫,却被告知脚崴了只能在小筑内,而后太后黑着脸不得已前去,待了一个时辰不到便笑颜逐开而出,从此下令没有她老人家的指令任何人不得为难莫公子…… 还有传闻,这莫公子不喜男色亦不喜女色,是个不阴不阳之人…… 总之,这种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别说他们的主子是若平公主,怕是把他给惹恼了,这若平公主早晚也得给他赔罪不是。 “卓老大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倒不枉费本公子深夜来一趟。” 少年将木箫漫不经心地持于手负于身后,有几分赞赏地扫了一眼卓老大,淡淡一笑又说道:“本公子看你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勇夫,若屈尊于公主之下,怕是可惜了。” “小的不敢。” 卓老大听得心惊,口中应付着说道。 ——要知道,这场行动是公主摒退了亲信左右单独交代他一人,而他亦都是携带亲信而来,这深居于清居小筑内的莫公子又是如何准确地知道了这次他们行动的所有信息呢? 细想起来,卓老大的后背不由得一阵阴凉。 “你是不敢。不过,你的不敢,不过是不敢违逆公主,不得不去做残害忠良之事。你的不敢,从来都没有用于你的本心。” 少年的目光锐利如鹰地扫向了卓老大,字字诛心,落地铿锵有力! “扑通——” 卓老大双膝跪地,“咚咚咚——”便磕了三个响头,血迹斑斑。 只听得他隐忍地低声哀求道:“卓某自知干的是逆天违背良心之事,不敢要求什么。这次跟着来的兄弟皆已有家世,还望莫公子放过他们。卓某,感激不尽。” 他身后的黑衣人们皆面露悲色,眼中皆是伤痛之色。 那少年微微一笑,缓缓直了直身子,轻轻一个飞掠便从高高的树冠之上落到了卓老大的面前,轻盈到连一粒尘埃都没有惊动。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竟然缓缓弯腰,纡尊降贵地向卓老大伸出了手,眼中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莫公子这是……?” 卓老大满目诧异,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尘安,声音发颤。 “本公子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个可造之人。但你可知,你此番回去复命,依照若平公主的性子,她就算饶过了你们,也未必会善待你们的家人?” 莫尘安将卓老大扶起,淡淡说道。 “卓某自知。只是,卓某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卓老大叹息一声,又说道:“若平公主生性多疑,卓某和部下的家人皆在其手中,哪里敢不为其卖命?就算是昧着良心,也得干啊……” 莫尘安点点头,扫了一眼屋内始终没有亮起的灯,笑了笑说道:“在下不才,倒是能将你们的家人尽数救出,只是不过……” “莫公子但请吩咐!!!” 卓老大和众杀手通通跪下,兵器唰地整齐响起,每个人的面容之上皆是肃穆之色。 莫尘安接住了卓老大,令他没有跪下,然后才缓缓说道:“我要你们做的,便是日以继夜地护这万春阁的周全,不得任何人伤害这里半分。尤其……是四王爷。” “卓某誓死效忠!” 卓老大虽疑惑不已,但是相比较杀人来说,这项任务还是令他愉悦的。 “吾等,誓死效忠!” 众人纷纷低头说道。 “好,今夜之事,在下自当会跟若平公主说个明白。而你们的家人也会在明日清晨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和你们团聚。在下还有事,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莫尘安转身便欲离去,却听得身后十里处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尖锐厚重的兵器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眼眸中掠过了一丝厌恶,低骂了一声:“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倒是叫我今日走不成了。” “呦——咱家当是哪位神仙驾临呢,看来这么大排场的,倒是除了莫公子这京城确实也找不出第二人了……不过可惜了,莫公子今儿是不是管错了闲事?” 李安坐在一顶八人抬的鸾轿之上远远地便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令人听得一阵鸡婆疙瘩掉了一地。 第17章火烧万春阁 莫尘安淡淡一笑,眼中的厌恶一丝未曾减退,慢悠悠地转过身冷冷扫了李安一眼后说道:“在下有没有管错闲事,怕是不必惊动李公公吧?” 李安不傻,自然听得出莫尘安语气中的轻蔑之意。 李安亦看着莫尘安,笑里藏刀地说道:“咱家自然知道莫公子厉害得很。只是……今日这事实属有些特别,咱家奉劝公子一句,还是当成没有看见的好。” “哦?是吗——” 莫尘安笑得更为灿烂了,他扫了一眼万春阁内,说道:“李公公可能不知鄙人有个偏好,就是——越是不要让我管的事,我呢,就越有兴趣。” 莫尘安给了李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惹得李安身后的东厂侍卫皆整齐划一地拔剑出鞘! 李安依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莫尘安,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啧啧地说道:“既然咱家劝不动莫公子,那么……就只能抱歉了。” 说罢,李安给了身后东厂侍卫们一个手势,侍卫们便闻风而动! 要说这东厂侍卫虽然不及莫尘安的精良部下,但毕竟是千里挑一出来的个中能兵巧匠,自然也不会逊色多少。 霎时间,只见刀光起,白晃晃地耀着众人的眼! 莫尘安的手下刚想奋起抵抗,却听得他低喝一声:“都别动。他们这些人,还无须尔等动手。” 说罢,他的身影便动了。 一道锐利的白光从莫尘安的手中至天劈下,直指那些东厂侍卫! 白光中有风入箫的呼啸嗡鸣声,如山倒海翻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压迫而来,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东厂侍卫见此状皆大惊,刚想举剑反抗之际,却见眼前那原本直线状的白光在莫尘安的手中颇为诡异地切换了一个刁钻无比的弧度!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却见那道弧度陡然在侍卫的队伍中舞成了凌乱却极为有章法的弧度! 而此时,莫尘安整个人化作了与白光一道的光芒,在众人之间以光速流转!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东昌侍卫皆觉眼前一片耀眼的光芒后便惊恐地感觉到脖颈处猛地一凉! 只是须臾的时间,莫尘安便已经穿越了所有的侍卫,站到了李安的面前。 而在他的身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众人皆如大树被连根拔起一般轰地一声齐齐倒地不起! 竟连让他们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而莫尘安手中的箫仍在他的修长的指尖,滴血未沾染。 “该你了,李大总管。” 莫尘安莞尔一笑,嘴角十分儒雅地上扬,将锐利的目光扫向了面前脸色有些难看的李安。 “啪——” “啪——” 李安发出了两声极为尴尬而拖沓的击掌声,笑得十分难看却诡异地说道:“看来,莫公子一支箫退千军万马的传说并非虚传。着实……令咱家佩服。” “公公过奖。不过……公公可有想好该如何回去复命?” 莫尘安的双眼微眯,眼中亦有睿智,像看透了什么一般半笑着说道。 “咱家……这就回去复命。” 李安狭小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阴鹜,“啪——”的一下第三声击掌! 而此时,随着他的第三声击掌,莫尘安所站之处突然尘土落叶飞扬! 在漫天的落叶飞扬之中,有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大网迅速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莫尘安紧紧网住! “咻——” 随着一声绳索被套牢的声响,莫尘安已经被高束在树冠枝桠之上。 他的部下见此情景刚想上前,却被莫尘安暗中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呵——” 被网住的莫尘安却没有一丝慌乱,只是低头一笑,然后笑盈盈地看向了李安半讥讽地说道:“都说李大总管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亦是名不虚传。” “莫公子武艺超群,若非自损一百,怎能框住您?” 李安得意一笑,负手踱步上前,骄傲地说道:“不过莫公子您放心,只要您乖乖呆在这里,咱家这万春阁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将您放下。但……若您不愿被困在这里,那么……” 李安的目光之中掠过了凶狠的杀意,冷冷道到:“就不要怪咱家先斩后奏了……” 莫尘安十分随意地半坐在网兜里,片刻也不挣扎,似十分苦恼而又无辜地叹气说道:“唉……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公子我还有大好年华,还是惜命的。公公请放心,莫某在这里,保证,一动不动。” “那便好。” 李安虽然满眼都写着“老子信你老子就是白痴”,却仍然假笑着说道:“既如此,那便委屈莫公子了。” “好说好说。” 莫尘安随意地摆了摆手,往后一仰,做出一番似乎要睡一觉的模样。 李安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务必看好这小祖宗后便转身看向了万春阁,低声命令道:“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见暗中藏在林中的其余东厂侍卫们纷纷拿着硫磺和油便齐齐将万春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随着李安的一声令下“倒——”,硫磺哗啦啦地便倒了一地,空气中很快便蔓延开了一阵刺鼻的味道! 莫尘安的眉色微微挑了挑,眼中多了一丝厌恶之意。 ——看来,这李安倒是心狠手辣,不仅想杀了这四王爷,更想着要毁尸灭迹,一个活口不留。 “点火。” “李公公慢着!” 李安刚说完,却听得莫尘安喝道。 “怎么?莫公子还有其他什么要吩咐的?” 李安十分不爽地回过身,轻蔑地扫了莫尘安一眼,冷冷反问道。 “我一个阶下囚,自然是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只是,据在下得知,这万春阁中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莫尘安灿烂一笑,给了李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哦?” 李安自然知晓这万春阁中有一个重要的人物,不然他费尽力气烧了干什么? “但,这个人,并非四王爷,而是……当今的圣上!” 莫尘安脸色蓦地凝重,嘴角有一丝狡黠的弧度上扬。 而此时,在暗处正隔岸观火的某人差点一个踉跄,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小子,果然靠不住!” 第18章兄弟对不住了 听罢莫尘安此言之后,李安果然一怔。 他的面色逐渐凝重,原本就皱得像橘皮一样的脸上亦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砒霜。 李安沉凝半晌,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换了一番又一番。 终于,从他口中十分笃定地吐出两个字——“点火”。 “什么?!” “什么……” 第一声是莫尘安发出的。 第二声是处在暗处的顾遮发出的。 莫尘安虽有不可思议,却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一般冷笑一声说道:“李公公真是忠心的很啊……这种弑君的大罪不应该先禀报一下若平公主吗?” “禀报?弑君?请问莫先生,这里哪里有什么皇上?嗯?” 李安无耻阴冷一笑,两手一摊,满目残忍之色。 “呵。看样子,李公公这是打算直接扶若平公主堂而皇之地坐上龙椅啊?” 莫尘安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一丝悲哀之色。 ——看来,在暗处那小子得难过一分钟了。 “咱家只是公事公办处理一家破落的花楼而已,莫公子言重了。” 李安冷冷说道,眼中已是不耐烦。 “哎呀——真希望李公公明天还能这么硬气地和本公子聊天。” 莫尘安索性翘了个二郎腿,不去看眼前这一幕。 ——小子,该帮你的忙老子也帮到了,接下来的你算得比我清楚,那么这惹人烦的家伙就交给你处理了。 暗处,北轩早已将剑要捏碎,恨得牙痒痒地骂道:“这个死太监,竟然连弑君都敢先斩后奏!我看他是活腻歪了!皇上,不如这次就结果了他!” “急什么。不就是想杀朕嘛……没见过猫捉耗子还要玩一阵子的嘛……” 顾遮倒是不气也不恼,随手将剑持于手,淡淡一笑命令道:“箭攻。” “是!” 北轩手势一下,还没等李安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刷刷刷——”箭雨黑压压地便朝着东厂侍卫射了过来! 可怜的东厂侍卫们刚正准备点火猫着腰呢,哪里想到还会有这般埋伏! “快!有埋伏!保护厂公!” 嗖嗖嗖几下箭之下李安身边的侍卫已经倒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立刻持盾,这才将一半的箭雨挡在了外围。 “抓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李安顾不得许多,一把夺过身旁一位弓弩手的箭,拉弓满圆将箭端直勾勾地对准了莫尘安,高声威胁道:“让他们停!否则咱家便拉你陪葬!” “我说,这些人真不是我的人……” 莫尘安相当委屈地扶额叹息道。 “一!” 李安将弓拉得咯吱作响! “真不是……” 莫尘安还是很委屈,眼睛却偷瞄着倒下的东厂侍卫,心里飞快地算着死去的人数。 “二!”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都说了不是我的人了……” “三!” 箭在弦上,呼之欲出! “好了好了!!!喂,我说,可以停了可以停了!差不多得了……” 莫尘安无奈地在网中朝着空气摆了摆手,十分无奈地叹气说道。 ——敢情今晚又替那小子背锅了??? 明儿长安街上怕是又有什么小本子小话剧之类的要风靡了…… 果然,在莫尘安的一声令下,箭雨戛然而止。 而此时,李安身边的护卫也死得七七八八,损失惨重。 李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已经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傻子现在都知道目前的局势宜守不宜攻。 “咻——” 李安手中的箭射中了网住莫尘安的网袋。 “哎呦——李公公你也真是的,就不能不吊这么高吗?” 莫尘安连网袋一起摔落在了地上,震得地上的落叶欢脱无比地飞舞而起。 “少废话!” 李安拔出剑架在了脖子上,恶狠狠地扫向了一眼四周黑暗的夜,威胁命令道:“让他们不许动,否则咱家杀了你这小子!在咱家到皇宫之前,你的命是咱家的!” “啊哈——” 莫尘安愣了一愣,满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一定要玩这么大吗?” “少废话!走!” 李安以剑指着莫尘安,满目狰狞之色。 这时候,万春阁内却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嚎叫声—— “你爷爷的!!!亏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却胆敢对老子做这种事!!!看我不杀了你!!!!” “呃???” 莫尘安显然没要搞明白这是哪一出,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原本计划里好像没有这一出?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却见一名太监装扮的小个子人扛着一把菜刀便一路从厢房冲了出来! “小兄弟你等等!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是你先喝醉了……” 跑在前头的竟是一名风华绝代的男子,虽看清来有些狼狈虚弱,却丝毫没有减半分英气。 “喝你爷爷的醉了!你爷爷我就没有喝醉过!明明是你趁爷爷我喝醉了抱了小爷我!” 秦苏显然还有几分醉意没有醒,举着个大刀一路便追着顾渝一直跑到了正门口。 顾渝本还想退让不想推开门,却见秦苏一脸杀气腾腾还带着几分醉意,实在无奈地将门推开然后十分快速地往旁边避让,缓缓闭眼深深叹气。 ——小兄弟,对不住了。 正在冲劲头上的秦苏显然没能刹住脚跟,“啊——”的一声便冲了出去,一见顾渝没了身影,再一看眼前一堆人,酒意还没醒的她猛地晃了一下头。 而就在她晃头这个空隙间,她手中的刀已经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只见那把刀笔直地从李安的裆口飞了过去…… 而李安只能身体一阵僵直,接着便感觉到裆口一阵凉风飕飕…… 等他再低头一看的时候,裤子已经被刀尖划过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撕拉——”一声露出了里面的花色裤衩…… 又是“当——”的一声,拿刀直勾勾地劈入了李安身后的树木,震得树叶哗啦啦地落了李安一脸一身…… 十分欢脱。甚是凄凉。 李安的脸色都绿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再缓缓抬头,看向了罪魁祸首秦苏…… 秦苏的酒意这下醒了大半,连忙点头哈腰地道着歉,心虚地遮住了容貌说道:“那个……那个……兄弟啊……对不住啊……没,没拿稳……” 第19章大佬我错了 林中的风欢快地一阵一阵地吹着,吹得李安剩下来的裤子一荡啊一荡…… 秦苏几乎可以听得到李安要把牙齿咬成渣渣的咯吱声,她有点怂地蹲下身快速将手抹过了尘土,然后趁李安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往脸上狠狠地抹上了一把灰。 ——开什么玩笑,她以后可是要在这大人物手下混的人。虽然说,现在这位李大总管似乎有些狼狈和凄凉了些…… 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了无限的尴尬和冰冷之中,而李安越来越漆黑的表情显示着炸药的点火索已经快要被点燃。 “你,找死。” 终于,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的李大总管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三个字。 ——按照惯例来讲,一般越严重的事情,介绍的文字便会越少。 而现在,很明显,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那个,那个……李总……啊呸,这位大公公,小的实属不是故意的,看在大家都一样的份上,不如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 秦苏笑得一脸谄媚,恨不得去抱李安的大腿求饶了。 “大家都一样?!” 李安生平最讨厌别人提及他是太监的身份,这会儿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得秦苏这般讲更是火冒三丈,就差头上冒青烟了。 “噗——啊哈哈哈哈哈——” 而一旁蹲在网袋里一直饶有兴趣看戏的莫尘安也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住嘴!” 李安恼羞成怒,本来指向秦苏的剑端怒而转向了莫尘安。 “你笑什么?!” 秦苏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自己逃脱的绝佳机会,便故意提高了嗓音质问莫尘安道。 “没,没,没没没……” 莫尘安也怕引火烧身,立马憋着笑摆手,撇清关系地说道:“你们先解决内部矛盾,在下就看看,就看看……” 莫尘安一抹鼻尖,低头瞥见了李安的花裤衩,又是一阵埋头的肩膀耸动。 “咱家看你们怕是一伙的。既是如此,那便先杀了你再说。” 李安一个眼神下,一旁的侍卫已经将莫尘安团团围住,剑剑直指他的要害。 而话音刚落下,李安便怒而转身,飞身而起,一剑朝着秦苏的咽喉处索命封来! 剑锋锋利无比,折射着皎洁的月光,再反射到秦苏的双眸之中,她的目光不由得猛然一紧。 ——这是杀意。 传闻李安素来心狠手辣恶贯满盈,而他的另一个特点便是武艺其实并不算低。 秦苏本并不愿和李安动手,但,看眼前这阵仗,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秦苏一闭眼,凝神不动,两指却暗暗捏紧了袖口之中的藏剑。 莫尘安本来一脸看戏的模样,但是眼看着李安的剑快要逼近秦苏了,他原本嬉笑的面容亦变得凝重沉凝,甚至他不自觉地从地上已经抓了一粒石子,暗暗发力。 “小心!” 顾渝刚想要冲出去救秦苏,却刚一运力便觉得伤口处一阵剧痛,令他根本无法再迈出一步。 而此时,站于暗处屋檐上的某人却十分悠闲地俯瞰着这一幕,顺手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似乎甚是悠闲。 “皇上,确定不救?” 一旁的北轩不忍,小心翼翼地问道。 “救?” 某人剑眉一挑,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你觉得,一个能只身闯入朕的地盘搅得鸡犬不宁然后再从若平的手下把她要杀的人救走的人需要救吗?” 就在他说话的空隙间,李安的剑已经逼近了秦苏的喉间一寸处,而她鬓前垂下的一缕乌发亦于此时被李安的剑风扬开。 李安一扬手,剑逼皮肤腠理! 而就在此时,秦苏的双目却蓦地张开,明亮如星辰般凝神看向了李安! 明明是应该轻而易举胜券在握的事情,李安却被她眼中的不满之意震得手间的动作慢了一分。 就在他恍惚的这一分里,秦苏的身影却化作了一道风一般的影子,极其缥缈虚无地晃过了剑端! 正在李安心惊诧异之时,他只觉得一道流光从秦苏的袖口飞快流出,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像绳索一般绕过了他的剑身! 与此同时,李安只觉得剑身猛地一沉,再被那流光蓦地朝外一拽,他的人几乎一个踉跄地朝前跌去! “哐当——” 令他更为惊诧的是——他几乎从不离身的剑竟从他的手中眼睁睁地被拽落在了地,震得嗡鸣作响! 而更为致命的是——以他多年与人交手的经验,他竟然连那流光都没看清是什么! 他只看到了最后那流光又于无形中崩直,傲然成了一道锋芒,却于须臾之间被收回,璀璨瞬间灭于黑暗之中。 李安心慌至极,脊梁之上已是冷汗阵阵! 旁人不知,他却十分清楚地知道,方才若是这小太监发出的那道流光不是针对他手中的剑,而是他的要害,怕是他这李大总管的威名早已死去。 “你,你是什么人?!” 李安克制着心里的慌乱,压低了声音,戒备地盯着秦苏问道。 却不料,下一秒,秦苏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安的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安本来就被吓到了,秦苏来这一下,他立刻拾起剑,有点怂地护在了身前。 却不料,秦苏低头便是三个响头咚咚咚地磕完,然后蓬头垢面地抬起头,哭丧着脸假装抽泣地嚎着:“都说东厂的人杀人不眨眼,可是今儿一见,公公真乃好人啊!多谢公公不杀之恩!小的知错了!他日必将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公!” 说罢,秦苏又是“咚——”一个响头深深磕在了地上。 ——开什么玩笑,她还想在这皇宫里多揩点油水给老刘补贴补贴家用,哪能这么快得罪这大人物? 李安虽然不知道秦苏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这一磕头认错倒是让他面子挽回不少。更何况,他心里也敞亮地知道自己要是真打起来未必能打得过这小太监。 “咳咳咳——咱家念你年幼不懂事,这回就算小施惩戒。罢了,既然你知晓错了,也是无心为之,那便饶过你。回宫!” 李安亦见好就收,尴尬地轻咳一声,转身便示意侍卫押着莫尘安回宫。 “谢公公不杀之恩!” 秦苏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盈盈地摆手做再见状目送着网袋中的莫尘安被众人拎着一颠一颠地朝前走去。 “呵……今儿这黑锅倒是背得有几分意思。” 默默将一切细节都看在了眼里的莫尘安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秦苏,唇旁掠过了一丝坏笑之意。 第20章救她不可能 远处的秦苏甚为舒坦地拍了拍膝盖衣物上的灰尘,目送着莫尘安被越拎越远,颇为惆怅地叹道:“唉,所以说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还是个倒霉蛋?” 秦苏耸了耸肩,转身便朝着万春阁走去。 此时,在远处的莫尘安背手于身后,两指间玩弄着那一粒石子,然后在旁边几个看押的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两指之间微微一用力。 ——那粒石子已经分成了几粒小石子,而个数,恰好是负责看押他的人头数。 莫尘安的凉唇旁掠过一丝阴凉的笑意。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几粒石子朝着几个人头精准无误地飞去! 只听得几声闷哼之声,负责看押的人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齐齐咚地一声到底不起! “谁!?” 立刻意识到不寻常的李安警觉的转身,目光如鹰一般在四周搜寻着目标。 “哎呦——摔得我好疼——” 罪魁祸首莫尘安十分“痛苦”地揉着腚,一副相当委屈地抱怨着:“我说几位大哥,你们几个大男人都拎不动我一个人吗?” 莫尘安假装不知道几人已经死了一般朝旁边一看,然后作惊悚状地倒吸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死了?!” 李安本还有些怀疑是莫尘安暗中捣鬼,但是见他这般模样,又被锁在网里,身上的箫亦没有离身,便打消了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问道:“莫公子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莫尘安见李安信了他,便托腮思索了稍许,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朝着万春阁的方向一指,十分确信地说道:“方才我回头的时候看见那小子似乎朝这边扔了什么,莫不是……?” “竟是那小子?” 李安狐疑地扫了一眼正打算入阁的秦苏,再看向了莫尘安,眼中晃过了些疑惑。 “李公公你啊就是太仁慈了!你想想,方才那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您磕头认错,怎么可能心里没有点气?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方才那样,心生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莫尘安索性盘腿而坐,说得绘声绘色有板有眼,将“栽赃嫁祸”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安本就多疑,听得莫尘安这般讲亦越来越相信,眉头也愈来愈紧锁。 恰于此时,李安的身后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臣等救驾来迟,还望李总管恕罪!” 为首的人一见到李安立刻下马,持剑低声请罪道。 李安一见援军到了,眼中明显多了一丝宽慰。 他转过身,手一抬指向了秦苏的身影,冷冷命令道:“把那小子给我带回来,咱家要活的。” “是!” 为首那人朝后使了一个眼神,他身后的铁骑便踏马上前,直奔秦苏而去! “那这莫公子……?” 为首那人认得莫尘安,迟疑了片刻,有些许忌讳地问道。 “待咱家回宫后,派人送莫公子回清居小筑。” 李安自然知晓太后以前下过的懿旨,就算他再怎么无法无天,也得顾及太后的地位和面子,自然也只是拿莫尘安当个挡箭牌而已。 “多谢李总管!” 莫尘安亦适时一礼,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了万春阁门口的秦苏。 ——这铁骑若是他没猜错皆是李安的贴身护卫,方才那小子虽然出手诡异手法也极快,只怕被这群铁骑围困也是够呛。 不过…… 他想看的,却不是秦苏的狼狈。 若是他方才没有感觉错,在李安一剑刺向秦苏的时候,顾遮腰际间有一抹亮色很快地拂过了暗夜。 莫非…… 顾遮本也打算救这小子? 莫尘安的凉唇旁抹过了一丝冷笑,低垂的目光之中亦是如海一般的幽深和深邃。 ——若是真如他所想这般,那么,事情便变得更有意思了。 秦苏刚踏上万春阁门前的阶梯,却听得身后一阵奔腾的马蹄声。 她疑惑地回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数十名盔甲在身的侍卫从马背上飞踏而起,齐齐将剑端朝着秦苏围剿了过去! 秦苏刚要拔出袖口之中的剑,却在提真气的那一刻感觉到一阵窒息感! 她惊诧地抬头一看,只见这些围剿她的人中竟有一个闭眼运气隔空封住了她的穴道! “妈的……” 秦苏暗骂了一声,只能深叹一口气。 ——打不过,只能跑。 她刚想撒开腿跑之际,却觉身旁一阵罡风如海一般吹过! 周围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罡风之中蕴含的强大内力直逼每个人的呼吸,令那些盔甲侍卫不得不诧异以真气护体! 而方才那个闭眼运气封住她穴道的盔甲侍卫更是不知为何,面目一阵扭曲之后“哇——”的一声当众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秦苏直觉望向了罡风来的方向,却见斯人孤影如鹰负手持剑从高高的屋檐之上疾速掠下,只是沙漏穿过孔隙的时间瞬间,她便已经感觉到了腰际间一阵温凉! 那人的大手已然环过了她的细软腰间,引得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手感太过于熟悉,温度也太过于认真!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竟让她不敢抬头去确认,只能低着头任由他这般抱着自己,双颊早已燥热得烧出了通红。 “走。” 随着他低声在她耳旁一声温热软语,他的手间微微一用力,秦苏便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带飞而起,朝着契阔的夜幕飞去! 他的乌发张扬在夜风中飞舞而起,有意无意地撩过了她敏感的脖颈,惹得她不知为何更热了。 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享受飞翔的感觉什么星星和月亮,只能将头埋到了胸前,遮挡着自己热成了晚霞的面颊。 他亦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蜷缩和拘谨,如月的双眸之中掠过了一丝满意的狡黠之色。 夜风轻柔,吹起他的衣袂在风中缱绻,如华盖,似海浪。 月光倾泻万里如瀑而下,洒在了他完美的侧颜上,只见他低头靠近了她的耳际,带着几分捉弄之意轻笑着湿暖说道—— “怎么?不打算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第21章林间一席话 他的呼吸似不经意的春风,暖过了她的耳后,一遍又一遍若有似无地温热潮湿着她本就燥热通红的双颊。 一种令秦苏莫名的既想拒绝却又想靠近的玄妙的感觉。 她抑制着内心的烦乱,一昂头,扫了他一眼。 ——果然是那个该死的游船上的变态男。 “为何我要看你?又不是我让你救的。” 秦苏心虚地硬着头皮说道。 顾遮见她抬头望向他的瞬间并没有半分的意外之感,心知她早已知晓是他,一想到这么快能被这古怪精灵的女子记住了,他的心里竟难得地多了几分欢喜。 “哦?这么说来,倒是我多事了?” 顾遮玩味一笑,环住她的手轻轻一松! “啊——你干什么!” 秦苏顿觉自己飞快地朝着地面坠落而去,耳旁皆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个杀千刀的变态男,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内力还没有恢复才故意这般戏弄她的! “现在,要我救吗?” 某人笑颜如花,双手交叠于胸前,立于树冠之上不紧不慢地问道。 “死变态!!!救我啊——” 秦苏眼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不得不屈辱地咬牙喊道。 “求我。” 某人一撩乌发,淡淡含笑说道。 “我求你!王八蛋……” 最后三个字秦苏咬得十分隐忍而轻,而顾遮亦当成了没有听见。 只见月光流转处,他一身银衣化作了虹贯穿着空气飞速朝她而来,如同漫天的银光照耀着这暗夜的黑,将光明毫不吝啬地洒向了这片墨色的树林。 就在秦苏的后背要撞向地面从此瘫痪一生之时,他的大手再次覆过了她的腰际处,将她轻轻一托! 而经他这般一托,她的身子一时间没有站稳,摇摇晃晃一个踉跄竟不自觉跌落在了他胸膛之处! 一阵属于男人的坚硬撞击在了她的面颊和手心之上,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亦让她再次不由得红了红脸。而他身上的淡淡香氛不断地萦绕在她的味蕾和鼻尖,似致命的药一般迷乱着她的神经,令她向来男女皆宜水火不侵的神经当下便迷走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救了你,良心发现,想要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顾遮的唇旁浅浅勾勒出一抹桃花般的笑意,月光抹过他的眼眸,是一汪深邃的蔚蓝色的海。 月光穿过树叶斑驳陆离之下,他以半抱的姿势搂着她,低头浅笑。 树叶纷纷被惊落,在风中舞成了绝世的歌谣,又被月光无度地照过,似精灵一般萦绕在两人身旁,深情歌唱。 秦苏慌乱将他一把推开,又笨拙地往外跨了好几步,隔着几丈的距离恶狠狠地朝着顾遮一指,昂着头倔强地吼道—— “你别做梦了!小爷我绝对不可能臣服于你这种衣冠禽兽的!” “哼——” 末了,她还不忘撇过头,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瞄顾遮。 “衣冠……禽兽?” 顾遮唇旁的笑意愈加浓烈了,他踱着步子逼近了秦苏一步,低头笑得一脸险恶的模样说道:“这里距离万春阁还有段距离,也算是个荒郊野外。你说我衣冠禽兽,我是不是该证明点什么给你看看?” “你,你想干什么?” 秦苏警惕地瞄了他一眼,往后缩了缩。 ——这家伙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你说,我想干什么呢?嗯?” 顾遮修长的指尖轻捏住了秦苏的下颚,将好看的双眸眯成了一道促狭的线,笑盈盈地说道:“自古英雄救美,你觉得英雄都是图的什么呢?虽然……你称不得美……” “呸!” 秦苏一扭头,淬了顾遮一口,恶狠狠地反驳道:“你以为自己会点功夫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李大太监今晚出现在这儿就是不寻常的!而你,同时出现在这里,也并非什么善类!都是一丘之貉,谈什么仁义道德,羞不羞?” “嗯?” 顾遮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秦苏竟能想到这一点,随之眼中渐渐多了一丝阴鹜,一步缓缓逼近了秦苏,冷冷说道:“我本不想杀你,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未必是件好事。” 秦苏从未见有人变脸像顾遮这般快,前一秒还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后一秒竟已经对她起了杀意。 她往后略微退了一步,脑袋里飞快地捋了一遍,然后一昂胸说道:“我虽不知你的身份,但能跟宫里的淑妃娘娘攀上这般暧昧关系的想必也并非什么小人物。而今你又从李大太监手中将我救下,便可以说明一点——” “嗯?” 顾遮见她并未慌乱,反而似乎在反将他一军,有些提起了兴趣。 “那便是——你将李大太监视为敌人。” 秦苏说罢扫了一眼顾遮,见他并没有反驳便心知他已经默认了,心中一喜又说道:“众所周知,这李大太监乃是若平公主的走狗,因他一人已经搅得整个元盛朝鸡犬不宁民不聊生。而你方才完全有机会杀他,却并没有直接杀了他。所以,你是在投鼠忌器。” “呵。你说得挺畅快,只是可惜,你只是在讲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故事。” 顾遮眼中抹过了一抹幽光,凉唇旁一抹冷笑之意,以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否定了秦苏的猜测。 而秦苏却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恨意,心中已经了解了几分。 “你这所忌之器,怕是有二。一乃当朝实际掌权人——落平公主。二乃当朝太后。” 秦苏笑着摇摇头,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顾遮。 顾遮倒是坦荡地看向了秦苏,嗤之以鼻一笑,淡淡说道:“当今朝政,岂是你能随意评论的?你就不怕我跟淑妃告你一个散布谣言之罪?” “你要想治我的罪,怕是也等不到我将话说完了。” 秦苏负手而立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虽不知你的身份,却也知道你大致是皇上和淑妃的人。虽那皇上传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确实也好过于现在的局面。” “小爷不才,斗胆奉劝你一句——要想杀李大太监,怕是要多费些心思。并且,未必不可借刀杀人。” 第22章小苏儿慢点 顾遮听罢她这句话,微侧头饶有兴趣地盯着秦苏看,眼神愈来愈幽深,唇旁却始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秦苏亦靠着树干便这般抬头逆光看着顾遮笑而不再语,皓亮的一双眼眸中透着灵气,令顾遮一眼难以望到底。 月光斑驳,他在笑,她亦在微笑。 两人便亦这般伫立相视的姿态站成了两座雕塑,谁也没有再开口往下点破该说出口的话。 她懂她的算计远远不如他的计划,他亦知晓,眼前这个才见了两面的女子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敏锐洞察力。 是危险,亦是机会。 ——如果能将她…… 顾遮的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深深看向着秦苏,眼中有几分踌躇。 终于,他刚上前一步想要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之时,却听得林中不远处传来了刘叔焦急的喊声:“苏儿,小苏儿,你在哪儿?” 秦苏一听是刘叔寻来了,双眸惊喜不已,张开了双臂朝着刘叔声音的方向便奔了过去。 “刘叔,我在这儿!” 秦苏拼命地挥舞着双手,脚步更快了。 顾遮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那个想法很快便被打消了。 他远远地看着她此刻欢快无比的模样,唇旁掠过了一丝释然的轻笑之意,低声自言自语道:“也对,一个自由的百灵鸟怎会羡慕被束缚的长鹰?” “罢了。” 顾遮笑了笑,持剑于身后,朝着相背的方向一步一深浅地走向了无尽的暗夜之中。 北轩紧跟其后,十分不解地问道:“主子,北轩不明白,她明明就很合适……为什么不?” “因为我觉得她不合适。” 顾遮微微一笑回答道。 “哦……” 北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木讷地应道。 “她叫小苏儿。看来,那老头儿倒是对她着实宠爱。” 顾遮边走边笑着,心情难得的有些好。 “主子,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般笑容了……” 北轩见此刻放下了伪装和防备的顾遮,不由得心里一宽,亦咧嘴笑道。 ——别人或许不知顾遮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路,可是他懂。 自从自己被安排到顾遮身旁做侍卫开始,他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对自己放松过半分。 他见到的他,和世人口中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啊……是很久了。离父皇驾崩而去已经有十九年了……” 顾遮轻轻一笑,眼眸中多了几分温柔,再抬眼他望向皇宫方向时已是满心的笃定。 “北轩,你信吗?如今这看似飘摇的元盛江山,我这个百姓众臣口中的阿斗皇帝,终究有一日要它开出个盛世王朝来!要让百姓安居乐业,要让朝纲重振,我要守护好父皇留给我的元盛基业。” 他的目光隐隐有光,话语虽沉稳,却令北轩双目微热。 “臣,深信不疑。并且,臣,愿意为了陛下的宏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北轩持剑低头深深一礼,望向大地的目光中是深深的敬重。 夜风骤然平地刮起,大风起,吹得尘土落叶扶摇扬上了万里的苍穹! 他们站于这深林暗夜中,任由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他们身后的墨衣将士亦低头相守,齐默不言。 在他们的身后远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惊喜地看见秦苏一路小跑从林中朝着他冲来。 在看见秦苏的那一刻,刘叔浑浊的双眼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芒,已经干裂的双唇颤抖着蠕动着,半天才含着热泪喃喃叹道一句:“回来了……孩子回来了……” “刘叔!” “砰——”的一声,是秦苏猛烈一头扎进了刘叔的怀里,撞得刘叔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刘叔苍老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摇着头嗔怪着说着:“你说说你,大半夜没什么事瞎跑什么……刘叔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这么找你几次,我看我也快去见你娘了。” “刘叔!瞎说什么呢!您身子骨这般硬朗,自然是能长命百岁的!” 秦苏挽着刘叔的胳膊弯撒着娇地咕囔道:“更何况,我也只是夜里觉得闷出来逛逛,哪里晓得还惊动了您老出来寻我?” 秦苏看刘叔怕是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便打着马虎眼随口扯了个谎摇晃着脑袋说道。 “你呀,怕是从小被我惯坏了,越发长大越发无法无天了。早知晓就不传你这身武艺了,整天出去惹是非。” 刘叔笑呵呵地被她搀着,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她。 “哎呀呀,刘叔想当年可是那京城有名的花公子啊……这文能定百官武能御千军万马的,更要命的是还会顶尖一流的医术。啧啧啧,想当年,多少大家闺秀有爱在口难说出啊……” 秦苏嫌刘叔絮叨,便学着刘叔平日里吹牛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跟说书人一般揶揄着刘叔。 “你这鬼丫头,越发没有管教了啊?开始寻你刘叔的开心了?想当年……” 刘叔一见秦苏这般调皮,操起手中的拐杖便佯装要去打秦苏。 秦苏亦十分配合地连忙双手抱头,作出抱头鼠窜的模样一路窜开了去,边跑还不往朝后笑着刘叔喊道:“想当年你刘叔我混长安街的时候,你小丫头片子还没出生呢是吧?哈哈哈哈哈——” 秦苏笑得肆意而张扬,又怕被刘叔打,撒开了腿就跑。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看来今儿非得罚你不可!” 刘叔唬着脸举起拐杖就追上去,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哈哈哈——老刘,打到我就再给你讨一坛上好的桃花酒来!看你本事咯!” 秦苏回头做了个鬼脸,笑声传遍了整个深林。 “你这个丫头是看准了你刘叔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诚心不让刘叔喝这个桃花酒,啊?” 刘叔跑得有些喘气,撑着膝盖顿了顿摇头无奈宠溺笑着叹息道。 “哈哈哈哈——刘叔,这可是你说的哦!” 秦苏亦停下了脚步,乐呵呵地叉腰傲娇地一甩头说道。 刘叔看着她这般模样,神色有些恍惚,低头淡淡一笑,轻声叹道:“青焰,她真的像极了你……每次我都被拿捏得没有办法……唉……” 清风温柔地轻拂过他鬓前的白发,一缕缱绻散在了林中青涩的泥土芬芳中…… 第23章夜探公主殿 皇宫公主殿金门门外只有两个守夜的侍卫手持长戟在不停地打着瞌睡,若不是手中那根长戟撑着怕是两人早已瘫成了泥。 即使是深夜了,宫灯依然琳琅,摇摇晃晃着从公主府一直挂到了朱廊的尽头,照得比那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而放眼极目远眺处,在长安城城门外,皆是一片暗沉。 连一盏孤灯都未曾给夜归的人安排上。 在朱廊的尽头,是李安匆匆忙忙朝着这边走来的身影。 当他走到公主殿金门外时见到两个侍卫不断地在打瞌睡暗骂了一句“饭桶”,随之他将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就那般站在门外高声说道:“微臣李安深夜打扰公主,实属死罪!” 他这一声喊吓得两个侍卫一个激灵,他们浑身颤抖相视一看,满额已是冷汗直出。 两人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了,李总管若是没什么急事要不就明天吧?” “咱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两只看门狗来管了?” 李安轻蔑地扫了侍卫一眼,依然执着地隔着殿门再叩首,缓声说道:“公主殿下,今夜任务有变数,还望公主见谅。” 殿内一片短暂的沉默之后,有宫女匆忙起身踱步点灯的声响,不一会儿殿内已是一片通明。 “李总管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事启奏。进来吧。” 殿内传来了若平疲乏的声音。 “多谢公主。” 李安直接提衣跨过门槛便进了门,看都没有看两个侍卫一眼。 其中一个侍卫显然很不满,耸了耸肩学着李安阴阳怪气的声音压低着嗓子道了一句:“多谢公主……我呸!不懂的还以为他真是个男人呢……” “嘘!你找死啊!一会儿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侍卫忙捂住了他的嘴,眼中皆是后怕之意。 两人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听见后,便窃喜地闭上了嘴,在殿门之前站得笔直。 而此时,却有一道黑影凌空一跃,以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公主殿的屋檐之上,颇为熟练地揭开了一片瓦砾。 ——恰好,是能将室内情况一览无遗的角度。 李安见了若平公主后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低头禀报道:“微臣今夜奉命行事,本以为十拿九稳不在话下,却被莫尘安的人和一个奇怪的人将这次行动完全搅乱。以至于……臣并未能杀得了四王爷。臣,罪该万死,以死请罪。” “哦?” 若平公主双眉微蹙,渐渐又收紧,疑惑不解地说道:“这莫尘安向来不愿多管闲事,怎的这次倒像是向着四王爷去的?倘若他真的站在了顾渝那边,那么,对我们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微臣,亦是这般想的。而且,臣虽然已经极为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并且差人将他送回清居小筑了,但,怕就怕……” 李安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若平公主一眼,欲言又止。 “怕就怕莫尘安散出风声,说四王爷来京遇刺一事乃是本宫所为,闹得人心惶惶。到时候朝堂之上看四王爷归朝,他父王又手握重兵,只怕这风向是要变一变了。” 若平公主轻叹一声,眼中多了一分无奈。 “公主所忧虑正是臣所忧虑。” 李安点了点头,唇旁抹过了一丝狡诈,凑近了若平公主一步,低声说道:“不过,臣已经给公主备好了后路……” “哦?” 若平公主眼中一喜,问道:“不知爱卿可是有什么妙计?” “微臣见就这么放莫公子回去势必会有所后患,便命人在他的手臂上涂上了一种叫七日逍遥散的南疆毒药,此种毒药乃是由毒花和毒蛇的汁液经过特殊炼制而成,无色无味,且……只有臣的人才能解。” 李安的眼中是狂妄而收敛的笑,被他低头的一瞬掩饰得恰好。 若平盯着他看了片刻,红唇旁渐渐浮现了一抹怪异的笑意。 她似满意十分地点点头,然后走下台阶,在离李安一丈的地方站定,笑着说道:“李爱卿果然做事周到,从来不让本宫失望。只是,这莫公子可是太后偏爱之人,他若死了,只怕你我都得被牵累……” 若平公主的眼中一抹幽深划过,笑得嫣然。 “公主殿下大可放心,这毒毒发得要七日之期。只要这莫公子在这七天内不轻举妄动,这毒自然不会发……但若他不懂这进退之道,便也怪不得天要收他了……” 李安一笑,抬眼正视着若平公主又继续说道:“而这七天内,公主还怕杀不了一个重伤在身在这长安无依无靠身边的侍卫全死光了的四王爷吗?” 若平公主听罢,微微一笑点点头,单手负于身后缓声道了一句:“还是李爱卿想得周到,有赏。” “臣能为公主做事,实乃臣三生修来的福气,不敢领赏,但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安连忙躬身一礼,深深弯腰,以示忠心。 而若平公主却于他低头弯腰的一瞬间双眼中掠过了一丝疑虑,但又于他起身那一瞬间很快消散殆尽。 “今夜辛苦李爱卿了。夜也深了,李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早些休息。太后明日里还传了李爱卿前去切磋棋艺,可不要误了事。” 若平公主淡淡一笑,神态举止之间已有了几分疲倦之意。 李安亦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躬身一礼道了句“叨扰公主了。微臣,告退。”,说罢,他便退身而出。 待他出了这大殿之门后,若平公主才有些虚脱地坐了回去,呼吸之间变得微微急促,脸色苍白似纸张。 “公主殿下?公主???您,您怎么了?” 身旁的贴身侍女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搀扶住了她,焦急地询问着。 “本宫,本宫觉得不是很舒服……小娥,快宣太医……” 若平公主刚说罢这句话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接着便瘫软了下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宣太医!!!” 小娥紧紧抱着若平公主,一张小脸吓得苍白,无力地高喊着。 第24章比起渔翁之利朕更希望你无虞 在若平公主倒下的那一刻,屋檐之上那人从瓦片缝隙中抽出了根空心竹竿,一缕淡紫色的烟雾悄然在夜色中消散。 ——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莫尘安起身拍了拍锦衣之上的灰尘,啧啧摇了摇头无辜地一笑说道:“以为这天下就你们会下毒吗?呵,不如让你们尝尝这逍遥散的滋味。” 说罢,莫尘安转身刚想走,却“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人墙。 “哎呦——我去。我当是谁,吓死本公子了。大半夜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不知道吗?” 莫尘安先是幽怨地捂着小心脏,一脸惨兮兮无辜的模样看向了眼前面无表情的顾遮,笑得一脸无耻和无辜。 莫尘安上前一步伸手替顾遮理了理金丝绣线的衣襟,舔着脸凑过去乐呵呵地说道:“咋滴?今晚月色甚好,引得我们元盛朝的皇上到这屋顶上来找姑娘消遣了?” “哪里,比不得莫公子的清闲。” 顾遮颇为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轻描淡写地打量了莫尘安一眼缓缓说道:“哪里有莫公子闲情雅致,前脚刚中奇毒,不着急着解毒,反而来找下毒的人报仇?” “哎呀呀——看来本公子身边定是又有皇上您的眼线了,这么快就被您得知消息了,实乃清居小筑的大不幸啊……” 莫尘安表面上笑得没心没肺,半开玩笑地挑眉耸肩说道:“他送我一奇毒,我送公主一阵子爽快,顺便替皇上您挑拨下主仆两人之间的关系,降低他们彼此的信任度,应该是皇上您乐见其成的吧?不知有赏不……?” 莫尘安笑着一摊手,满脸写着“我是无辜的”几个大字。 “莫尘安,你要玩你的别把朕拉下水。这种下毒栽赃嫁祸的伎俩,实非君子所为。” 顾遮瞥了他一眼,眼中十分不屑。 “呦呵,方才皇上您让我在万春阁门前替您背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对人家的哦……想当年,这栽赃嫁祸的伎俩,我可是跟着您学了个七七八八啊……” 莫尘安假装羞涩一笑,凑上前去无耻地用手指点了点顾遮的心脏处,朝着顾遮还抛了一个极其妩媚的媚眼。 ——活脱脱一副风尘深情女子被辜负了的模样。 顾遮闭眼深吸一口气,又深深一个叹息。 ——不与天地争巧,不与莫尘安争辩,实乃智也。 顾遮白眼扫了莫尘安一眼,毫不客气地警告道:“莫尘安,你要是想解毒,最好正常点。否则我怕我控制不住直接把你扔出去。” “啊哈,我当是您大半夜爬屋顶来找我是什么事儿呢……看来,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啊?嗯?竟还惦记着本公子身中奇毒之事……” 莫尘安懒洋洋靠向了身后的大树,淡淡一笑,顺便给顾遮抛了个极其妩媚的媚眼,然后笃定地说道:“让我猜猜,你身上并未带解药?” “是。有解药的话朕不必在这儿和你浪费口舌。” 顾遮看着一群老太医慌慌张张地拎着医箱奔向了公主府,冷冷说道。 “是是是,皇上您日理万机,白日里要忙着周旋于众妃子之间,晚上又要保护良家女子,哪里顾得上人家哦……真的是……明明是我因为你的计划而中了毒,反而倒显得我莫尘安欠了你顾遮一样的……顾遮,你可越来越没意思了啊!” 莫尘安白了一眼顾遮,见他的目光停留在殿内的动静上,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这逍遥散来一群老头子有什么用……得来身强力壮的男人啊……啧啧啧,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枉费本公子一番苦心。” “够了。你想怎么玩,那是你的事。若平的毒,你也看个时候尽早给她解了,以免给皇室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朕可不念及你我之间的情谊。” “切……你什么时候念及过你我之间那点星点可怜的情谊了……” 莫尘安咕囔了一声,随手摘过了一片树叶叼在了唇齿之间,索性一跃而上将自己挂在了树梢之上,一晃一荡地翘起了二郎腿。 顾遮看莫尘安并不买他的帐,便微微一笑,看向了莫尘安逐字逐句地缓缓说道—— “朕来,是来告诉你,你这毒,可能有一人能解。” “哦?” 莫尘安收起放荡不羁的模样,认真地盯着顾遮,“呸——”的一声将树叶吐到了一旁,思索了片刻才迟疑锁眉说道:“你是说万春阁的那个老头?” “不错。” 顾遮点点头,负手于身后踱着步子,缓缓分析着道:“据我的人来报,四王爷所中之毒和你中的毒极为相似,甚至很有可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而,只是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老四身上的毒便被那只会醉酒的老头给解了。你说,这老头是不是确实也有些能耐?” “所以,你断定我身上这毒那老头能解?” 莫尘安的剑眉越锁越紧。 ——他实在不喜欢每次顾遮都比他先一步洞察的感觉。 更何况,他跟那万春阁的老头素昧相识,也不喜欢欠人家人情的感觉,就算他真的能解毒,他莫尘安还未必乐意呢…… 还有那个看起来武功不弱头脑还算灵活的小女子怕不是个好哄骗的角儿,万一被诓了去,怕是要吃亏。 ——怎么看怎么分析,他都觉得这顾遮深夜亲自来找他,还好心给他指一条明路,怎么都怪怪的。 怕是八成又想拿他当挡刀探路的。 “我不去。反正若平公主毒发了必定会找人要解药,到时候我解药换解药就行了。不必那么麻烦。” 莫尘安一甩头,摆明了不干。 “就目前看来,你除了去找那老头儿,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毕竟,若是你的毒若不是以解药换解药来解,你便能如你所说很好地离间了若平和李安之间的关系。之后,你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顾遮负手于身后,转身便朝着屋檐的尖端处走去,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顾遮,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别忘了,这样的结局,也是你所乐见其成的。” 莫尘安低垂头,眼中抹过了一丝犀利,冷笑一声低声说道。 “朕,没有说过这不是朕想见的。但,朕也确实不希望你出事。” 天边起了淡淡的薄雾,于暗色的夜中,顾遮的身影愈来愈淡,留下的话语却犹如惊雷响在了莫尘安的耳旁。 “他,方才说了什么?” 莫尘安抬眼时,眼中已是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 第25章别怕隔夜洗脚水而已 “公子……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一直负责暗中保护莫尘安的朱雀默默地目睹了这一切,上前持剑恭敬低头问道。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走,去万春阁一趟。” 莫尘安转身便朝着万春阁的方向飞掠而去。 “那您身上的毒万一那老头儿解不了呢?” 朱雀紧随其后担心地问道。 “呵,那边不还有个免死金牌等着我给她解药嘛……急什么,何况我们还有七天的时间。” 莫尘安的唇旁掠过一丝深深的邪笑,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形成。 “是。公子!” 朱雀低头紧随其后,亦一个轻身飞掠便越过了重重的高楼,径直朝着万春阁的方向而去。 此时,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一抹通红将无尽的光芒染向了天际。 万春阁墙角处的硫磺已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清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点点油渍渗入了黑色的泥土里,迅速被吸收。 墙角的一株不知名的野花迎风而动,颤颤巍巍中傲然挺立直了身子,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从叶尖急速划过轰然溅落在了尘土之中,溅起了几丝残留的硫磺的味道。 晨曦微露。 莫尘安很快便到了万春阁正门前。 他站在门前邪邪一笑,朝着身后的朱雀说道:“朱雀,一会儿除非公子我有性命危险,否则不得现身。明白?” “朱雀明白。” 朱雀低头领命,很快便消失在了一旁的林中。 莫尘安眯起了促狭的双眼,缓缓一步一步朝着万春阁的大门走去。 他心里的计划是——他假装昨夜他已经身受重伤,然后去讹一把那小“太监”,顺便混进去摸一摸那老头子的底细,正好套个近乎让人把自己身上这毒给解了。 一。 二。 三。 已经准备好的莫尘安刚想“哎呦——”一声歪倒在门口,却这时候门被突如其来地拉开! 还没等莫尘安反应过来,“哗啦啦——”一大盆水朝着他便浇了过去…… 莫尘安呆若木鸡地站在了原地,整个人已然被水浇得湿透…… 而正当他想睁开眼之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声极为尖锐的鬼哭狼嚎一般的喊叫声—— “我的妈呀!!!大早上的,万春阁竟然来客人了!!!海棠,海棠,我们万春阁来客人了!!!” 雀儿拎起衣裙便激动地想要朝着屋内跑去,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惹恼了这个“客人”的觉悟。 莫尘安憋着心里的一口怒气,毫无绅士风度地抓住了雀儿的衣袖,阴鹜地扫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含恨问道:“你竟然泼本公子水?” “啊……这个……” 雀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傻事,讪讪一笑,缓缓回过头扫了一眼莫尘安。 她刚想赔礼道歉,却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惊艳住了。 他虽被泼了一身的水狼狈不已,但是无论是容貌和衣品皆是她接触的人所比不上的。他身上自然而然透露出的一股贵气和不羁令雀儿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而他的双眸虽然带着怒意,却因他的容貌实在太过于出众而完全可以被忽略。 “此乃上品啊……” 雀儿呆滞地看了莫尘安半天,喃喃说道。 就差流口水了。 “你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莫尘安像看村姑一般地看着雀儿,满眼都是嫌弃。 “哦哦哦,公子,方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以为外面没人所以就把隔夜的洗脚水……” 雀儿半带羞涩扭捏着竭力解释着。 而一旁的莫尘安脸色早已扭曲。 ——洗脚水?还是隔夜的??? 莫尘安差点想暴走将这不识抬举的小女子杀了灭口。 ——这要是传出长安街,他莫尘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刚才说什么……嗯?!” 莫尘安深吸一口气,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怒意,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个,咳咳咳,公子您放心!虽然你的衣服湿了,但是一人做事一人担!我雀儿绝对不赖债!” 雀儿一拍平平的胸脯,信誓旦旦地发誓。 末了,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莫尘安,发现他一脸不屑地将头撇向了一旁。 “喂,我说真的啦!万春阁里应该有你合适的衣物,你先应付着穿穿。我带你进来先把头发弄干了,回头再把你的衣服洗干净了还给你不就是了?” 雀儿说完拉着莫尘安就往万春阁里走去,都没有给莫尘安反应的机会。 莫尘安被她一拉本来还在皱眉头,但是心里一想“这不是顺理成章地进来了吗?不错啊……”,便亦心中一阵窃喜,任由雀儿将他拉着往前走去。 “先说好,这身衣服公子我不要了。但你得让我在这儿住上几天。” 莫尘安看准了雀儿单纯,故意耍赖说道。 “住上几天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万春阁的吃喝比不得你们公子哥家,怕是……” 雀儿颇为难为地歪着脑袋思虑着说道。 “公子我住多久,你们万春阁的伙食费我便包多久,成交?” 莫尘安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许诺道。 “全部……全部人?” 雀儿嘴巴惊得老大,转过身惊喜地反问道。 她这一转身正好撞到了莫尘安的胸膛,顿时一股男性特有的感觉如春雷滚滚而来,震得她的心脏砰砰砰乱跳。 莫尘安刚想回答“是是是”之时,却低头发现了雀儿满目羞涩的表情,顿觉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头撇向了一旁。 ——这小丫头看上去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该不会对我起了什么心思吧…… 莫尘安挠了挠鼻尖,又往后低头退了一步。 谁知雀儿却扭捏着身子颇为难为情地红着脸朝着他迈进了一大步,抬起清澈的眸眼,满脸通红地盯着他认真问道—— “那……我能每天多吃两个鸡腿吗?” “呃……嗯???” 莫尘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得差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挠了挠后脑勺,木讷地点点头,似魂游一般说道:“好啊……没有问题……” “耶!” 雀儿高兴极了,欢呼雀跃地朝前奔跑去,一路狂喊着:“刘叔!!!快来啊!!!我一大早捡了个大恩客啊!!!” 莫尘安一脸黑线地呆立在原地目送着雀儿快要起飞的身影,头顶上无数的乌鸦飞过…… 等等,她说我是……恩客???? 嗯???!!! 第26章 我想你了彻夜未眠 莫尘安虽自认为风流倜傥,但是这“恩客”的待遇大致还是头一回。 他默默地扫了一眼万春阁内随处可见的破败景象,大致明白了雀儿的反应。 ——怕是生意萧条? 正在他观察周围的景象之时,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昨晚嫁祸小爷还不嫌够,今儿还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打的什么主意?嗯?” 莫尘安转身瞧见了满脸不爽的秦苏,不由得笑了笑。 她今天换了一身布衣,腰际间收得微紧,倒显得有两处微微耸起。 莫尘安似乎明白了昨夜顾遮最后出手的真正动机。 他笑着斜靠在梨花树干之上,双手交叠于胸前亦慵懒地说道:“我说,这捉贼拿赃,嫁祸二字没有证据公子我可不承认哦~” “证据?没关系,有个词儿叫‘屈打成招’,小爷我甚是喜欢。” 秦苏头一昂,上前一步,手上已是一把大菜刀在手,不由分说地便朝着莫尘安砍来! 莫尘安见她来真的,连忙避让,一边招架着一边假装打不过地哀嚎着:“哪里有你们这么对待客人的!粗鲁!鄙陋!耍流氓了啊——” “万春阁就是粗鲁!就是鄙陋!但是还不至于对你这种人耍流氓!识趣点的就给小爷滚!不然打残了你万春阁可不负责任!” 秦苏操着菜刀便是一阵乱砍,丝毫不理睬莫尘安。 “杀人了——谋财害命了——救命啊——” 莫尘安虽一边尖着嗓子喊着,却倒是每每能灵活轻松地避开秦苏的攻击。 几个回合后,秦苏没能砍得到莫尘安,莫尘安倒是也没少喊叫。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秦苏你又干什么呢?给老娘起开!” 海棠远远地便拎着裙摆一路小跑了过来,一见秦苏这般,便朝她瞪了瞪眼,一把抢过了秦苏手中的刀。 “海棠姨,他这小子不怀好意!不能让他进万春阁!” 秦苏一见海棠夺刀,便指着莫尘安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哪里瞧见人家不怀好意了?方才雀儿跟我说,他在这儿住多久就打算给多久的伙食费,还包了我们所有人的。你懂个啥?” 海棠推搡了秦苏一把,给了秦苏一记眼神,示意她不要捣乱。 “海棠姨,不是,这小子就不是个好人……” 秦苏见莫尘安竟早先一步收买了人心,不由得急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好人了?瞧瞧这公子长得这么周正,一看就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海棠笑得一脸谄媚,转过头的时候又是恶狠狠地瞪了秦苏一眼,凑耳低声说道:“你刘叔为了每日的伙食还有酒钱早就在发愁了,这送上门来的大财主你可不能给吓跑了。” “就是!这位姐姐说的就是,本公子善良的很,哪里是你说的什么坏人!” 莫尘安恬不知耻地幽幽在两人身后说道。 “我呸!” 秦苏刚想撸起袖子跟莫尘安打架,却被海棠一拉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海棠上前一步笑得满脸都成了花一般拉起莫尘安的手就往厢房走去,嘴里还乐呵呵地念叨着:“瞧瞧,这小嘴儿,多会夸人。” “哪里哪里,是姐姐貌美心善。” 莫尘安回过头朝着秦苏比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地跟着海棠往前走去。 “不过,公子啊,这伙食费……” 海棠凑了过来,做了捻钱的动作,笑得更像一朵花了。 “奥!明白。好说。” 莫尘安恍然大悟,开始上上下下地摸自己的钱袋子。 摸了半天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大半夜去下药的,带什么劳什子的钱袋子? “咋?没钱?” 海棠看出了他的尴尬,立刻变了脸色,满目都是嫌弃地将拉着莫尘安的手一松。 “不是,姐姐,我这就差人给送来。” 莫尘安尴尬一笑,转头便想给暗中的朱雀手势之时,却听得海棠从鼻尖里冷哼出一句—— “呦,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身上连个钱袋子都没有。还差人送来?真当自己是哪家的大少爷了啊?” “啧啧,没钱就不要装阔气。” 莫尘安顾不得海棠的嘲讽,心想着好不容易进了万春阁,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要败北?这朱雀平日里杀人速度不是挺快的吗?怎么今天取个银两这般磨叽? “海棠姨,我说吧,这人不是好人。” 秦苏火上浇油,趁机倒打一耙。 “你!信不信一会儿我用银子砸晕你?” 莫尘安见秦苏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秦苏一眼。 “那行啊!你倒是拿银两砸晕我啊!” 秦苏亦不甘示弱,双手叉腰,怼着莫尘安。 “你!” 莫尘安被她呛得哑口无言,无奈只能望天。 “没钱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小苏儿~” 海棠一脸嫌弃,懒得应付地挥挥袖子一步一摇曳地朝着后院走去。 “听见了没?你是自己走呢,还是小爷我亲自动手?” 秦苏活动着经络咯吱作响,唇旁是笑意满满。 “不用。我自己有脚,会走。” 莫尘安哪里受过这份气,抬脚就要出万春阁的门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这箱金子,够不够?” 金子??? 海棠立马转身,远远地便看见了有人手中托着一小箱金子,粗略一数大概能买下这条街的铺子了! “够,够,够!!!” 海棠开心至极,飞快上前便接住了这装满金子的箱子。 完全忽略了一旁秦苏看见送金子人时的脸色已然一阵红一阵白。 阳光和煦似金线,照在顾遮完美的侧颜上,他的唇旁勾勒出一抹淡淡的邪魅笑意—— “怎么,才一夜不见,这就不认识了?”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秦苏的面庞之上,眼中是说不尽的落花温柔。 “呵呵呵呵……我们,认识?” 秦苏心虚地别过了头,懊恼地低叹一句:“怎么哪里都有他?我是不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春风温温柔柔,他的乌发随意而散,仅仅以一根金簪轻束,似海的双眸里皆是无尽的坏笑之意。 ——看来,果然一夜没见,再见,竟也有几分欣喜呢…… 第27章 混进万春阁第一步 “哦?昨夜的事情,你既然忘了那么不如在下帮你回忆回忆?” 顾遮说罢便朝着秦苏逼近了一步,眉眼间竟亦是几分难以言说的思念和认真。 顾遮那般深情不减地看着秦苏,以至于海棠和雀儿都看呆了眼,直愣愣地盯着顾遮和秦苏左右扫了一眼又一眼。 ——“这两人该不会昨夜真发生了什么?” ——“哇撒……这男人也太帅了吧!!!小苏苏,你赚翻了啊!” 两人各怀鬼胎,一个警惕,一个花痴,将两人恨不得望出个春天来。 秦苏见顾遮竟然这般威胁她,心里虽然慌,却含恨的很。 她踮起脚一把搂过顾遮的脖子,一副江湖气的模样粗着嗓子打着哈哈说道:“那个,海棠姨,雀儿,跟你们介绍一下。咳咳,这是我在长安街认识的哥们儿,仗义的很。呵呵呵……” “哥们儿?” ——来自于顾遮不爽的凝视。 “啊——痛。” 秦苏见顾遮不配合,暗中恶狠狠地捏了顾遮甚少的一块肉死死一掐,然后又瞪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了——你要是想不配合就把你俩都撵出去。 一旁的莫尘安将一切尽收于眼底,十分欢快地看着顾遮这般被欺负,竟索性靠着大门双手撑于胸膛前看起了好戏来。 “公……公子?” 海棠见顾遮似乎十分难受,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着问道。 “对了,海棠姨!刘叔不是让你早上给他炖点稀粥来着的?你炖了吗?” 秦苏怕漏出破绽,一惊一乍地唬着海棠说道。 海棠偏偏年纪也大了,经她这般嗓音一高,便也一拍脑壳儿,慌慌张张地便朝着后厨去了,还不忘念叨着:“糟了糟了,粥糊了,糊了。” 雀儿依然好奇地盯着顾遮看,怎么都感觉一副要吃了顾遮的模样。 秦苏一踢雀儿小腿,吓唬她说道:“再看,小心我告诉老刘去,说你不守规矩!” “切……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雀儿撅起小嘴,十分不爽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后厨便走去了。 待二人都走了以后,顾遮幽幽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秦苏身后响起—— “长安街?小兄弟?嗯?我们的关系是这样?” 秦苏顿觉背后一阵脊梁发寒,阴风阵阵飕飕钻脖而来。 她缓缓转过身,讪讪一笑,昂着头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笑兮兮地说道:“不然,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还能咋样?嗯?”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能这样。” 顾遮欺身而近,猝不及防地以宽厚的胸膛将秦苏抵在了大门之上,撞击得大门一阵轰隆作响。 然后,他伸手捏住了秦苏的下颚,眯起了促狭而好看的双眼,低头便朝着秦苏的唇缓缓凑了过去。 秦苏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张极致好看的面庞越靠越近…… 一旁的莫尘安亦来了兴趣,一抹下唇,轻叹道:“哦豁?玩这么大?” 还没等莫尘安看完好戏,只听得“咚——”的一声后,顾遮又发出一声“啊——痛。”的哀嚎声…… 等莫尘安再看之时,顾遮的额头上已经被撞得通红,很快便起了一个红包…… 而罪魁祸首秦苏则拍了拍手,长吁一口气,洋洋得意地指着顾遮的鼻尖以一副老子教育小子的口气说道:“小爷我跟你说,少跟小爷来这套。小爷我,不吃!” 说罢,秦苏则“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负手于身后朝着后厨走去了。 留下顾遮一脸黑线地盯着她越走越远,面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女人真的是……” 顾遮刚想开口骂人,却听得莫尘安在他身后幸灾乐祸地接了一句—— “真的是不识好歹啊……” “你懂个屁!” 顾遮转过头来,将一腔的火气全部撒在了莫尘安的身上,末了还不忘白了他一眼。 莫尘安被他喷得亦不甘示弱,幽幽地回敬了一句:“皇上,我看你要么干脆亮出自己的身份吧?人家根本对你没这意思,你这么着倒贴,多累啊……” “你懂个屁!!” 顾遮深吸一口气,对着莫尘安又是一顿喷。 “要不,皇上您纡尊降贵地说您在这方面不如本公子,本公子倒是可以给你支点招?” 莫尘安憋着笑都快笑岔气了,乐呵的很。 “你懂的那些东西,都是屁!!!滚!” 顾遮十分没面子的一甩袖,抬脚就气冲冲地亦朝着后厨走去。 “你去那干嘛?你没听见人家喝的是稀粥吗?你喝得惯吗你?而且人家也未必煮了你的份啊!” 莫尘安见他要做傻事,还是很义气地上前拦他。 “谁说朕喝不惯稀粥了?!城外多少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朕就只能与民同甘不能同苦了吗?” 顾遮黑着脸,一把甩开了莫尘安,说得振振有词。 “欸,好吧好吧。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平常人家里的稀粥跟皇宫里的稀粥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人家不会往里面加肉丝青菜的啊……” 莫尘安在顾遮的身后好心相劝,心里不断嘀咕着——“这小子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哪里喝过糠做的稀粥???怕是一会儿得吐得个稀里哗啦。” 然而此时信心满满百姓在心的某人丝毫听不进去,他心里想的全部都是怎样把这面儿给挽回来。 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后厨的袅袅烟雾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整个后厨的窗户全部被打开,白色的烟雾不断从窗户里涌出,夹带着些许已经焦糊的味道…… “啊——粥又糊了!!!” “快快快,加水啊!!!” “咕咚咕咚——” ——不断加水的声音。 “够了够了,秦苏,你是要淹死谁???” 后厨里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鸡飞狗跳中刺里啪啦的响声,再混合着浓浓的焦味,令快要到后厨门口的顾遮停下了脚步。 他的表情开始有些复杂…… ——这味儿,闻着倒是感觉不太像好吃的样子啊? “皇上,我说,咱还是差人送点吃的来吧?嗯?” 莫尘安有些害怕地看着这阵仗,讪讪地笑着舔着脸说道。 “不。得尝尝。” 第28章两碗粥 顾遮的脚步虽然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身体却本能地抗拒着。 莫尘安在他身后看得想笑无比,却又只能无奈地摇着头紧跟其后。 一进后厨的门,顾遮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片雾蒙蒙水雾之气中,秦苏端着一小碗粥放在了她对面的空位置上。 ——看得出来,这碗粥已经撇去了糊的部分,取的是精华。 顾遮刚想在那个空位置上坐下,却被秦苏往外一拉。 “坐什么坐?这是我刘叔的位置。再说了,也没有你俩的份。” 秦苏一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 莫尘安刚想反驳,顾遮却顿了顿只是随手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缓声道了一句:“没事,我看看就好。” “……” 莫尘安再次被噎住了。 ——这小子,怕是没见过穷人家喝粥??? “你,你看着也没的吃……” 秦苏没想到一向华贵示人的顾遮竟然能不嫌弃她这后厨脏乱,不由得眼里也多了几丝不忍之色,但嘴上仍然强硬着。 “欸,我说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都已经说了不吃不稀罕!” 莫尘安忍不下去了,冲着秦苏便吼了一句。 一旁的雀儿善良地偷偷拉了秦苏一把,小声说道:“小苏苏,要不最后有的多的话就分点给他们?毕竟,他们刚才也给了好多金子。” “是呀是呀,秦苏,你可别瞎跑了人家……” 一旁的海棠亦担忧地给秦苏使了个眼色。 秦苏刚想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了刘叔的话语声—— “小苏儿,不得无礼。来者是客,盛满。” “刘叔,您这不是昨儿不舒服怎么今早这么早就起来了?一点都不知道享福。” 秦苏忙擦了擦手就过去搀扶刘叔。 而刘叔一进后厨的门便先顿下了脚步扫了一眼顾遮和莫尘安,眼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顾遮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情绪,虽心中疑惑,但是也未曾多在意,而是起身恭敬一礼,说道:“晚辈见过刘叔,冒昧造访,多有打扰,实属抱歉。” “晚辈莫尘安见过刘叔,此番前来叨扰贵府,抱歉抱歉。” 莫尘安亦起身恭敬一礼,低头说道。 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刘叔身体的虚弱,一想到自己竟还谋算着要这年迈的老人替自己解毒,不由得多了几分罪恶感。 “孩子们不必多礼。既然来了,就吃个便饭吧。至于那些金子,小苏儿,一会儿原封不动地还给这位公子。” 刘叔将目光落在了顾遮的身上,嘱咐着秦苏说道。 “是。” “不是,我说,刘老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海棠,闭嘴。” 刘叔似乎有些怒意了,一提高声音开始轻咳了起来。 “其实老先生大可不必……这些钱……” 顾遮刚想说完剩下来的话,却被刘叔摆摆手制止了。 “乡下粗鄙之地,比不得两位府上的锦衣玉食,若有怠慢,还请海涵。” 在刘叔的示意下,顾遮和莫尘安的面前已然被雀儿换上了两个大碗,盛得是满满当当。 顾遮面前的那一碗粥被换了以后已然混上了不少的糊焦,然而锅底已然确实没有其他的粥再剩余了。 “所以说,我俩喝完,你们就没有了?” 莫尘安倒是没有嫌弃粥的意思,倒是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关系,喝完了没了还可以再炖。” 刘叔只是笑了笑,随便挑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 倒是顾遮没有顾及这些,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最糊的往口中送了去,不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莫尘安见状小声说道:“那个,不好吃就别吃了。” “挺好的。不难吃。” 顾遮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不一会儿便咕咚咕咚地将一碗粥干了个底朝天。 ——连一口酱菜都没有就着。 “那个,你还好吗?” 莫尘安见顾遮这般,面容之上已有了不忍之色,再次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不过一碗糊掉的粥而已,不会毒死人反而能填饱肚子。这城外不知多少正在受着饥荒的百姓,连这样一碗粥都喝不上……” 顾遮将碗放下之时,一抹隐忧之色深藏于他眼底。 刘叔一直注视着顾遮,看着他没有皱眉地将粥喝完,罢了又这般说道不由得点了点头笑了笑,缓声道了句:“大丈夫者,当忧天下之忧,急百姓之苦。” “晚辈惭愧,不能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间。” 顾遮紧握碗的手青筋凸起,面容之上的无奈尽显无疑。 “这不是你的错……” 莫尘安极为轻声地道了一句,宽慰着顾遮说道。 一旁的秦苏一脚踏在了长凳之上,另一手舞向了屋顶,笑着说道:“刘叔教过我,说,这天下兴亡,本就是有轮回之说。天下三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所以,我们若尽了能尽之事,做了该做之举,还是不能挽回局面,那便也只能顺其自然。不必过多自责。” “对不,刘叔?” 她笑得甚是自然而张扬,似有一种穿透力穿越过了空气如锋芒一般刺穿了顾遮的心。 他从侧面看着她,阳光透过屋顶的漏洞洒在了她洁白的面庞之上,渐渐生了耀眼的光辉。 令人无限地想要去靠近。 又令人觉得,有时候靠近会是一种毁灭。 “我的小苏儿确实是长大了。懂得的道理比刘叔多了。” 刘叔笑得满目慈祥,一双浑浊的双眼旁鱼尾纹皱成了好看的金丝菊盏。 他起身对顾遮和莫尘安恭敬一礼,缓声道了一句:“万春阁屋室简陋,两位贵客今日前来怕是会怠慢了二位。二位前来所求之事已经在面前的两碗粥之中,若是粥尽,还请两位早日起身回府。” “万春阁多年来僻静,不喜人多,还望恕罪。” 说罢,刘叔又是恭敬一礼,转身便轻咳着离去。 而此时的顾遮和莫尘安相视一望,眼中皆是震惊无比! ——且不说这碗中到底有何乾坤,单单以这老者料事如神的能力,怕是早已算透了两人? 顾遮给了莫尘安一个眼神,莫尘安心理神会。 他闭眼提起运气。 然后他惊诧万分地睁眼! 他难以置信地压低着声音跟顾遮说道:“解了。” 第29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遮的双眸间猛然一紧,一丝错愕掠过他的眼底,很快被他很好地压制住,渐散不见踪影。 ——看来,他并未看错人。这个老头,不简单。 顾遮低头给莫尘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莫尘安心领神会。 两人起身刚想走,却不料被一双手给死死地按了回去。 顾遮和莫尘安疑惑抬头,却看见了秦苏笑得十分凶狠的面庞。 秦苏笑兮兮地对着两人“温柔”说道:“刘叔说了让你们好好走,自然我应当让你们好好走……不然,岂不是下次来得更为顺畅了?嗯?” 秦苏抓起两人的衣领便要提起往外扔去之时,却听得顾遮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这一大早的,先是刁难他,再现在是怎么看我俩都不顺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啊!话说,昨儿那个四……哦,不,那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小子呢?” 莫尘安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问道。 “你就别提那小人了!昨儿老刘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却一夜之间,这小子便来了个不辞而别,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 一旁的雀儿气不过,愤愤说道。 “你是说,他半夜就带伤走了?!” 顾遮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处。 ——毕竟是昨夜李安的人惊动了顾渝,他理智地知道这里不安全,并且不想给万春阁带来祸端,便索性来了个不辞而别。 ——但是,他带着那么重的伤,孤身一人,在这京城还能去哪里呢? “看来,你认识他?” 秦苏从顾遮的话语中听出了点端倪,皱着眉头问道。 ——她早就觉得昨夜那阵仗有点问题,八成是冲着自己救回来那小子来的。而此时顾遮话语间显然是认识他,那么,他是谁?他们又是谁? “来不及说这么多了。顾遮,找人要紧!” 莫尘安不再嬉皮笑脸,一记玉箫轻挑过秦苏的手腕! 秦苏只觉得手腕间一阵麻酥和轻微的疼痛后竟无法再动弹! “对不住了!” 与此同时,顾遮亦一个侧身而出,将秦苏的手落了个空,等她再看之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内。 “他们,是什么人……身手如此了得,还出手阔绰,是不是万春阁惹上什么贵人了?” 雀儿虽然单纯,却亦瞧出了写端倪,紧锁眉头担忧地问道。 “没事,有我在。天塌下来,有我秦苏盯着。该干嘛干嘛去。” 秦苏晃了晃还在发麻的手腕,心知方才那一瞬莫尘安只是一成力,若是他真有心与她为敌,怕是昨夜她便已经死了。 “小苏苏,你不是还要去找赵起找太监的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儿???” 雀儿一看日头都上了三竿,立刻跳着叫了起来,一阵胡乱地推搡便把秦苏推出了万春阁的大门,“砰——”的一声无情地将大门又合上了。 “欸——你倒是把我太监的衣服给我啊!” 门“吱呀——”开了,探出了雀儿的手。 “哗——” 一个包袱精准无误地扔在了秦苏的面前。 还没等秦苏捡起包袱,大门又被雀儿“哐当——”一声合上了。 “千万不要把那色老头得罪了又跑到我们这儿来找你!快走,快走!” 雀儿无情的话语回荡在整个万春阁的上空。 秦苏无奈地捡起包袱,沮丧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咕囔着说道:“好歹,你也让我把衣服换了再走啊……真的是……” 秦苏摇摇头,抬眼望天,只见天边有一片乌云扯过,而更多的乌云被风吹动很快再次聚拢而来,很快,天便暗了下来。 ——看来,要变天了。 “你倒是给我扔一把伞啊,雀儿!” 秦苏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可是回应她的只是雀儿越跑越远的脚步声。 “看来,得和老天爷拼速度了,唉……” 秦苏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轻叹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一阵狅跑。 ——如果她的计算无误,在北定桥旁有一座破亭子,倒是可以暂时避一避雨。而以她的速度和大雨来的趋势,到那儿应该差不多。正好那亭子四周都被高高的竹子围拢着,倒是可以换一换衣服回宫。 “轰隆隆——” 天边的响雷由远及近而来,一声高过了一声。 天色也渐渐黯淡了下来,在雷声响处有闪电犁陌纵横地劈开,蛇形楔形乃至于树枝形状的都有。不断响彻耳边的雷声和连续不断的雷电劈过的瞬间让一旁还在蹒跚学步的孩童吓得哇哇直哭。 一旁的阿嬷连忙擦了擦手,一把抱过孩童,慌慌张张地丢下了还未洗完的衣物便往屋里奔去。 路旁叫卖的小贩皆收拾好行当,垂头摇了摇,蹲身挑起扁担亦朝着城北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一场大雨如期而至。 护城河原本平静的河面上被雨拂过,溅起了水滴无数,涟漪欢快无比地一圈一圈地朝外蔓延而开,如同这烟雨中的青草味一般,令人觉得神往。 “快到了,快到了。” 秦苏将包袱顶在头上,不断地鼓励着自己在大雨中一阵狂奔。 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亦有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出现过。 她深深地知道,她必须回到皇宫,向赵起讨到赏钱,继续之前的生活。 因为,这就是生活。 狂风夹杂着暴雨无情地打在了她的唇上她的面颊她的眉眼间,一阵一阵地打着她生疼。咸咸的雨夹杂着她的汗水流过她的唇旁,一阵微微的苦涩。 远远的,在一片已经模糊的视线之中,她终于看见了“北定桥”几个石刻的大字。 “快到了!” 她欣喜万分,很自然地加快了脚下的脚步。 就在这时,她前面一个人影白晃晃地在她面前艰难地走着,似乎身体十分虚弱,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快让开啊!要撞到了!” 秦苏大声地喊着,但那人似乎已经听不到一般,身子开始有些踉跄。 秦苏想要刹住脚步,却因为下雨天路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人“砰——”地一声撞了过去! 而那人的身子十分轻,似一片云一般,就那般脆弱地朝着地面的水坑跌去…… 第30章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咚——” 一声重重的闷响,是那男子跌落在地的声响。 “哗——” 溅起水花无数,朵朵晶莹带血。 “咔擦——” 雷电毫无预兆地劈过,耀眼地照耀过了那男子的面庞。 ——露出了秦苏万分熟悉的一张容颜。 是顾渝。 她一瞬间呆滞在了这狂风暴雨中,怔怔地站在那里,忘了举起包袱,任由毫无感情的雨打湿了她一身。 “救,还是不救?” 秦苏紧锁眉头,目光落在了顾渝身旁的水坑之上。 那里已经一层一层地被血晕开又反反复复地染了一遍又一遍,浓厚的血腥味在整个空气中弥漫开,而他的脸色亦苍白如纸,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看得出来,他的伤口再次破裂了,流血似乎亦因为动用了真气的缘故一直不能止。 救,她和万春阁都会被再次牵累。 不救,他便会死在这里。 秦苏陷入了两难。 她深深沉思了片刻,一咬牙负气地说道:“不救了。谁让你将我推出大门见死不救?又谁让你不辞而别?活该!” 她刚抬脚想要走远之时,却听得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尖锐的兵器划过地面的声音,有一群追兵在嚷嚷着:“应该就在前面!他受了重伤,应该走不远,追!” 秦苏刚踏出的脚于此刻收了回来。 她转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然一动不动的顾渝,深叹一口气,望了望天,无奈说道:“算了,今儿打雷,我还不想被劈到。” 说罢,她弯腰蹲下,迅速将顾渝背在了肩上,背着他一路快速地走过了北定桥,又绕到了竹林包围的破旧小亭子里才将他放下来。 然后她猫着身子,紧紧握着手袖里藏着的剑,时刻关注着附近那些追兵的一举一动。 “看,那里有一滩血迹!” “走!顺着血迹找,一定能找到!” 秦苏眼看着一群约摸三十来人的追兵追上了北定桥,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握着剑的手已经分不出是细汗还是雨水。 若真的只能放手一搏,她怕也只能保住自己全身而退,而完全没有意识的他实在是个未知数。 正当她纠结无比之时,却听得北定桥那头传来了莫尘安慵懒的声音—— “各位差爷这是在这里执行公务呢……” 所有追兵的脚步顿时一顿。 为首的官兵眼力劲儿好,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撑伞之人乃是莫尘安,连忙低头哈腰赔着笑说道:“原来是莫公子好兴致。我等小的奉李总管之命捉拿朝廷命犯,这不,刚有了些线索。” “哦?是不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莫尘安笑了笑,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为首那官兵大喜,忙行礼诚恳问道:“莫公子是不是瞧见了那人?” 莫尘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狡黠之色,表面上却波澜不惊,仍旧懒洋洋地朝着河心一指:“喏,朝着那里,砰的一声便跳了下去。” 说罢,他还抚了抚额,叹息一声:“当时那水花大的,都吓到本公子了。” 众官兵听闻此言,皆目光跟着莫尘安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怂地集体缩了缩脑袋。 大家你望他他望你,目光之中皆有了几分畏惧之色。 ——传闻这护城河深的很,那家伙跳下去,那么重的伤,除非有苍天护佑,否则哪里还有什么身还的机会? “老大,这……?” 领头的官兵亦眉头紧锁,陷入了为难之中。 莫尘安见这些官兵愚钝的很,便引导着笑着说道:“我看那小子怕是惹上了人命官司,知道回去也是个死字,便在这里畏罪自杀了?” 领头那官兵经莫尘安这一点拨立刻“茅塞顿开”,忙笑颜逐开地说道:“还找什么找,人都死了,找龟孙子去啊?” 手底下的人亦只能缩着脑袋连忙附和着“是是是。”。 领头那官兵见事情了了,便低头谄媚一礼,说道:“既然公事已了,那么我等就先行回宫禀报了。就不打扰莫公子的雅兴了。” “走吧走吧,这打雷下雨天儿的,众位也该回去换个衣服了。” 莫尘安似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无所事事的模样。 “谢过莫公子。” “走!”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北定桥上再次踏过,浑然不知自己被骗了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折返去了。 一直躲在林中亭子的秦苏这才松开了紧握住剑的双手,长吁一声瘫软在了地,缓缓闭上了眼。 “想不到这小子,关键时候的一顿胡诌竟还救了我们。真是难得。” 秦苏苦笑着低头叹气,刚想站起来之时,却听得身后莫尘安坏笑的声音—— “怎么?合着你觉得本公子是胡诌逗着那些差爷玩呢?不打算报一报救命之恩?” “妈呀——你走路都没有声儿的吗?吓死人了!” 秦苏被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胸前,然后白了一眼莫尘安。 “是你自己太紧张又太放松了,才没有注意到我来了。这倒好,还怨起我来了。” 莫尘安扫了一眼秦苏,将目光疑惑地落在了秦苏的胸口。 ——因为大雨的缘故,秦苏周身已然被淋湿,衣物本就薄,自然也就紧贴着身子,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而她因为紧张的缘故,有些微微地喘气,以至于胸口的起伏很明显。 莫尘安将眉头缓缓锁起,再将目光移到了她的喉结之处,眼光猛地一沉! ——“他”没有喉结! 竟是如此! 他原以为顾遮是宫内的娘娘玩腻了,开始好男风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 “看什么看?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秦苏身后响起,似乎带上了几分不爽之意。 秦苏蓦然转头,却觉得肩上一沉。 ——她撞见了顾遮绝美而冷艳的一张脸。以及。他的外衣已经落在了她的肩上,恰好遮住了莫尘安的所有视线。 并且,他的手很自然地环过了她的腰际,再稍紧一搂,一股属于他的体温如热浪一般传来!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一躲吗?嗯?” 第31章烟雨婆娑陪你不妨走一程 顾遮低头,湿暖的话语声在秦苏耳旁跌宕起伏般响起,惹得她下意识地脸一红。 “我这不是躲着嘛……” 秦苏缩了缩脑袋,刚想挣扎着从顾遮怀里钻出来,却不料被他的大手禁锢般地给压了回去。 顾遮低头又凑近了她几分,呼吸挨得她很近,吹得她的脖颈一阵一阵地微痒。 她听得他在耳旁说道:“你最好安分点,否则,宫中太监混入了女贼的消息便会传出……” “你威胁我?” “嗯哼,那又如何?” 秦苏咬牙切齿,蓦地抬眸朝着顾遮瞪去。 却撞上了他狐狸一般的双眼,明明狡黠步步为营,却不知为何,她却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深藏的令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而正是这抹情绪却令她莫名地瞬间慌张,疾速速低头,只顾着竭力抑制着自己慌乱的心跳,竟一时间伶牙俐齿的她忘记了去反驳。 潮湿的空气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微热而开,又随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暖湿之意,一遍又一遍地萦绕在了她的耳旁,是怎样都无法避开的暧昧之意。 雨打竹叶,叶尖的青涩之味被风淡抹吹开,散做了满亭的芬芳。 “咳咳咳,你们这么你来我去的,再多来几回,想必这小子的命也要没了……” 莫尘安轻咳几声坏笑着,蹲身在了顾渝身旁,抬头指了指顾渝说道。 “他怎么样了?” 秦苏一听急了,下意识地推开了顾遮,蹲下身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身下。 ——他躺下的地方已然成了一片血泊。 “若是在半个时辰内,他还是这般流血不止,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我方才给了上好的金创丹给他服下了,剩下来的,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莫尘安站起,难得严肃地缓缓道到。 “此处阴冷潮湿,怕是不利于他的伤势。” 秦苏刚蹲下打算再将顾渝背起之时,却被顾遮拦住了。 “呃?” 秦苏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顾遮,他的眼中已有了阴鹜和不爽之色,似乎十分不满意她这般做。 “我来。” 还没等秦苏想明白为什么他的情绪这般多变之时,顾遮已经蹲下将顾渝背起,脸色黑而沉地大步朝着北定桥走去。 雨,斜斜密密地打在了顾遮的头发上眉眼间乃至才走了几步后背已然湿透。 而他的身影在这大雨中显得如此孤单而倔强,跟一开始见到的那个会算计的他判若两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北定桥,大雨无情,桥下浮萍飘零无根,似乎从来都没有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过一般,莫名在这一刻令秦苏觉得心疼。 秦苏不由之主地亦跟着顾遮走出了遮雨的亭子,一步一深一浅跟在了他的身后,大雨瓢泼而来,无情地打在了她身上,却不知为何她并不想避开这样的雨。 他一步一步地在前面走着,她一步一步在他身后就那般跟着。 两人在这繁花又奢靡的长安街灯火和烟雨中走成了沉默却令她毕生难忘的景色。 那是秦苏第一次觉得,看起来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竟也会有伤口的一天,而他的孤独让她实在心疼,心疼到哪怕陪他淋一段路的雨,竟也那么值得。 许是听到了秦苏的脚步声,顾遮的身影顿在了北定桥桥心之上。 秦苏以为他会往回看,会朝着她大吼一句让她回去。 她的心里很忐忑。 然而,顾遮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似乎释然一般地深吁一口气,然后凉唇旁已有深深的了解的笑意。 他再次往前走去,任由她就这般跟在他身后,慢慢走,慢慢走。 她也许不知,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座桥好短好短,短到用一辈子都走不完。 那,亦是他第一次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他言说,她便能知晓他的喜怒哀乐,陪他走过他没有说出口的路,令他开颜。 雨,滂沱而下,桥下湖面的涟漪荡起了一圈又一圈,将两人的倒影剥离又合并,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终于在一片迷蒙通红灯色中,再次交织。 莫尘安远远地站在凉亭当中,望着两人彼此的身影,怅然一笑,低声默道了一句:“顾遮,你完了,以后我掌握了你的软肋了。莫尘安,你也完了,还没开始,你就输了。” 他手持长笛立于亭中,早已将一切看穿,可惜,他亦知晓了,这一场生死局,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包括,他自己。 “驾——” 远远的在长安街上传来了一名女子焦急的喝声。 秦苏站于桥心疑惑地朝着长安街望去。 却见一名红衣戎装女子手执长鞭,挥舞有力地将长鞭打在了马背之上,催使着马儿朝着前方不断奔来。 她虽看起来鬓发之间已有些许白发,然而岁月的痕迹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英姿和飒气。 她举手落鞭之间都像极了在草原上飞翔的自由的雄鹰,那是刻在了骨子里的英气,不是谁都能复制和模仿的。 她的身后跟随着约摸十几人的一支马队,个个训练有素极为默契地保持着随时作战的队形,而那种队形却明显不同于元盛朝的作战方式。 很像……异域风情。 “吁——” 女子很快便目的十分鲜明地在北定桥下拉住了缰绳,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她几乎是一个跃然下马便朝着顾遮疯狂奔来! “渝儿!” 她眼中那一瞬间的焦急和忧虑一下子在见到顾渝的那一刻化作了满满的欣喜和难过。 但,亦在她见到顾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立刻跪下,恭敬地对着顾遮行礼,高声说道:“臣女迟眉见过……”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顾遮一个眼神打断了。 远远地,秦苏只见顾遮亦恭敬地拉她起身,然后吩咐了她几句,便将顾渝交给了她。 那女子此刻满眼都是敬畏和感激之意,匆匆道了声谢便带着顾渝再次上马,飞驰一般绝尘而去。 “她……是谁?” 秦苏看着那中年女子远去的身影,眼神有些恍惚,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里潜滋慢长。 “怎么?淋雨很是舒服?” 还未等她恍过神来之时,顾遮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带着一抹坏坏的温柔浅笑深深凝望着她。 “那女子是?” “以后你自然会知晓,而现在……” 还未等秦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已觉腰际间一热,接着整个人身子一轻,便被顾遮抱了个满怀…… 第32章花轿帘帏一角 “干什么!?放我下来啊……” 秦苏刚想挣扎跳下来,却被顾遮抱得更紧了。 “你的衣服湿了,如果不想被看光的话,就安分点。” 顾遮低头说这句话之时,唇旁抹过了一抹坏笑之意。 周边灯火色倒映在了护城河中,又反射在他墨色的瞳孔里,将他眼眸里的捉弄和满足之意衬得似那天边最遥远最耀眼的星辰,明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秦苏听罢只能往他怀里钻了钻,眼神躲避着他的目光,咕囔着说道:“你要是将我是女子的事情说出去了,我就杀了你。” “那要看我心情了。” 某人一挑眉,唇角上扬。 “你!我现在就杀了你信不信?” “信你会杀了我。毕竟,你做过一次。但是杀不杀得了我,可不是你说了算。” “你不就会点功夫吗?!等我三五年,我定能超过你!得意什么……” “行啊,那我等你三五年。等你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 某人蓦地红了脸,不自觉地往顾遮怀里钻了钻,眼神像极了慌忙逃走的小白兔。 而顾遮则轻轻一笑,眼神里皆是无限宠溺之意。 他大步朝前走去,抱着她下了北定桥后拐了一个弯,将她带到了一方鸾轿旁。 鸾轿周身仅仅以普通的黄红相间的油布相遮,木质也是普通的感觉,就连轿夫也不过是配了一前一后的两人而已。 这样的配置与秦苏一开始接触的那个华贵舟舸实在差得太多,也似乎与顾遮的身份有稍许的不配。 她的目光里掠过了一丝惊诧。 顾遮半开玩笑地一笑,随意地说道:“轿子是简陋了些,但是好歹也能遮风避雨。” “你不用觉得其他,毕竟,我还是第一次坐轿子。” 秦苏微微一笑,轻描淡写一句便抹去了顾遮的些许尴尬之意。 顾遮抱着秦苏将她送入了鸾轿之中,然后他的手下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过来,由顾遮亲手递进了鸾轿里。 “你……不进来吗?” 秦苏犹豫了片刻,见他站在外面淋雨,不忍地问道。 “我倒是不介意看光……倒是你……” 顾遮欲言又止,笑得一脸坏意。 “得得得,你就在外面站着吧。最好,雨再大点。” 秦苏听罢,脸一红,将帘帏“哗——”的一声便拉上了。 等她打开衣物一看,已经看到衣物乃是宫内小太监常穿的样式。 她的目光不由得沉了沉——看来,这小子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摸了个门儿清? 外面的雨哗啦啦下个不停,她在轿子里匆匆忙忙地褪去衣物。 正当此刻,有风适时吹过轿子的帘帏,吹起一角,露出她白皙而玲珑的后背。 他恰好回头,撞见了她一头青丝如瀑而下,如雪一般扫过了她的后背,停留在两侧微耸之处,被风微微吹过,犹如涟漪扫过原本平静的湖心。 风过,帘帏回拢落下,他猛然回头。 没人看见他始终平静似深渊的一双眸眼里第一次有了猎豹一般的狂野,又如同风暴欲来的竭力压制,硬生生地逼回了自己内心的起伏波澜。 他的心狂跳不止,甚至,连呼吸也这般难以自制。 顾遮不是没有见过女子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过,甚至送到他床榻之上的女人数不甚数,但,没有一次,像她今日这般能令他大失方寸,差一点被攻城略地。 那一刻,周围的树叶都停止了摆动,雨也似乎停滞在了半空之中,时间和一切静止安静,只剩下他狂跳的心跳声,一遍一遍敲击着他的胸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克制”二字。 就这般在大雨中静站了不知多久,终听得她轻声道了句:“好了,你进来吧。” 顾遮才晃过神来,眼神微微有些恍惚地扫了帘帏处她探出的小脑袋,不由得一笑,轻道了一句:“你往里面去点,我身上都湿了,怕是会有雨水脏了你的衣服。” “好。” 秦苏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往里挪了挪位置。 她并没有看见过顾遮如此替人着想的时刻,心里虽不知为何,倒也是觉得并不算一件坏事。 顾遮掀开帘帏进去后仅仅只是坐在了最靠外的位置,虽周身湿透,却倒也没说一个难字。 倒是他坐在那里闭目眼神,本只是为了心静一静,哪里知晓这轿内独独有属于秦苏的一抹好闻至极的沉香味,不断若有似无地传来,如层层波浪一般地冲击着他的嗅觉,又如柔软的云朵一般轻轻拂过他紧闭的双眸间,令他似已拥有,令他又似爱而不得。 他被这抹沉香味搅得有些心烦意乱。 秦苏见他端坐在那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间流下,心想着好歹他也是为了救她才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擦擦汗总是正常的。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去做了。 她没有随身携带锦帕的习惯,便以两指捻起了衣袖,靠近了他,细细地替他擦起了汗珠。 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一阵僵直,似被人点了穴一般静止在那里不动,却又如同随时会要爆发的火山一般,隐忍着积攒许久的能量。 “那个,你,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满脸都是……” 秦苏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暧昧,手忙脚乱地收回着袖子,亦慌忙解释着。 可还没等她解释完,却觉得自己的腰际间猛地被他的大手揽过,整个人便跌落进了他宽广的胸膛间,炙热的感觉随之而来! 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方才替他擦汗的手,缓缓睁开了眸眼,眼中是压制的狂热之气,似有熊熊火苗燃起,又被他的理智强制镇压。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的声音带上了微微的颤抖,还有疑惑和不确定之意。 “给你擦汗啊……” 秦苏说得理智气壮,可不知为何又不自觉地红了红脸,缩了缩身子。 顾遮眯起了迷离而促狭的双眼,紧紧凝视着她,直到看到她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他才缓缓道了一句:“以后不许给别的男人这般擦汗。” “嗯?” 秦苏不知所以地猛然回头,恰巧,点过了他温热而湿暖的唇瓣! 第33章轿夫和小太监 刹那间,似有电石火花经过,似有春风不知疲倦,吹了九万里。 如同两片云漂洋过了海,一片炙热似火,一片寒冰似霜雪,走了千里,不期而遇,一撞便是犁陌纵横的雷电驰聘,令人惊心而动魄。 四眼相望,皆是惊诧,又在不经意间蘸上了七分惊喜三分羞涩。 两人速速转头,一个在掩饰窃喜着故作深沉,一个慌张不已早已涨红了小脸。 秦苏的手紧紧抓着衣物,衣物已经被她抓得褶皱四起,一如她内心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轿子有些许的颠簸,晃得她一阵一阵晕,心跳乱得似有玩闹的孩童在她心里不断敲击着鼓槌一般。 渐渐的,轿内的气温缓升,混合着彼此略显厚重的呼吸声,化作了令人躁动的绵绵温柔。 终于,在一片尴尬之中,她听得顾遮在一旁轻笑着说道:“怎么,想赖账?” “谁想赖账了?!” 秦苏下意识地粗着嗓子反驳,话刚说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还没等秦苏将话说完,顾遮的大手已经揽过她的肩膀,然后他往她旁边挪了挪身子,轻轻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在喃喃说道:“借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吧……有些累了……” 秦苏的心于那一刻似被什么击中一般,一种叫心疼的感觉就这样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潜滋暗长,不知哪一天便会成了苍天大树。 她看着紧闭着双眼一脸疲惫的顾遮,轻轻往顾遮的身旁亦挪了挪身子,以更为舒坦的姿势给顾遮倚靠。 顾遮闭着双眼,唇旁却露出了温暖的淡淡笑意。 她的身体,好温暖,似阳光,怎样都是艳阳天。 真好。 那一天,那一路,走得很漫长,似一生也走不完。 那一天,那一路,又很短暂,似很快便已经要到了尽头。 天色渐暗,大雨许是累了亦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迷迷蒙蒙地下着,街旁一路灯红酒绿,青烟缭绕中他已沉沉入睡。 一切,是那般静谧而美好。 繁花似锦的年代,你和这时光相遇,一切,便是那么美。 轿子也不知摇摇晃晃了多久,两人亦在颠簸中相依偎在了一处,浑然不自知。 直到轿夫道了一声:“贵客,您说的地方到了。” “嗯?” 秦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竟发现自己抱着顾遮便睡着了,一下子一个激灵,睡意去了个大半。 “我是谁?刚才一路都是这样吗?妈呀……吓死人了……” 秦苏吐了吐舌头,再看了一眼顾遮,见他睡得沉,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眨了眨眼睛,打算——吃干抹净见好就收。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将顾遮放了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轿子,胡乱从身上想要摸银两,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 然后,她尴尬地朝着两位轿夫一笑,指了指轿内的顾遮,笑得一脸无辜地说道:“那个,两位大哥,他那儿有钱,我就先走了哈!” 还未等轿夫回答,秦苏便心虚地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此时,她没有看见,轿内的某人唇旁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而两旁的轿夫则恭敬地行礼说道:“皇上,宫门到了。” “知道了。有赏。” 顾遮一伸手,两名轿夫立刻低头递上了皇服,然后一人站左一人站右,显然训练有素地守着这座轿子。 不一会儿,顾遮便换好了衣服掀开帘帏而出。 他望着秦苏离去的方向笑得十分灿烂,却似漫不经心一般问道:“算着时辰,该是去皇姐那问安的时辰了?” “启禀皇上,按照常理本该如此。但,若平公主近日身体抱恙,听说已经谢绝了一切问安探视,甚至连奏折都部分交到了您的雍极殿。” 一旁的侍卫面无表情地说着。 “唔……这可如何是好呢……” 顾遮以手托腮,似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他愁眉苦脸地想了许久,才十分“为难”地说道:“既然皇姐不方便,那便替朕送点大补的上好药材过去,告知就说,朕几日又相中了个女子,等她病好了,带给皇姐瞧瞧。” 说罢,他莞尔一笑。 “是。” 侍卫恭敬领命,低头便目送着顾遮身穿龙服大步摇摆着走进了宫门。 当顾遮走过宫门旁的一堵墙之时,他的余光扫了一眼墙角,嗤之以鼻冷冷一笑。 墙角处是两个东厂的太监偷偷摸摸地监视着这一切。 两个太监是新来的,只是临时被派来做这事,自然蹩脚了些。 当秦苏穿着太监的衣服匆匆忙忙下来之时,两人一懵。 ——“怎么轿子上有个小太监?” ——“你笨啊!皇上出去不带贴身太监带你啊?” ——“哦……倒也是。” 当听到顾遮说又看中了个女子之时,两人一脸鄙夷之色。 ——“听说咱这皇上好色荒淫无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是啊……真是荒唐……真是羡慕啊……” ——“羡慕个啥?女人给你你也没用……” “啪!” 一记响头敲在了对方的头上,另一个太监恶狠狠地反击道:“你不也是?!还好意思说我?” 眼瞅着两人就要快打起来了,他们身后响起了赵起醉醺醺的声音:“干嘛呢干嘛呢?这天子脚下,你们要打架就不怕被打死啊?” 两人立刻停止住了扯头发,恭敬哆嗦站住,弓着腰赔着笑说道:“赵公公,这是哪阵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这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您别淋着了~” 赵起眯起醉醺醺的小眼睛扫了两人一眼,然后挺着啤酒肚叹气道了一句:“这不公主殿下抱恙,命我前去长安街头张贴皇榜,悬赏能人异士来治病嘛……” “那真是辛苦赵公公了!” 两人听到是奉公主之命,立刻双眼放光,奉承着说道。 “不不不,能替公主殿下分忧,是咱家的福气,福气啊……” 赵起乐呵呵地一拍酒壶说道。 “赵公公说的是,说的是。来来来,您这边慢走,小心路滑啊……” 两人屁颠屁颠看着赵起越走越远,目光里全是仰慕和羡慕之意。 第34章讨赏 赵起手持着皇榜在雨里一步一摇晃着走着,看上去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身旁跟随着他的小太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皇榜给淋湿或者摔坏了,步步紧跟,满脸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小太监一路撑着伞给赵起遮雨,雨水已然打湿了他的全身,却连擦都不敢去擦一下。 就这般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一会儿,赵起才扫了一眼小太监。 他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太监,缓缓说道:“看着你,是新来公主殿的?” “回赵总管的话,小的才来一个月不到……” 那小太监连抬头都不敢看赵起一眼,唯唯诺诺地说道。 “叫什么?” 赵起微微笑了笑,问道。 “小的,小的入宫前叫王忠,入了宫,主子们便喊我小忠子了。” 小太监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缓和,终于敢偷偷看了赵起一眼。 “嗯……小忠子。倒是有些恰当。” 赵起又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接过了王忠的伞,随口吩咐道:“行了,咱家一个人去便成。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这,这怎么成……” 王忠眼神慌张,忙要跪下来,却被赵起拉住了。 只听得赵起说道:“行了行了,这路咱家都走了几十年了。就这点路,你还怕咱家弄坏了这皇榜不成?” “小的,小的不敢。” 王忠哆嗦着说道。 “不敢就回去,磨叽个什么劲儿。” 赵起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 王忠迟疑了片刻,终于抬头,将目光第一次从皇榜移到了赵起的脸上。 他见赵起虽有些怒意却不知为何有些许面善之意便低下了头,缓声道了一句:“是。小的遵命。赵总管慢点。” 说罢,王忠弓着身子,倒退回去了。 还没等赵起往前走几步,秦苏便从侧面的门转出,“啪!”的一声一记响声拍在了赵起的肩膀上,引得赵起一阵龇牙咧嘴的哀嚎声—— “我说,秦苏!你真的是越来越胆儿肥了啊!你是不是瞧准了咱家年纪大了,一次比一次拍得重啊?啊?” “赵总管,您哪里年纪大了啊……您瞧瞧您,还没转头就知道是小的我了,这怎么着都不是年纪大了糊涂的征兆啊……您啊,健硕着呢!” 秦苏将手随意地耷拉在了赵起的肩膀上,笑得十分猥琐地说道。 “哎呦喂,我说你就别小的小的了。你能不给我惹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吧,这大下雨天的,在宫里溜达了一圈找我什么事儿?” 赵起白了白眼,也没推开秦苏,叹气说道。 “我嘛……任务算是完成了。所以,找你来讨赏钱。嘿嘿嘿……” 秦苏笑得一脸心虚,双手一摊,眨巴着眼睛示意赵起该兑现诺言了。 “呵!你这小子,真当我这个西厂赵总管是吃素的啊?!你那叫任务完成了?你把人都带到河里去了,差点都淹死了哎呦喂我的个娘……” 赵起压低着声音皱着眉头一把捂住了眼睛,一副哀叹的模样数落着说道:“好在淑妃娘娘贤良,并未怪罪于你我,否则,你认为就你和我今日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好呀,你这老头子,早就知道这淑妃娘娘和那男人的关系?!你原来早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干!赵起啊赵起,我秦苏真的是看错你了!亏得平日里还给你偷拿一些好久!真是白瞎了我的眼!哼!” 秦苏故意提高了嗓音,一挥手故意摆出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赵起连忙腾出一只手捂住了秦苏的大嘴巴,满脸无奈地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喊什么喊!这可是在宫里!你不怕掉脑袋,我还怕呢……” “行啊,怕掉脑袋就给我这个啊……” 秦苏无耻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伸出手做着个捻钱的动作,笑得没心又没肺。 “给你给你给你!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早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赵起胡乱地在腰际间一摸,摸了好几下才摸到了一袋银两,又胡乱一闭眼塞给了秦苏。 塞完了,赵起一脸后悔地看着秦苏低头掂量着钱袋子,又看着她飞快地数着银两数量。 “一,二,三……” “哎呀呀,别数了。一分钱不多,一分钱不少。” 赵起颇为不耐烦地摆手说道。 “啊哈,赵老头子,你果然够意思!下回请你喝酒,上好的十年女儿红。” 秦苏探着身子坏笑着刮了一下赵起的鼻子,乐呵呵地说道。 “呵,我这袋银两倒是够喝你不少女儿红。” 赵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情愿。 “欸,老头儿,你这怀里揣的什么宝贝?拿来我看看!” 秦苏刚要伸手去拿皇榜却被赵起灵巧地避开。 赵起一把推开秦苏,瞪了她一眼,吓唬着她说道:“你都入宫这么久了,皇榜都不认识?这玩意儿是你能随便抢的吗?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肥了!” “啊……是皇榜啊……” 秦苏撇了撇嘴,耸肩一摊手说道:“这皇榜都几年没好好见着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话说,这上面都写着啥啊?我看看?” 秦苏说完便伸着头要去偷看皇榜,“啪!”的一声被赵起粗糙的大手给打得缩了回去。 “看什么看?这皇榜过几个时辰就贴在长安城闹市街口了,实在想看到时候自己去看。” 赵起白了她一眼,咕囔着骂着将皇榜往怀里又塞了塞。 “切……我还没兴趣呢……” 秦苏一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赵起扫了一眼她,眼里多了几丝凝重和担忧,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别怪老头儿我没提醒你,这皇榜你去看没关系,可千万揭不得。否则……” 赵起欲言又止,四下里看了看,匆匆忙忙地便要转身离去。 “否则什么啊?真的是,说话不说全,每次都这样。” 秦苏见赵起已经走远了,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将到手的钱袋子塞在了亵衣里,然后拍了拍胸前确认不会掉下去才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雨渐渐小了,天边的乌云也渐渐散去,一缕红霞从西边晕染而开,照在了紫禁城里的琉璃瓦上,一片盛辉。 第35章狼藉 秦苏刚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便听到一旁的林子里有侍女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昨夜公主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公主竟一夜之间大病不起……” “欸,你懂个什么!那哪里是病,就跟中了邪一样的,见谁就扑上去!那场面,哪里还像个端庄的公主……” “去去去,这话岂是你我能妄议的?还是散了散了。” 几个宫女你推我我推你,扭作一团四下里看了一下没人,才一溜烟散了。 留下秦苏独自一人在大树后陷入了沉思。 她自言自语道:“方才赵老头儿奉命去贴皇榜,这会儿又传出若平公主这事儿,莫非这若平公主还真是中了邪?” 秦苏看着公主殿离这里不远,心生好奇,便顺路去走了一遭。 待她来到公主殿爬上墙头之时,她便开始后悔来了这一趟。 因为,此时,在公主殿外,侍卫层层守卫,将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李安李大总管则低头跪在了水泊里,被大雨淋得跟个落汤鸡一般。 却倒是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安安分分地跪在那里。 公主殿内则不断传来“咔擦——”东西被摔碎的声响,又或者什么帘子被“哗擦——”一声撕得粉碎的声响。 接着便是若平公主撕心裂肺似有什么在噬咬她的惨烈喊声,随之便有人匆匆将年少力壮的男子送进大殿的景象,再接着,便是另一番令人遐想的声响了。 但,每每隔几个时辰后,方才被送进去的男子皆是奄奄一息地被拖了出来,面色苍白,神色呆滞,似经历了地狱一般。 这样反反复复了几回,终于在朱廊的一角传来了一声太监的尖声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一个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仍然金钗玉珠在身的华贵妇人被搀扶着从朱廊的尽头端庄走来,面露愠色倒也挡不住她当年的风华绝代之色。 “给我滚!!!!” 殿内此时又传来了若平公主摔东西的巨响声,还有打骂的声音,不断传来宫女凄惨的哭声。 “平儿!” 皇太后一手用力推开了公主殿的金门,怒色喝道:“你在干什么?!皇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你哪里还有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啪啪啪,殿内的奴才们唯唯诺诺地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而若平公主亦有些恍过了神志,缓缓回头看了皇太后一眼,终于忍不住这一切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磕在地面之上,紧紧咬着下唇哭着喊了一声:“母妃……孩儿错了……” 她这一声“母妃”叫得原本盛怒之上的皇太后终究还是心软了些。 皇太后上前一步,不忍地看了若平公主一眼后,叹了口气说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一旁跪了一地的御医颤抖着声音低头回禀道:“启禀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昨夜不知中了什么奇毒,此毒每隔两个时辰便发作一次。每次发作便会使人失去理智,必须以阴阳调和才能暂时缓和毒性……” “放肆!驸马虽已过世,但也未满三年,这公主殿哪里来的阴阳调和?!来人,拉下去,斩了。” 皇太后一挥袖,那开口说话的太医便被拖下去正法了。 皇太后扫了一眼剩下来的太医,冷冷问道:“你们给哀家说实话,是不是没法治?” “这……”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低头不敢再语,浑身冷汗直出。 屋檐之上的秦苏看着这一切,低声叹了一句:“哎呀,看来这些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那倒未必,毕竟,宫内有本事的太医基本都在这儿了。这皇太后不至于为了自己女儿的糊涂事而滥杀无辜。毕竟,当年,这位皇太后可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蔑之意,冷冷在秦苏旁边响起。 秦苏猛地一回头,却撞见了一身便装的莫尘安,不由得吓得张大了嘴。 莫尘安及时出手捂住了她的嘴,这才使得一切安静了下来。 但,当莫尘安的手触及到秦苏软软的唇瓣的时候,他却皱了皱眉,眼里掠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抹情绪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等一切安静了下来的时候,他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松开了手。 秦苏倒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倒是好奇而疑惑地凑近了他低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咳咳咳,我本就在这皇宫来去自由。我还没问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倒问起我来了。” 莫尘安胡乱说了几句搪塞了过去。 秦苏见他不愿意细说便也“切——”了一声扭过了头,继续看起了好戏。 “你们不必畏惧,既然都看不好,说明是疑难杂症。既然如此,那便贴皇榜,广纳天下奇人异士。哀家就不信了,这泱泱元盛朝,人才辈出,还出不了一个会治好平儿病的人。哼。” 皇太后看了一眼若平公主,再看了一眼殿内不堪入目的景象,眼中掠过了一丝厌恶。 她转过身,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安看了一会儿,冷冷问道:“李总管,哀家听说,你是这最后接儿之人?” 李安沉冷地答了一句:“是。” 他的只言片语倒是令皇太后皱了皱眉。 皇太后重新又看了他一遍,然后又问道:“哀家再问你,这毒,可是你的人所为?” “回太后娘娘的话,并非罪臣所为。” 李安再次低头回头,语气比方才更为肯定和沉冷。 “你倒是说说让哀家信你的理由。” 皇太后昂起高贵的头,如同看一只蝼蚁说道。 “凭罪臣这么多年来对公主殿下对太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 李安低头一礼,却听得皇太后一声冷笑。 李安缓缓抬头,望向了皇太后,平静地道了一句:“以皇后娘娘慧眼,难道臣会蠢到做出这种事然后连个脱身的机会都没有吗?” 皇太后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冷冷道了一句:“行,哀家信你一回。但,哀家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你找不出罪魁祸首,那么你便是。” “臣,领命。恭送太后娘娘。” 第36章 本王向来不多事 李安低头长跪,目送着皇太后缓缓离去。 “唉,真无趣。早知道就不爬这墙头了。” 秦苏摆了摆手,索然无味地想要撤身而去。 却于她顺着墙往下滑的一瞬间,她竟忽觉得小腿处不知为何一阵痉挛! 这股痉挛麻痹了她的神经,令她无法控制地朝着公主府的院内便跌落去! “啊——” 在她的一声惊呼声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一旁如虹疾速掠过! 那道身影十分快速,几乎是以抄底的姿态贴近了秦苏。 她只觉得腰间一热,整个人一阵眩晕后便跌落在了一个宽广的胸膛里。 秦苏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却撞见了顾渝微微一笑的面庞。 他本就生得俊美,这般朝着秦苏一笑,仿佛他身后的星辰尽数失色。 着实……是个祸水。 秦苏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嗯???” 秦苏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只听得原本准备将她拿下的李安低头恭敬一礼,高声说道:“微臣见过四王爷。四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总管不必拘礼。本王初到京城,本早就该来向公主殿下请安。无奈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了,这才拖到了现在。” 顾渝笑了笑将秦苏放了下来,又解释着说道:“他乃是我母妃随身的小太监,本应该为本王领路,却因贪玩爬墙头摔了下来,并非冒犯公主之意。还望李总管见谅。” 李安狐疑地扫了一眼秦苏,秦苏将头埋得很低,一副做错了事儿的模样,并未让他瞧仔细。 李安见也瞧不出个什么花样来,再加上顾渝不宜得罪,便赔着笑说道:“四王爷哪里的话。四王爷回来了,这皇宫自然便是王爷您的家,哪里来的冒犯公主一说?”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放心了。” 顾渝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公主殿内的动静,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本王本来是想来见见若平姐姐,不过听说姐姐近日抱恙。既然若平姐姐不方便,那么小弟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微臣定会向公主转达四王爷的好意。多谢四王爷体谅。” 李安面色有些难看,低头一礼恭送着顾渝的离开。 秦苏始终低着头跟在了顾渝的身后,随着他像个温顺不已的小猫一般,一路匆匆跟着顾渝出了公主府。 从公主府出来,一路上秦苏皆沉默不言,亦步亦趋地默默与顾渝保持着距离,看上去整个人也似乎失落了许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渝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认真地看向了秦苏,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一路走来一句话都没有。这不像你。” “回四王爷的话,小的本就话不多,王爷多虑了。” 秦苏淡淡笑了笑,话语里多少带上了些许不愉快。 “或许,你是在责备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顾渝见她这般模样大概猜出了几分,微微一笑温柔地问道。 “我能理解,你一路被追杀而来,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隐藏身份也是正常的。总之,多谢方才的救命之恩。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就算是扯平了。” “今后再见,就当不认识吧。” 秦苏抬头灿烂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和难过,说完匆匆扭头就走。 她刚走了一步,就被顾渝拉住了手,一阵温凉的感觉从他的手心阵阵传来,混合着雨后空气里的清新味道,令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听得他认真而诚恳地说道:“秦苏,隐瞒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对。不告而别也是我不对。但,我并不想这样跟你两清。” 秦苏听罢,眼眸微动,似被什么击中了心一般,怔在了原地不能动。 “你是我经历过生死的朋友,既是朋友怎可随随便便就当成不认识?况且,后来据母妃说,你还在北定桥救了我一次。若是真要两清,也得等我还清了再说。” 顾渝执着地拉着秦苏的手,眼眸里有恳切的请求在流动。 良久,秦苏终究还是低头长叹了一句:“你是高高在上的四王爷,是这宫内的显贵之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请问四王爷,我拿什么跟您交朋友?” 秦苏说罢便挣脱开了顾渝紧紧拉着的手,仓皇而逃。 她没有回头看,那一天,顾渝手空空地向前伸了良久,终于在她消失的那一刻重重垂落而下,失落不已。 他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到:“你以为,北定桥那一刻我是完全没了意识吗?你以为,我离开万春阁没有回头看吗?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是我活到现在第一个想要以朋友身份拥有的人啊……” 天色渐渐晚去,阴云过后的天空一片璀璨,月儿弯弯斜挂于金瓦屋檐之上,细数这宫内的悲欢离合。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顾渝已经麻木了,他才转过了身。 而一路夺路而逃的秦苏像一只丢了自尊的丧家犬,不知在皇宫里七拐八拐到底该走向何方。 直到她“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宽广而又熟悉的胸膛里,她才慌忙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走路没看路……” “嗯?你竟会说对不起?” 顾遮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低头凑近了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哭过了?” “要你管!” 秦苏一见是顾遮,连忙胡乱地抹了几把脸,转身便要走。 却被顾遮的大手揽住了腰,接着便是被他一个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放在了一旁的假山石头上。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表情严肃而冷地问道:“要我不管也可以,你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 秦苏狠狠地瞪了顾遮一眼,头一昂,倔强地说道:“我没哭!” “那这是什么?” 顾遮轻叹一口气,以指尖轻划过了秦苏的眼眸下一寸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都说了没事。” 秦苏说罢就挣扎着要跳下假山的石块,却被顾遮重重地按了回去。 她听得他难得认真地在面前说道:“我从来不多事。我向来权衡利弊,只关心重要的事。” 微风吹了千万里,拂至她耳旁之时,已是温柔的缱绻之意。 她蓦地抬头,恰好撞见了他眼中的担忧之意。 一旁石缝里的小野花,“啪——”的一声脆响,悄然而放。 第37章揭皇榜 长安街头的傍晚,红霞满天,云彩紫蓝青靛相间,耀得高高的城墙上一片金辉。 “让开,让开!” 几个侍卫簇拥着赵起接过他手中的皇榜,在城门口的公示栏上便仔仔细细地贴了起来。 “公主殿下近日抱恙,特广纳天下奇人能士进宫替公主殿下诊治。但凡能治好者,赏黄金万两良田百亩。” 赵起扯着嗓子在人群的制高点喊着,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一大批的长安城百姓前来观望。 “你听见没?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啊!这不等于一下子发了吗?” “去去去,你懂个啥?太医都看不好的病,你当真这么好治?” “也是啊……不知道谁有这个好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人便越聚愈多。 赵起见宣传的目的已经达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转身朝着皇宫走去了。 而在他走了不久之后,雀儿拎着个小破篮子一蹦一跳地上长安街街头来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咕囔着:“都说这晚市的菜都便宜,多买点给刘老头子吃去,嘿嘿。” 雀儿刚走没多远,便瞧见了皇榜钱熙熙攘攘一片人群。 “都挤在那里干什么?莫非有什么好事?” 雀儿好奇地拨开人群往里钻。 好不容易她钻到了前面,人头攒动下她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瞧见了“黄金万两”“良田百亩”这几个字。 “啊哈?有这等好事?巧了,老刘会点医术,这一下子不就飞黄腾达了?” 雀儿越想越开心,顺手“哗——”的一声便撕下了皇榜,一挺胸神气地说道:“这皇榜本姑娘揭了!都别跟我抢啊!” 人群先是“哗——”的一声寂静了下来,再接着便是“哗——”的众人起哄的声音,一时间,人声鼎沸。 雀儿顾不得那么多,将皇榜夹在腋下,慌慌张张地一阵钻,才终于钻出了人群。 “唉,真是挤死我了。” 雀儿一抹额头上的汗,连菜也顾不得上买了,一路疾速奔驰朝着万春阁的方向奔去了。 而此时,坐于城墙之上的李安听得手下匆忙来报—— “总管大人,那皇榜,有人揭了。” “哦?是吗?” 李安的唇旁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端起一旁的紫砂杯,拂了一口热气,再缓缓抿了一口,眼中抹过了一抹杀意,冷冷命令道:“盯着。一个时辰后,咱家要她出现在公主殿。” “是!” 夜色降临,秦苏几乎是一路从顾遮那逃离了出来的。 她一路跑不停地捂着胸口暗自骂道:“这小子果真会诓女人,难怪淑妃娘娘也上了套。不行,不行,秦苏,你要冷静,要清醒。” 她从宫中出来一路走向了万春阁。 远远的,她便看见万春阁门口踮着脚站着海棠姨的身影。 海棠时而朝外探着身子,不停地在原地打转,似乎十分焦急的模样。 “海棠这是怎么了?才一天不见,这么想我呢?都到门口来迎接了,这待遇好像还不曾有过吧?” 秦苏虽感觉到有点奇怪,但却也没往其他地方去想。 她加快脚步,挥手大喊着:“海棠姨!我回来了!” 海棠一听得她的大喊声,连忙迎了上去,颤抖着声音喊道:“我的小祖宗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海棠,你慢慢说,别着急。” 秦苏见大门敞开,老刘和雀儿都没出来看她,这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妙,忙拉住了海棠问道。 “雀儿下午去城门那块去买菜来着,不想却揭了个劳什子的皇榜回来了。接着没过多久,就有官兵来了万春阁架着雀儿就要去宫里。你刘叔放心不下,便让我留下跟你通个信儿,他也跟过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海棠急得团团转,说话间都快哭出来了。 “海棠姨,你等等。你说的那个皇榜,是不是关于公主的怪病的那个皇榜?” 秦苏心中一惊,试探性地问道。 “可不是嘛……你说她堂堂一个公主生了病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有什么用去?那雀儿也真是的,没事儿干揭什么皇榜。” 海棠在一旁跺着脚埋怨着,秦苏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公主得病时候殿内的情况。 她的眼中掠过了担忧无数,喃喃说道:“糟了。这救不救公主,都是个死字啊……难怪赵起那家伙再三吩咐我不要去碰那玩意儿。” “海棠姨,你好好守着万春阁。我去趟宫里。记住,等我信儿。若是没信儿,就不要等了。收拾好行囊,走得越远越好。” 秦苏扔下一句话便跑远了,一路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欸!你还没说明白呢!什么叫我走得越远越好……” 海棠更急了,却也只能听秦苏的话,在万春阁守着。 秦苏一路狂奔着,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想着这事情的解决办法。 她在宫里认识的职位最高的也就是赵起了,然而以公主的头衔,显然赵起只有靠边的份了。顾遮虽然是淑妃的姘头,但是堂堂淑妃绝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站出来违逆公主的。 那么,她能去求的人,便只有顾渝了。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个四王爷,多少比没有人依靠的强。 她想到此处便朝着顾渝住处一路奔去,若是她记得没错,藩地来京城的王公贵族一般都暂住西方,而以顾渝四王爷的身份应该是太和宫没错了。 “雀儿,老刘,你们一定要拖住,千千万万要等我来。” 说罢,她一咬牙,跑得比方才更快了,根本不敢做丝毫的停歇。 她这一路不顾形象的狂奔很快便落入了在高楼之上站着的朱雀的眼中。 只见他手一松,一只传信的鸽子便从他手中扑腾着翅膀朝着清居小筑的方向飞去。 而他本人却诡异地一个转身隐没了身影,在皇宫各个屋檐上一阵飞檐走壁,很快便拐进了一个角落。 而此时,于那个角落里,另一只颜色不一样的鸽子一声清鸣,亦扑腾着翅膀朝着宫内的某一个角落疾速飞去。 夜,已深。 第38章答应你的事虽远必达 高高的宫檐之上铜铃被晚风吹得琳琅作响,一声一声撞击着秦苏的脚步,一步更比一步更为急促。 终于,她远远地便看到了“太和殿”三个大字在宫灯的照耀之下隐隐折射着光芒,令她竟没由来得觉得跌宕的心情缓上了一缓。 她虽因白日里的事情犹豫了片刻,但是还是上前一步,低头向着守门的将士行了个礼,赔着笑说道:“烦请大哥行个方便通报一下,就说秦苏有要事前来拜见四王爷,还望见一面。” 守门的将士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苏的装扮,眼中虽有轻蔑之色,却倒是也没为难她,只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答了一句:“四王爷不在殿内,你还是先走吧。” “不在殿内?那他去了哪里?” 秦苏一着急,脱口而出问道。 “王爷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这种无名小卒能管的?四王爷晌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守门的将士朝着秦苏白了一眼说道。 “晌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秦苏喃喃自语道:“那段时间他不是和我……” 秦苏一锁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转身想要去寻顾渝,却听得身后顾渝微醺的声音柔和地响起:“秦苏?” 他这一声中是七分惊喜三分不确定,混在一处竟莫名地有一些释然后的欢喜。 秦苏迟疑了片刻,抬眸间撞见了他眼中的欣喜无数。 似有星辰撞击向了深邃的大海,碎了一片海的星光。 “真的是你!” 顾渝急急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秦苏的双臂,唇角尽是满满的笑意。 一旁的侍卫看直了眼,大概没想到堂堂一个四王爷竟对一个小太监这般看重,忙低下了头当自己不存在。 当顾渝靠近秦苏的时候,一抹浓浓的桃花酒香味混合着顾渝身上特有的木香味道萦绕在了她的鼻尖,令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她看着顾渝微红的双颊,轻声不安地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嗯……” 顾渝眼神躲避着秦苏,掩饰着说道:“刚到盛京,多了不少应酬。方才去了趟将军府,被灌了些酒。不至于醉。” “哦……” 秦苏虽觉得有些怪怪的,倒也没细想。 她局促地拽着袖口,诚恳地抬头望着顾渝,恳求着说道:“四王爷,秦苏有事相求,四王爷若能答应,秦苏万死不辞!” 说罢,秦苏就要跪下来,却被顾渝的大手被拦住了。 而她一时脚软,身子微微一倾,竟靠在了顾渝的身上。 一片温暖,是令人怎样都无法拒绝的温暖的感觉。 似六月的夏风,拂过了江南万里,留下的是花开遍野。 顾渝始终紧紧拉着她的手,经她这般一倾靠亦莫名的有一丝紧张,一双好看至极的眸眼中是欢喜和温柔无数。 他轻轻在她耳旁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名讳就好,不必拘礼。不妨和我说说,你遇上了什么麻烦?” 秦苏一听他提及这个,心里更急了,反手一下抓住了顾渝的手臂,无奈而焦急地说道:“公主得了怪病,在城门贴了皇榜。雀儿单纯不懂事,接下了皇榜,现在和老刘两个人被带去了公主殿,生死未卜……” “这……” 顾渝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为难,陷入了犹豫之中。 这公主中毒成这副模样,宫中但凡有些头脑的都知晓这无论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怕都是一个“死”字。 治好了,这黄金万两良田万顷虽是少不了,怕也是会因为看见过公主的丑态而无福享受。 治不好,那不用说,更是一个死字。 横竖,都不是个善茬。 更何况,他虽然贵为四王爷,实则却是以质子身份进京来交换在京多年未回藩地的母妃。 说白了,一个在京城没有实权还被皇权忌惮着的藩王之子又哪里会有多大的话语权? 怕是答应了,也是令她空欢喜一场。 朱廊之上的一排宫灯随风摇曳,照得顾渝眼中的犹豫愈来愈深。 秦苏不是傻子,轻而易举地便捕捉到了顾渝的顾虑。 她挣脱开了顾渝紧抓着她的手,缓缓低头弓腰,将手举于眉心齐平,轻声道了一句:“秦苏明白了。秦苏也不想让王爷为难,王爷就当我没来过吧。” 说罢,她失落地转身,一步一沉重地朝着公主殿走去。 她走了三四步后,她听得身后传来了顾渝的话语—— 他说:“我应了。” “什么?” 秦苏因诧异顿住了脚步,立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三个字,以至于她连回头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顾渝轻舒一口气,缓步走到了秦苏身后,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说,我跟你走一趟。” 秦苏蓦然回头,恰好撞见了他满眼的微笑,一如天边那轮弯月,皓洁而明亮,令人心安不已。 “顾渝,你可想好了,这一去,可就是浑水了。” 秦苏不敢直视那般皓亮的眼眸,闪躲着别过了头,不忍地再次问道。 “秦苏,本王虽不是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自然作数。” 顾渝始终笑得如春风一般沐浴人心,偏生说出的话又那般动人心弦,恰似花开在心尖。 这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子都难以拒绝的男子了吧…… 秦苏心里不知怎的晃过了那个明艳近乎于魅惑的男子,搅得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她终于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个待她不薄的男子,半开玩笑地道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把你带进了沟里,然后万劫不复?” “嗯……” 顾渝若有所思地一笑,然后浅笑着说道:“也许,我乐意呢?” 他的眉眼有笑意渐渐舒展而开,似千年的盛雪于他的眼角缓缓舒展开,纷纷扬扬漫漫陀陀洒落了人间满地的洁白。 月光无度,一路倾洒落于他的眼眸中。 那墨色如锆石一般的眼眸中,秦苏一眼望到了自己的倒影。 似漩涡一般深邃,一不小心就沉沦。 再沉沦。 第39章横竖都是个死字(加更) 那样的目光,似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落在她心里的,竟是如烙铁一般的滚烫。 “走吧,再不去,怕是来不及了。” 秦苏低头掩饰着自己所有的慌张,快步便朝着公主殿走去。 顾渝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她的背影,然后一步不落地跟了上去。 也许,连他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子明明只不过救了他的命而已,而他,却明知这是一趟浑水依然选择了跟“他”走一趟。 他只知道,那一夜,星光很好,空气微微湿潮,而“他”的眼里,全部写着——“她需要他”。 或许,这便是足够强有力的说辞了。 无需其他。 公主殿中,宫女已将殿内被摔得粉碎的器皿杯盏之类清扫干净,不仅换上了新的更为华贵的奇珍异宝,亦细心地燃上了安神的龙涎香。 一时间,殿内青烟缭绕,花香阵阵,轻帐慢摇。 龙涎香和花香很少地遮掩了原本的旖旎气味,为皇家的尊严挽回了最后的余地。 若平公主已然服下了刘叔配制的药汤,似已安分了超过了一个时辰。 她亦换了一身珍珠银线锦造的轻纱裙,宫女细心地替她梳了往日里她最爱的凤舞九天发髻,又给她的眉心点上了淡淡红蕊。 末了,再以一帘淡紫色珠帘从顶至下长垂至了地面的红绒毯之上,遮住了她半撑额头侧躺于紫檀木雕花床的身影。 显得华贵又端庄,是无尽的优雅之态,尽显皇家之姿。 而这一幕珠帘前长跪着已经被吓得小脸苍白的雀儿和始终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刘叔。 雀儿也不知道这样跪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麻得不能动弹的时候,珠帘后的若平公主才开了口。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跪着的两人,懒洋洋地随意问道:“就是你们两个解了本宫体内的毒?” 雀儿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刘叔,不敢多言。 却见刘叔徐徐一礼便磕了个头,低头缓声道了一句:“是公主殿下洪福齐天,并非吾等草民之功。” 若平公主的红唇旁缓缓勾勒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她微微侧了个身子换了个姿势说道:“你这老头儿倒是挺会说话,本宫喜欢。” “只是,本宫又不是神仙,还能不药而愈不成?” “况且,本宫这毒宫中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介草民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解了,这真是匪夷所思啊……” “莫非,你本就持有解药不成?” 若平公主的双眼微微收紧,目光一寒,笑容逐渐狠厉。 “公主殿下,草民冤枉啊!” 雀儿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焦急地想要竭力辩解澄清,却被刘叔暗中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只听得刘叔不紧不慢清清楚楚地说道:“公主所中之毒,乃是七星花之毒。此毒来自于南疆西域一带,并非我元盛所有。” “草民已有十余年未踏出过这盛京,这点,公主殿下随便一查便知一二。” “况且,公主殿下这毒亦是因您洪福齐天,草民不过只是蒙对了几味药而已,不值一提。” 若平公主知道他定会推脱,只是冷冷一笑,唇旁一抹残忍的笑意。 她慵懒地说道:“这就很难说了。除非你能知道下毒者为何人,这倒是能让本宫信服,保住自己的清白。” 此言一出,连雀儿这般单纯的人都明白了。 ——什么皇榜,什么奖赏,什么良田万顷,不过都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她想要的,不过是将毒解了,然后杀人灭口而已。 试问,他们见过了堂堂公主如此失态的样子,还能活着走出这个皇宫吗? 不管治好与治不好,还不都一样都是个死罪? 雀儿心中懊悔不已,她将双拳握得紧紧的,却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一旁的刘叔却一点也不意外。 他似早已知晓洞察这一切一样,低眉淡淡冷笑,不卑不亢地继续答道——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我等不过是一介草民,性命如同草芥,不过蝼蚁而已。” 若平公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刘叔再次笑了笑,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和小女死不足惜,不过是不记名的两条贱命罢了。但,公主殿下体内的余毒……” 刘叔笑着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若平公主听到此处,“啪!”的一声怒而坐起! 她蹙眉冷冷质问道:“本宫体内的余毒?你做了什么?” “公主体内的余毒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内无人能解了。” 刘叔四两拨千斤,淡淡一句便使得若平公主脸色大变。 “本宫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本宫?” 若平公主不自觉中已经站了起来,面容之上写满了怀疑和盛怒。 “公主殿下此刻应该觉得胸口有火中烧,四肢畏冷发汗,浑身微痒。” 刘叔低头一礼,毫无畏惧之色缓缓说道。 “大胆刁民!你竟敢暗中留了一手来要挟本宫!” 若平公主哪里被人这般要挟过,盛怒之下“咔擦——”一声摔碎了一盏琉璃杯,发髻之上的金钗亦颤颤摇动! 她的眼中惊诧和后怕无数,脸色很快阴沉了下去。 一旁的李安见这一幕,双眼亦冷厉了下去。 急切想要将功折过换回若平公主信任的李安见机便命令道:“来人,将两人拖至天牢,严刑拷打!咱家就不信,还问不出个方子来!” “是!” 左右侍卫领命刚要拉着刘叔和雀儿去天牢之时,却听得殿门外传来了一声——“四王爷驾到——”。 “他这个点来做什么?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若平公主本就对顾渝忌惮的很,她的脸色更加阴沉冷厉了。 “公主言重了,许是只是来请个安呢?” 李安低头一礼,宽慰着若平公主说道。 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先放了刘叔和雀儿。 毕竟,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杀人传到了宫内并非是一件好事。 “宣。” 若平公主重新端坐回了床榻之上,依旧一副端庄笑容满面的模样说道。 “臣弟来迟,应早些给公主请安的,还望皇姐莫怪。” 顾渝人还未进屋,低沉的话语声便已经传至了若平公主的耳旁。 她微微一皱眉,抬眼间便见一白衣少年风度翩翩,缓缓走入了殿内,步步生了烟。 第40章一招将军 顾渝一身白衣径直入了殿内,身后跟着低着头的秦苏。 “臣弟,见过皇姐。” 顾渝躬身一礼敬向了若平公主。 若平公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顾渝,发现他竟然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瞪了李安一眼,低声暗骂了一句:“饭桶,这点事都做不好。” 转而,她便连忙站了起来,主动掀开了珠帘朝着顾渝走了过来,满脸欢喜地说道:“哎呀,这么多年没见,我这四弟都长成这般帅气了。这相貌,怕是不知道要误了多少姑娘啊……” 顾渝知道她只是客套,微微一笑,回道:“皇姐倒是比小时候明丽了许多,难怪在南疆的时候经常听京城来的人说皇姐不仅人美也治国有道。” “是吗?倒是哪个嘴快的,也不怕折了你皇姐的寿。” 若平公主眉眼一笑,拉着顾渝就说道:“来来来,我们姐弟多年未见,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顾渝借机故意走过了刘叔和雀儿身旁,似乎不解地问道:“皇姐,这两人是……?” 若平公主的眼中抹过了一丝尴尬之意,随口便说道:“这两个人故意使诈骗本宫,一会儿便押下去,免得污了四弟的眼。” “哦?我倒是看着两人挺老实的。正好我初来盛京,不如皇姐把这两人赏给我如何?” 顾渝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若平公主,笑了笑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此话一出,若平公主自然很快便明白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怕是来见她这个皇姐是假,想救这两人是真。 若平公主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语气里便也就怀疑地问道:“难道……四弟认识这两人?” 顾渝意味深长地一笑,单手负于身后,说道:“皇姐有所不知,臣弟一路从南疆来盛京,所带随从尽数遭人暗杀。到了这盛京之后,臣弟也亦已经身受重伤。” “若非这两人救了臣弟,恐怕,皇姐今日便见不到臣弟了。” 他的话音刚落,雀儿惊诧抬头一看,竟看到了华服在身的顾渝,刚想惊叫,却被秦苏一个眼神给你制止了。 这暗杀之事,本就是若平公主亲自指使,如今被顾渝当面提出,多少她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若平公主眼神一阵闪躲,转过身掩饰掉了些许尴尬之意,半笑着说道:“竟有此事……” “看来这一路,真是辛苦四弟了。” “只不过,本宫前几日身中奇毒,说不定便和这两人有关。要本宫放人,着实有些为难啊……” 若平公主的语气也越来越冷淡,大有不愿意之色。 顾渝正想再争取之际,却听得殿门外传来一声——“迟太妃驾到!”。 “母妃?” 顾渝皱了皱眉头,刚转过身果然听到了迟太妃的声音。 只听得她毫不客气地便喊道:“公主殿下若是不肯给小儿这两人也可以。正好,本太妃的人来报,说一路谋杀小儿的人落了重要的物件在了现场,是什么公主殿下想必是很有兴趣的,是吗?” 秦苏听得这一声质问声,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女中豪杰多了几分好感,再转身之时,却撞见了迟太妃熟悉的容颜。 ——竟是那日在北定桥纵马来救顾渝的那位巾帼英雄。 果然,这位女中豪杰不仅飒爽,行事也是雷厉风行直击重点。 若平公主一听此言,不由得神色一阵慌张,却碍于迟太妃的身份不得不赔着笑说道:“迟太妃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听不懂?那应该认得此物吧?” 迟太妃的手心一张开,一块只属于公主殿才有的令牌赫然出现了若平公主面前。 “太妃这是哪里来的?莫不要让奸人误导了,以免伤了皇家之间的和气。” 若平公主虽心中慌张,却倒也是见过世面的,话语间暗示着迟太妃和顾渝在京不过是质子的身份。 “我迟眉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活了这把年纪,有人想害小儿,还是能想些办法得知的。公主殿下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便将这两人给小儿带走。” “那之前的帐,便算一笔勾销。” 迟太妃目光锐利,丝毫不给若平公主面子,头一昂冷冷说道。 若平公主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她恨恨地低头扫了一眼跪着的刘叔和雀儿,眼中皆是厌恶和怀疑之意。 她仍旧不甘心地反问道:“难道迟太妃就不怕有人说您故意派人对本宫下毒吗?” “怕?呵。” 迟太妃一声冷笑,目光严厉地说道:“朝中文武百官哪一个不知道我迟眉的性格?别说这种下毒下三滥的手段本太妃不屑做,只怕是本太妃跟着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你们都还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呢……” 秦苏不由得唇角动了动,心中的敬佩之意更多了。 “太妃,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若平公主被气得不行,却仍得端起公主的架子,忍气吞声地说道。 “就说今儿这人给不给我带走吧。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在这儿磨叽半天,倒是有意思的很。” 迟太妃一撩鬓前的一缕白发,已有些许不耐烦之色。 正当若平公主陷入了为难之际,却听得殿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母后?” 若平公主一听,眉眼间一喜,连忙提裙迎了出去。 可是,还没到殿门口之时,却听得皇太后严厉责备地喝道:“若平,你又瞒着哀家干了什么好事?!还不快给太妃和四王爷道歉!” “母后……?” 若平公主被皇太后一下子给整懵了,局促地站在了原地。 ——这向来有事,母后不是都帮着她的吗?怎么这次? “还不快道歉?!要本宫亲自替你道歉吗?!” 皇太后显然怒了,一甩袖高声喝道。 若平公主被怔了一下,只得低头忍着躬身道了一句:“若平给迟太妃道歉,给四弟……赔不是。” “你一声道歉换我南疆精英战士五十条人命,本太妃并未觉得你委屈。” 迟太妃冷冷扫了她一眼,然后给皇太后行了一礼,缓和了些语气问道:“那依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这两人能给我母女二人带走了吧?” 第41章遇刺 皇太后只是抬眸扫了一眼迟太妃,唇旁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抿了一口淡茶才缓缓说道:“那小女子,太妃现在就可以带走。至于另一个……本宫留他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本宫亲自派人送至太和宫,如何?” 皇太后说罢,将目光深深地落在了刘叔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刘叔始终低着头,不曾言语。 “半个时辰……” 秦苏心里担忧了起来——若是太后反悔了或者是直接怎么了刘叔,又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然而,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了。 迟太妃也迟疑了片刻,显然也有所顾虑,但最终,她还是道了一句:“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了,想必是一言九鼎的。那么,迟眉便不打扰公主和太后娘娘了。” 说罢,她给顾渝使了个眼色,示意带雀儿先走。 秦苏不得已上前去拉雀儿,却听得刘叔压低了声音在一旁说道:“别担心,好好在太和宫等我。不要轻举妄动。” 秦苏匆匆忙忙点了点头,拉起同样担心的雀儿退到了顾渝的身后。 几人刚走到门口,秦苏却远远地看到了顾遮匆匆忙忙地朝着这里走来。 “他来这里干什么?就不怕别人发现他和淑妃的事儿了吗?” 秦苏刚要使眼色给顾遮,却听得传报的太监尖细着声音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什么……?” 秦苏犹如当场被雷电劈中,脑子嗡的一响,当场石化在了原地。 皇……上? 她的双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而她的瞳孔随着顾遮一步一步地走近而变得放大。 顾遮远远的似乎也看到了她,当他看到她难以置信失魂落魄的表情之时,他的双眉微微蹙了蹙。 但,他并没有上前去解释而是宽慰她。 相反,他与她擦肩而过,大步跨过了公主殿的门槛,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母后,儿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母后可否答应?” 太后扶了扶额头,似有几分倦意地答道:“说吧。” “儿臣想带这人走。” 顾遮笑盈盈地指向了跪在地上的刘叔,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那副吊儿郎当毫不遮掩的样子,哪里像秦苏平日里看见的那个深思熟虑心机颇深的人? 秦苏的眼眸微颤,她的目光再次变得一陡。 “你倒是跟哀家说说,你要他有何用?” 太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低头以茶盏掩盖了这一情绪。 顾遮似没有见到太后的情绪一般,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大咧咧地说道:“淑妃昨夜不小心着凉了,此刻正在咳嗽个不停。儿臣听说这人厉害的很,一下子治好了皇姐的病,便想借去替淑妃看看。” “呵。整天围着女人转,果然是个饭桶。” 一旁的若平公主白了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 太后听在了耳里亦当成了没有听见,只是缓缓放下了茶盏,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顾遮的身上,道了一句:“皇上,关心后宫嫔妃固然是件好事。但,你贵为皇上,更应该关心朝政,明白吗?” “母后,这朝政不是有皇姐担着嘛……再说了,这几日皇姐差人送奏折送到朕那儿,朕批得都快吐血了,实在是头疼……母后就不要为难孩儿了嘛~” 顾遮当场撒起了娇,就连一旁的宫女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顾渝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般散漫的顾遮,陷入了疑惑之中。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要不是你皇姐,我看你怎么把持这先帝留下的元盛江山!” 太后被他磨得头疼,无奈之下摆了摆手说道:“人你可以先带走,但是他出宫之前必须来跟本宫禀报。否则罚你一个月不许出宫。” “谢谢母后!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顾遮连忙行礼,余光却看向了身后的秦苏。 秦苏虽不明白顾遮为何像变了个人一样,但是她却大概明白了他是来帮她救刘叔的。 但,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刘叔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等秦苏想明白,顾遮已经命身旁的北轩将刘叔拉了起来。 刘叔起身的时候看了太后一眼,沉着气低声道了一句:“草民谢过公主殿下不杀之恩,谢过太后娘娘饶恕之恩。” 当太后看到刘叔抬起的容颜之时,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她将手中的锦帕抓得深紧,直到起了道道褶皱也没缓过神来。 秦苏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就像是曾经认识的重要的人重新再次相逢一般,太后的眼中尽是难过和悲伤之意。 但,秦苏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怎么可能和刘叔有什么关系? 刘叔倒是和平日里一般并无任何波澜,行完礼便跟着北轩走出了殿门。 然而,就在他刚出殿门的那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嗖——”的一声放出了一支冷箭,直逼着若平公主的喉咙射去! “公主小心!” 李安刚想去救若平公主,却见秦苏身影比他更快地动了。 秦苏来不及多思考,脚下一个点地而起,一个旋身翻转挡在了若平公主的面前,向着那支箭赤手空拳地握了过去! “撕拉——” 只听得那支冷箭迅速撕裂开了秦苏手心的皮肤,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迅速散开。 “滴答——” 一滴粘稠而鲜红的血液从她紧握着箭的手心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了妖冶的血花。 众人屏息凝神诧异之中,那支箭被她稳稳地握在了手心,停在了离她眉心的一寸处! 她身后的若平公主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惊魂落魄地大声喊到:“还愣着干什么!抓刺客啊!” 一旁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出动,一瞬间整个公主殿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 “秦苏!” 顾渝顾不得许多,一声惊呼上前直奔着秦苏而去! 而此时,顾渝的脚下已动,片刻已经至了她的身旁。 他站于她面前,脸色黑得慎人,死死得盯着同样惊魂未定的秦苏。 顾遮唇瓣动了好几下,显然已有怒意,但,却被他忍了下去。 他轻轻握住了秦苏的手腕,又一根一根轻轻掰开了她紧握着箭的手,将伤她的那支箭“咔擦——”一声重重扔在了地上,然后直接“哗——”地撕下了自己的龙袍,低头沉默不语细细将她的伤口裹上。 第42章我心已动你呢 秦苏听得他在耳旁轻叹了一句:“怎的这般鲁莽……差一点就没了命你知道吗?” 秦苏的心在那一刻不自觉地一颤,似有沉石裹着她的心慢慢沉向了无妄的大海,猛地撞上了礁石撞击起了千层高的海浪,久久不能平静。 顾渝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堵塞。 他别过了头,强迫着自己不再去看。 “皇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后见顾遮竟不惜撕破了龙袍来替一个小太监裹伤口,不由得眉头一皱。 刘叔远远地看着秦苏的伤口并无有毒的症状,本想上前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顾遮的眼中撇过了一丝不屑,却仍旧笑着抬了头望向了太后,笑兮兮地说道:“回母后的话,这小子虽然身份低微,却替皇姐挡下了箭,怎么算都是我皇家的功臣才是。” “而父皇曾说,有恩于我者,虽万死而不辞。” “不过区区一件龙袍而已,回头命秀衣坊的绣女再做一件便是了。” 太后虽觉得顾遮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也没看得出什么端倪,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看向了若平公主说道:“回头查出了下毒者和刺客一定要严惩不贷。” “是。” 若平公主低头领命。 “还有李公公,你不是说这皇宫跟铜墙铁壁一般吗?怎的还有刺客进出自由?此次是这小子救了公主,下次是不是就轮到哀家了?” 太后将话说得很重,当下李安便跪倒在地,低沉着声音说道:“微臣知罪。微臣定当彻查此案,给公主殿下和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行了。这时候也不早了。该散了就散了吧。哀家也乏了,回宫吧。” 太后轻叹一声,似已有几分倦意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踏出了门槛。 当她经过刘叔身旁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提了一句:“对了,他不是擅长医术吗?就让他替那小子看看手上的伤势,回头再给那小子赏点金银珠宝之类。” “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刘叔低头一礼,平淡如水地说道。 待太后走后,迟太妃给了顾渝一个眼色,道了一句:“该解决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有皇上罩着,放心他们是安全的。你就先跟娘回去,娘有话要问你。” “是。” 顾渝担忧地看了秦苏一眼,还是转过了身跟着迟太妃回太和宫去了。 “既然皇姐有刺客要缉拿,那朕便先告辞了。” 顾遮给秦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在他身后。 秦苏本对他隐瞒身份之事有所埋怨,却当下也没有什么选择,只能低头对公主匆匆行了个礼,跟着顾遮出了公主殿。 几人刚走,若平公主便盯着秦苏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李公公,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皇上有些奇怪?” “公主,要不要派人去查查那个小太监的底细?” 李安顺势说道。 “嗯。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若是再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若平公主拂袖坐了下来,掀开了一本奏折,冷冷说道。 “微臣,知罪。” 李安领命后亦匆匆离去。 若平公主刚掀开奏折,只见上面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写着——“河套走廊一带干旱一年有余,百姓流离失所,地方都督贪赃枉法不作为。” 若平公主皱了皱眉头,将奏折翻至了最后一页,只见落款写着“孙义”两个醒目的大字。 “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倒是勇气可嘉。” 若平公主随手“啪”的一声将奏折扔进了一旁的暖炉里,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火苗遇纸瞬间便点燃,一时间火势蹿了有半尺之高,通红的火光将若平公主眼中的不屑之意照得亦是一览无遗。 雍极殿内,一盏铜灯长明,照得一帘水粉色帘帐晃晃悠悠。 秦苏别扭地坐在帘帐旁一旁的香檀木椅子上,顾遮半蹲着身子十分细心地将原本简易包扎的布条取下来。 他自从带着她回到雍极殿后便再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解释的话,看上去似乎多了些心事的样子。 秦苏本也想问清楚很多事情,但当她看到他一脸疲惫和凝重的样子,便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他的动作很轻,轻柔到每一个动作都怕伤到了秦苏。 可毕竟伤口和布料已经有所粘合,所以多少撕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痛的感觉的。 他的一个动作稍微快了点,明明换了一般女子都会开始尖叫一声“疼——”的情况,秦苏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如果真的疼,你可以喊出来的。” 顾遮抬眸认真地看着她缓声说道。 “还好。比起小时候刘叔教我练武受的伤来讲,已经好很多了。” 秦苏笑了笑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这一身武艺是你刘叔教的?” 顾遮取下了布条,一边替秦苏上着金疮药一边随口问道。 “是的。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刘叔一手把我和雀儿带大。他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厉害的大概是喝酒和我才知道的医术。” “但,他从来不教我医术,只是说练武能防身。” 秦苏微微一笑说道。 “我看那个刘叔对你视如己出,但为何又将你送进了宫,让你做一个太监?” 顾遮亦笑了笑问道。 “做太监有什么不好的?能补贴点家用,你也知道的,万春阁已经好多年没有生意做了……进来是我自愿的。” 秦苏粗着嗓子,心虚地咕囔着。 “好了,不问你了。” 顾遮将最后一个结打好,抬头笑着看向了秦苏,认真地问道:“说吧,你是不是有一大堆的话想问我?” 秦苏先是一怔,然后释然一笑,淡淡答了一句:“原本是有很多话要问来着,但是后来觉得,问与不问,差别不大。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有不知道的好。” “何况,从我认识你来,便觉得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不问也罢。” 顾遮原本期待的双眸渐渐黯淡了下去,他一个起身长叹一声,然后面朝着窗外笑了笑,轻道了一句:“朕此刻忽然有些羡慕起了顾渝。” “为何?” 秦苏不解地问道。 “因为,在他面前,你至少还会使一些可爱的小性子。” 顾遮目光微动,笑了笑将单手负于身后,在铜灯的光影中立成了孤独的风景。 第43章朕不好男风(加更) 秦苏望着顾遮那般孤独的身影,心里没由来地一酸。 ——大概,他方才在公主殿的那一切伪装不过是他的手段。他那般吃力地演了多少年?又这般孤单了多少年? 秦苏的目光望向了他,眼中是说不出的酸胀。 她很想站起来去拥抱着那样孤单的一个灵魂,但她那般清清楚楚地知道着他的身份。 ——她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生计在求全的小太监,而他,注定是有朝一日要飞上天边的潜龙。 铜灯明灭,她的目光低垂,一地的月光如霜一般令人感到从来未有过的沮丧。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良久,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到了她的唇旁却只有这么一句。 说罢,她便起身欲匆匆离去。 却于她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之时,她的手被他轻轻拉住了。 她清楚地听到他在身后疲惫地道了一句:“别走,再多陪我一会儿。” 她的心,微微一阵触动。 像是有针芒贯心而入,却又不是疼痛。 她转身之际,却被他从身后拥入怀中! 一阵属于他温暖的体温迅速将她包围,带给她无尽的贪恋。 他轻轻将下颚靠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若有似无地在她耳旁轻笑着说道:“其实,第一天见面,朕便知晓你是女人。所以,朕,不好男风。” ——所以,朕,不好男风。 这句话他说得似笑非笑,实则落到秦苏的耳中却明白那并非玩笑之言。 她被他拥入怀中,原地石化了。 顾遮的话十分轻柔,似春风夹带着微湿的细雨飘过了她的耳际,一遍又一遍似魔咒一般吹动着她原本平静的心湖。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苏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根本无法认真去思考。 她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红烫得怕是比那一旁的暖炉还要热烈上了好几分。 秦苏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顾遮,却不料反被他的一双大手于腰际处环得更为深紧了。 那几乎是令她窒息的力度,却又是她无法真正推开的怀抱。 他索性无赖一般地将整个身子耷拉在了秦苏的后背之上,近乎孩子气地说着:“朕会让你明白,朕今夜到底在说什么的。”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不要推开。” “你这样,一会儿来伺候你更衣洗漱的宫女来了,宫里又该多闲话了。” 秦苏被他缠得手足无措,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只好唬着他说道。 却不料他坏笑着在她耳旁轻声说道:“那你以为,从你踏进这雍极殿为止到现在,为何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你早就摒退了左右?” 秦苏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头,恰好撞见了他深深望向她的眼眸,不由得呆了一呆。 虽早就知道这男人长得倾国又倾城,但是这般近距离地看着他,又是这般近乎迷离的眼神,着实令秦苏挪不开了眼。 他却似毫不知情一般,轻轻将修长如玉的指尖覆在了她的唇瓣之上,一抹温凉迅速如电流般传至了她周身的每一处血液! 令她当场就觉得似乎失去了呼吸。 而他却在她的耳后轻笑着呢喃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这般费劲心机?嗯?” 秦苏觉得心里绝对不止一只小鹿在乱撞,而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一股股血流不断地涌向了她的大脑,令她头大,也令她头晕。 “那个,我去看看刘叔。” ——她挣扎着要推开他。 “朕已经安排了贴身侍卫守在他们的房间门口,绝无差池。” ——是他再次将她环紧,于她耳旁坏笑的模样。 “我得去万春阁给海棠姨报信,久了她该担心了。” ——秦苏再次想要钻出他的怀抱。 “朕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差人将金银送至了万春阁,当然,信也已经带到。” ——顾遮于她的耳后坏笑一声,将一只手从她的腰际滑下了她的膝盖处,然后微微一用力,在秦苏的低呼声中,他已经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顾遮!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秦苏这才闻到了顾遮身上那抹淡淡香味竟是桂花酒的味道!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拼命地以拳打着他的胸膛,吵嚷着:“顾遮!放我下来!我跟你讲,你要是敢酒后……酒后……我就,我就!” “砰——” 顾遮顺势一倒,两人恰好跌落在了龙榻之上,震得水粉色的帘帏颤颤而动,欢快地荡起了一大片的涟漪。 “酒后如何?你就……如何?” 顾遮笑得如烟花一般灿烂,似将这满屋的月光都揽进了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 他以手撑额,半躺于她身侧,就那般坏笑着看着秦苏,一直将她看到脸色通红通红还不肯罢休。 秦苏慌忙躲避着他的双眸,潦草地胡乱答着:“你今天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这般耍无赖,我便用剑削了你!哼!” 说罢,秦苏就做出一个要抽出袖口之中藏剑的动作。 却于那一瞬间,她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之中。 她疑惑地低头朝着自己的袖口望去——竟然是空荡荡的!藏剑竟然已经没了! “我的剑呢!?” 秦苏当下便急了,四下胡乱摸着,却无意之中将自己的锁骨和白皙的颈部以及皓白的手腕裸露在了顾遮的面前。 顾遮的神色逐渐从坏笑变得沉凝再变得逐渐迷离。 就在秦苏胡乱地一阵上下摸索之时,她的手被顾遮猛地抓住! 再接着,随着顾遮的用力一拉,她的身子再次毫无预兆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干什么?!” 秦苏刚想要挣扎,却听得顾遮粗喘着气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别找了,再找,我不保证能控制住我自己。” “嗯??” 秦苏抬眸朝着顾遮望去,却见他双眼迷离双颊泛起了桃红之色。 她疑惑地反手把住了他的脉象,这才心中一惊,压低着声音说道:“酒中有药?” “嗯……” 顾遮缓缓点了点头。 “你知道酒中有药你还喝?!” 秦苏暴躁了,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起身就要去给顾遮拿解药。 却被顾遮一把给拦住压了回来。 秦苏听得他在她耳旁轻声说道:“别去。这里,到处都是耳目。听我的,就好。” 她错愕地抬头,撞见了他竭力保持的理智。 她,忽然开始有点悲悯他。 亦是在那一刻,床帏微动,她的心,亦开始疼了起来。 第44章变数(加更2) “你……还撑得住吗?” 秦苏看着一直以内力克制着药性的顾遮,担心地问道。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刺激到他体内的药性。 顾遮留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强撑着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倒是有那个本事,也要先问问打不打得过我才是。” 秦苏白了他一眼,然后眯起了双眼,好奇地靠近了顾遮,色眯眯地问道:“老实交代,那酒,你定是没完全喝完吧?” “嗯?何以见得?” 顾遮虽被她突然的一阵靠近弄得眼神一阵慌张,却倒是还克制得住自己,便也同样眯起了双眼百般聊赖地问道。 “因为,刘叔跟我说过,这药若是混着酒,必定药性翻倍。而若不服用解药的情况下,能在这个时辰做到你这一步的只有两个解释。” 秦苏朝着他伸出了两个手指,继续得意地说道:“一是,你并没有将酒喝完,所以药性也就减半。二是,那下药之人下错了药,并没有下足了分量,才能让你以内力克制之。” 顾遮始终面带微笑,便那般手撑着额头凝望着她,直到将秦苏看得浑身发毛。 “你,你这般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秦苏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戒备地说道。 “会不会……还有第三种可能?” 顾遮慵懒地一笑,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之色。 “第三种可能?呵呵,怎么可能!再厉害的内力也不可能……等等。” 秦苏刚想嘲笑一番顾遮自己往脸上贴金,却忽然又觉得后脊梁发寒。 她当场僵直在了片刻,似被雷劈中了一般,锁眉慎重问道—— “你喝酒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这番情景,说明,你根本就知道这酒中是有药的。而真正想要下药给你的人,一定会等你全部喝下了药才善罢甘休。” “所以说,按照常理,你是不可能有机会不喝完酒的。” “那么,只有后者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药是对方事先便已经下好的……” “所以!” 秦苏一声低呼,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蹦出。 “嗯哼。接着说。” 顾遮此时面容之上的潮红已经尽数褪去,很显然,药性已经被他逼得差不多了。 “确有第三种可能。但,这第三种可能是一个人。” 秦苏冷静地看向了顾遮,皱眉说道:“这下药的人,其实并不是对方的人,而是,你自己的人。事先,他便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药减半了。” “这般一来,既能顺水推舟,也能将计就计……” 顾遮听到最后的是微微邪邪一笑,然后将手环过了她的腰际,一阵酥软便从他的手心传至了她全身。 那一瞬间,秦苏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像个深渊,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他算计在内,而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下一个棋子。 想到此处,她便想推开他。 然而,就当她想动的那一刻,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已经无法动弹!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秦苏冷下了眼眸,冷冷质问道。 “没做什么。不过是知道你下一步要逃离,暂时点了你的穴道而已。放心,这穴道半个时辰内便会自行解开。而朕,也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如朕方才所说。有人想要看一场戏,只可惜,他算错了来的对象。” “但是,既然这场戏他先开了场,那便要让他好好看个够,才过瘾。” “而你,要做的,便是配合朕演完这场戏便可以。” 顾遮微微一笑,将指尖从她的耳际一路蜿蜒而下,然后停留在了她的唇瓣之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最好闭嘴。 而此时,秦苏的耳尖敏锐地捕捉到房顶屋檐之上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点过,接着便蓦地在他们头顶之上的一块地方停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块瓦砾被人小心翼翼解开的声响,一丝微弱的亮光十分隐蔽地钻了进来。 “你要的看戏的人来了。” 秦苏自然知道这一切的动作逃不过顾遮的耳朵和眼睛,便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听一听,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演完这一出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好处的戏?” “因为,你在乎的人,现在在我手里。对于你而言,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遮淡淡一笑,笑容里却多了几分无奈。 他将修长的指尖微微弯曲,从她的眉眼处一直轻滑到了她的鬓发间,轻轻将她的一缕乱发温柔地别至了耳后,另一只手则停留在了她衣物的第一粒扣子上。 “也许,你错了。” 秦苏冷冷看着顾遮,冷笑一声说道:“我以为,你真的是真心待我。到头来,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但是,顾遮,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个人呢……向来锱铢必较。” “嗯?” 顾遮很快眯起了鹰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了秦苏,神情渐渐凝重。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飞快地从她的扣子旁移开,朝着她的哑穴点去! 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点到的时候,秦苏便先他一步高声喊道:“上面的人,他没中药!” “不错。反应可以,只可惜……” 出乎秦苏意料的是,顾遮并没有恼怒,而是邪魅一笑,道了一句:“只可惜,你小看了朕。” 说罢,顾遮便以同样诡异的手法从后背不知哪一处抽出了一把长剑,整个人从帘帐之中贯飞而出,与那把长剑化作了一体如同会发光的一道尖锐的长虹一般朝着屋檐之上那一缕微光径直刺去! “危险!” 秦苏与此同时处于低处,却看到那洞口出现的不再是微光,而是类似粉末一般的东西飘然洒下! 她眼中一惊,脱口而出大声喊着。 于那一刻,她看到了顾遮唇旁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而他的手腕亦奇异地一个翻转,手中的剑竟然换了个方向,朝着洞口偏离的方向凌空刺去! 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巾帕被他飞旋而出,如同伞盖一般朝着那些粉末飞去,一个轻轻的斡旋后,秦苏惊呆在了原地。 ——那些粉末,竟分毫不差地落于了巾帕中心。 第45章私奔吗带走皇帝的那种 随着顾遮的手腕再一个斡旋,巾帕瞬而收紧,安静地掉落在了他的手心。 整个动作如行如流水一般流畅,像是早已经精打细算了很多遍后的熟练,令人惊叹。 而与此同时,那把剑从屋顶延着原本的路线重重而落,“砰——”的一声撞击向了地面,溅起了点点血花。 顾遮看着那剑淡淡一笑,负手而立轻道了一句:“看来,逃得还算快。” “他下药想陷害你,而你却出手伤了他。算起来,你们是扯平了。” 秦苏从未见人这般狠准凌厉,她的目光沉冷了下去,这般缓缓说道。 顾遮慢慢转过身,带着些许笑意扫了秦苏一眼,说道:“既然我跟他的事情算是扯平了,那么我跟你的事情,是不是也该清算一下?” “算……算什么?我又没干什么……” 秦苏心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心里疯狂地在算着时辰。 ——还有片刻这穴道便能自主解开了,拖住他才是王道。 “你确定你最后那一声喊,不是想借那人之手来将朕的计划全部搅乱?你又敢说,你完完全全没有要把朕卖了的意思?嗯?” 顾遮看似说得漫不经心,实则眼中皆是满满的失望之意。 而他却低着头,始终没有让秦苏看见他眼中的这层失落。 一旁的铜灯忽明忽暗,随风微动,照得人的心忽上忽下,一片极淡的冷清。 秦苏望着似鬼魅一般朝着她走来的顾遮,冷笑一声说道:“我想尊贵的皇上你莫要想错了。一开始,我就被迫陷入了你们的这个局内。你们要玩生死游戏,不通知我便拉上我,还想我乖乖配合,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好摆弄?” “都不是。” 顾遮几乎是低吼了出来,震得秦苏的心猛地一颤! 她惊诧地看着顾遮缓缓抬起头,望向她的眼中皆是难以言说的痛楚。 她听得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你不是个木头人。我以为,你有感情。我也以为,我值得你去信任!” “我步步算对,唯独你,算错!” 顾遮一步冲向前,紧紧抓住了秦苏的肩膀,五指深深凹陷进了秦苏的皮肤,掐得她一阵生疼。 “疼……” 秦苏不自觉地低呼一声。 可她却于此刻莫名地觉得心里的痛苦比上这皮肉之苦还要让她难受。 顾遮的那一声声诘问如同刀割一般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心,令她在那一刻几乎要晕厥过去。 听到她喊疼的那一瞬间,顾遮才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了。 他轻轻松开了她,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没事。” 秦苏的话音刚落下,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娇柔的声音—— “皇上~臣妾给你熬得参汤好了……” 秦苏透过帘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碗,笑容满面地跨过门槛进了屋。 却于她看到秦苏和顾遮的那一刻起,她手中的碗“啪——”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浓郁的参汤味散做了满屋。 而那女子则怔住了一般呆站在了原地,似不知所措一般。 良久,她才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地匆匆道了一句:“原来已经有妹妹在服侍皇上了。臣妾不知,还望恕罪。” 说罢,那女子急急一个转身便匆匆拎起裙摆向着门外奔去。 隐隐的,朱廊的尽头传来了那女子的压抑哭声。 “她是……?” 秦苏愣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被误解了。 她尴尬地扫了满脸沉凝的顾遮,小心翼翼地问道。 “淑妃。” 顾遮面无表情,冷冷答道。 “啊?!” 秦苏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难不成,我成了你和淑妃的第三者?!可是不对啊……她不早就是你的妃子了吗?为何还有北定桥让我送信一说?” “现在还不是将一切都告诉你的时候。但是,不得不承认,今晚是两败俱伤。” 顾遮看着淑妃慌张而逃去,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上前去追。 “她都误会我和你了,你为什么不去追?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秦苏急死了,穴道恰好于此时被冲开,她一推顾遮埋怨着说道。 “你希望我去追她?” 顾遮的眸子沉了沉,以冷冷的语气盯着秦苏问道。 “那……那你总得把话说清楚啊……” 秦苏被他看得一阵发麻,却又心虚地降低了语调,头一低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着什么。 “秦苏,你要知道,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顾遮无奈一笑,缓缓道了一句:“方才屋顶之上那人,是太后的人。而太后,并不希望朕与淑妃太过于亲近。因为,淑妃的身后,便是军功显赫的将军府。” “所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秦苏很快便理清了这里的思路,她恍然大悟低声说道:“也就是说,太后竟一直在提防着你?!而方才那人是故意让你喝下药,然后又设法让淑妃来到这里,以挑拨你和淑妃之间的关系,让将军府不再站在你这边?” “对了一半。” 顾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从帘帏后拿出了那把属于秦苏的藏剑,伸手递给了她,说道:“给你。你走吧。” “你放我走?” 秦苏迟疑了片刻,不解地问道。 “我坏了你的计划,你放我走?” “不然呢?当真留你在大殿,然后封你做个妃子之类?” 顾遮将藏剑扔给了她,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 “切……鬼知道你又再打什么坏主意。既然放我走,你可不要后悔。” 秦苏将藏剑再次放入袖口之中,然后掀开了帘帏看了一眼顾遮,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一直都是过着这种提防和被提防的日子吗?” “如你所见。” 顾遮淡淡一笑,望向她的眼眸里,是秦苏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 “那,如果有可能,你会逃离这里吗?” 秦苏回望向了他,认真地问道。 顾遮的眼神怔了怔,难得恍惚地出神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笑着看向了她,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带朕私奔吗?” 第46章等风来的夜 窗外,星光摇曳,散落了人间无数的光辉。 而他,负手立于窗前,任由月色染尽了他乌黑的鬓发,只是那般朝着她浅浅一笑。 似不知情之所起。 似不知南雁何时归。 似,是那无意间打泼了人间朱砂红的少年,只需那般清浅地站在那里,便已经乱了红尘。 秦苏不得不承认,他是能撩拨到她的心的绝色。 每每只是那简简单单的一句,或是一个眼神,再或者便是一个轻轻的动作,都能让她惦记上。 她骄傲地撇了撇嘴,将头朝一旁一转,心口不一地道了一句:“小的不敢。拐走当今皇上,是灭族的死罪。“ “哦?难道欺君不是死罪了?“ 顾遮懒懒一笑,侧过了头以相同的角度看着她问道。 “我何时欺君?“ 秦苏不服气,扭头便反问道。 “你本为女子,却身为太监,在天子旁整日晃荡。你说,这罪能够灭你几回族了呢?嗯?“ 顾遮凑近了她耳后,湿暖一笑淡淡说道。 “你若真想灭我几回族的话自然容不得我活到现在了。既是如此,皇上您还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哄回你的娇气小淑妃。毕竟,她后面站着的可是将军府。得罪不起。“ 秦苏亦微微一昂头,毫不逊色地笑着怼了回去。 “秦苏,你是没有心,还是根本就不懂……“ 顾遮听罢,轻叹一声,有几分失落地一笑,转过了身。 他的声音虽然轻,秦苏却也是听见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猛然一陡。 但随后她却笑着摇了摇头——一个能将一切算计得如此精确的帝王,一个如此擅长伪装的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对她这样一个女子付出真心? 她低头恭敬一礼,轻声道了一句:“多谢皇上救奴才亲人之恩。奴才无以为报,如果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她说完顿了顿,又缓声道:“夜已经深了。皇上一天也劳累了,奴才先行告退,就不打扰皇上就寝了。“ 说罢,秦苏跟逃命一般地迅速退出了雍极殿,低头一直走到了朱廊的尽头处才停了下来,然后深深仰头,长叹一口气。 她狠狠地敲了一下额头,低声懊恼着怨了一句:“秦苏,你到底在瞎想着什么?你和他,根本没可能。一丁点,都没可能。“ 说罢,她长吸一口气,不敢回头快步地朝着偏殿走去。 她没有回头,所以,她也没有看见,在朱廊的尽头,久久地站着那个满目都是她的少年。 朱廊上一排的宫灯被风吹过,晃过了一片昏黄的灯海,映在了顾遮的瞳孔中,是一条无尽的长长的路。 他低头轻轻一笑,在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亦缓缓转身,轻声叹了一句:“顾遮,你真的对自己越来越不诚实了……“ 身后的一片昏黄,交织着雍极殿的灯火通明,以他的身影为分割线。 一面是昏暗,一面是明亮。 等风来的夜,太漫长。 秦苏从朱廊拐了几个弯后便一路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许是夜深了,路上她连一个宫女侍卫都不曾碰上。 “也是,这么晚了,该打盹儿的都歇下了,哪里像我这般命苦……“ 秦苏摇头晃着脑袋,话语声还没落下便觉得身后一阵凉风飘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别动。带我去药膳房,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别怪我杀了你。“ 那人持刀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秦苏隐隐听得地面传来“滴答滴答“的滴落声。 同时,空气里迅速蔓延开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头,冷静地说道:“这位爷,你受伤了。“ “别啰嗦,再废话就杀了你。让你走你就走。“ 那人恶狠狠地恐吓着秦苏,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贴近了秦苏脖颈处一分,不留意间已经将她的皮肤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嘶——“ 秦苏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那人意识到了自己误伤了秦苏,不由得手松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声:“委屈你了。“ 而秦苏此时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之意。 她见准了那人松懈之际,猛地肘部一用力从身后打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同时另一手腕部用力又狠又准地推开了那人持刀的手! “你……“ 只听得那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她身后传来了那人重重倒在地面的声响! “这么容易就挂了?哼——跟你小爷我斗,你还嫩着呢……“ 秦苏转过身,以指腹抹过了鼻尖,一昂头颇为骄傲地说道。 而当她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了自己方才那一肘部用力恰巧打在了他的伤口处。 而他的伤口不仅在离心脏十分近的地方,而且因她用力过度的原因此时伤口似乎被撕裂了,正在不断地朝外流血,很快便已经将他玄色的夜行衣染得一片暗湿。 “救我……“ 那人用尽了所有的意识最终喊出了虚弱的两个字,然后沉沉昏倒了过去。 “救你?我又不是菩萨……何况方才你还打算杀了小爷我来着。“ 秦苏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之时,却留意到这人蒙了一层黑面纱,但去除掉面纱部分,她却意外地觉得那双眉眼万分地熟悉。 像极了一个人。 她犹豫了片刻,缓步戒备上前,轻轻拉下了那人的面具。 “是他!“ 秦苏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竟然是莫尘安!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又是这一身夜行衣掩盖身份?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又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在秦苏的心里打成了一个死结,怎么也没有能令她想明白。 “不管怎样,好歹是相识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 秦苏立刻镇定了下来,四下里观望了片刻确定了没有被人看见后又快速地将他面纱重新遮了回去,然后在身上摸出了一瓶刘叔平日里让她防身的止血药,用力撬开了莫尘安的嘴强行将药物给他塞了进去。 第47章就因是她也仅此而已 得莫尘安还残留一丝意识,求生的本能让他将药物咽了下去。 秦苏紧缩眉头,然后“哗——“的一声撕扯下了自己的衣襟,学着刘叔平日里教她的方法,将这棉质的衣物暂且按压在了他的伤口处。 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血开始渐渐止了。 秦苏这才长叹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了一句:“遇上小爷我算你命大,要是换作了别人,怕是你早就挂了。“ 夜,静悄悄,唯有月亮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秦苏弓下了身子,吃力地将莫尘安背在了身上,然后一咬牙背着他便朝着北方走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破亭子,荒凉已久,是为皇宫禁地。 虽为禁地,但却是相对而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能救这小子一命。 “姓莫的,记住,你欠我秦苏一条命。以后你要是胆敢不听小爷我的话,小爷我就跟你绝交。“ 秦苏口中虽恶狠狠地骂着,脚下却一刻也没有松懈。 她只顾着救人,却没有留意到在离她三丈高的大树上隐约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待那人看清楚了秦苏奔去的方向后,若有所思地一个转身,瞬间便隐没在了深深的皇宫内。 片刻之后,雍极殿内,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顾遮的面前。 而顾遮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此人的到来,他只是站在窗前随手摆弄着一个水蓝色上好琉璃盏,眼中皆是淡漠之意。 当顾遮听到脚步声后,头都没有抬地问了一句:“她带着他去了禁地?“ 那人虽见惯了顾遮的算计,但他此话一出,那人的眼中还是抹过了一丝诧异。 但,这抹诧异很快便被训练有素的他给掩藏掉了。 那人低头恭敬一礼,低声沉稳地道了一句:“是。“ “所以,现在下一步是什么?“ 那人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下一步?等。“ 顾遮的凉唇旁掠过了一丝寒凉的笑意,继续把玩着琉璃盏冷冷说道。 “属下……不是很明白。“ 那人本不愿意多嘴,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处了口:“此时难道不是杀了莫尘安的绝好机会?“ “你错了。朕,并不想杀了他。“ 顾遮转过身,眼中是冷厉的凝重之意。 “属下愚钝。“ 那人更加困惑了,他不解地问道:“皇上和那小子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除掉他,好削弱太后的势力,去除她身边的一个得力助手?“ “不。一开始,朕就没有这个想法。“ 顾遮笑了笑,眼中尽是深邃的目光。 他轻轻放下了琉璃盏搁置在了桌面之上,轻微地推出了一声摩擦的声响,然后继续笑着说道:“一开始,朕便觉得这小子还算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大过于他就这么死去。“ “而至于他,旁人一直以为他在为太后做事,甚至以后会为若平做事。但是,你们都小看了他。这小子,他不是一个只贪恋自己前程的人。“ “一个注定是将才甚至是帅才的人,怎么甘心跟一个平庸的主子呢?“ 顾遮的唇旁掠过了一丝了然的微笑之意,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缓缓道了一句:“就如同朱雀你,身负一身绝学,具备强大的意志力和隐藏身份的能力,又怎么会甘心屈尊跟一个只有本事而道不同的主子呢?“ 那人始终躬着身子,久久未曾起身。 直到两人都沉默了良久,铜灯的照耀之下,他的身影才缓缓直了起来。 ——露出了朱雀的面庞。 一向不苟言笑的朱雀此刻才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同样淡淡地答复了一句:“所以,一开始,皇上您便算准了我们每个人的心思。所以,您才算准了我会听命于您。“ “不。我算的,不是你们的心思。而是,我看到了我们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挽救这已经残破不堪的元盛江山。你忠诚的也并非全是我,而是你心中还未达成的夙愿。“ “所以,你才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于我,为我做事。“ 顾遮放下琉璃盏,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朱雀的肩膀,然后轻声却诚恳地说道:“这些年,让你周旋于莫尘安和我之间,着实,委屈了你。“ “不过,相信我,你这一些在最后都会值得。“ 朱雀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坚毅的光芒,他缓缓低头恭敬拱手一礼,肃穆地道了一句:“朱雀知道,元盛有一句古话叫——士为知己者死。朱雀虽出生非元盛朝的人,但,朱雀却比任何人都忠于这片土地。“ “朕,知道。“ 顾遮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然后说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朕同样会给你一个答复。“ “朱雀知道。“ 朱雀听得顾遮提及那件事,一个铁汉的眼中竟泛起了微微的红圈,声音也微微开始有些哽咽。 “确保她的安全。还有不能让莫尘安死去。这便是你的任务。有劳了。“ 顾遮压低了声音,沉冷地恳求道。 “皇上放心,她的孩子,朱雀就算是拼了这一条老命也万死不辞。“ 朱雀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弯着的身子几乎与地面成平行的角度。 ——是朝拜的姿势。 “好。“ 顾遮转过身,深邃的眼中却抹过了一丝灰色。 他将左手藏于袖中,握得青筋毕露。 他的目光透过窗望向了天空中那皓亮的明月,唇旁是深深的无奈之意。 顾遮的身后,铜灯照射下,是朱雀缓缓直立起的身影。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一老一少,在这偌大的雍极殿里站了良久,亦沉默了良久。 似有无言的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谁也没有再戳破谁的心思。 等星斗换了一换后,等顾遮再次转过身的时候,朱雀已然默默地离开了许久。 他望着地上一地的月光似寒霜一般,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低叹了一句:“顾遮,看来,你又一次地为难了自己。” “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北轩低头道了一句,又说道:“若是皇上不放心,北轩可以替您走一趟。” “好过……您在这儿担心……” 第48章照进破亭子的明媚月光 “不必了。“ 顾遮笑了笑,示意北轩下去。 “是。“ 北轩担忧地看了一眼顾遮,还是低头领命离去。 夜深,星斗转移,夜空的星辰,换了一轮又一轮。 禁地处的竹林小破亭子。 秦苏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虽然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这般杂草丛生人烟荒凉的地方,又是这般深夜,难免会有些胆战心惊。 但是,为了救这背上的笨儿子,秦苏也只能咬了咬牙,一闭眼,背着他愣是给摸索到了这破亭子。 这里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以至于亭子上原本隽劲的刻字也被风雨和时间摩挲得只剩了轮廓。 别说是夜里了,怕是白日里也要凑近了看上好一会儿才能分辨个清楚明白。 一旁的杂草早已长得与人齐高,几乎将亭子遮掩去了大半。 “嗯,倒是一个不错的躲藏的地方,倒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蛇……“ 秦苏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莫尘安,撇嘴道了一声:“若是有蛇,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毕竟,小爷我怕蛇。怕是撑不到救你的那一刻。“ 秦苏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借着月光检查着莫尘安的伤势。 “唔……这也看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啊……“ 秦苏见他一身玄色衣物遮身,既看不见伤口的深浅,也估量不到有没有毒,便索性将手放在了他的伤口衣物处,然后毫不犹豫地“哗——039;地一声将莫尘安的衣物撕成了两露在她面前的除了血淋淋的伤口外,还有莫尘安白到令女子都嫉妒的皮肤。 鲜红的血和白皙的肤色再加上健硕的肌肉一时间撞击着秦苏的眼,偏生月光还捣乱,肆无忌惮地在莫尘安的侧颜上打薄,将他的线条勾勒得一览无遗。 “嘶——” 许是撕衣服的这个动作弄疼了莫尘安,他下意识地呻吟着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迷迷糊糊中他看清了秦苏的面庞,带着痛苦轻声道了一声:“怎么是你……” “先跟你说清楚,我是为了给你上药才撕开你的衣服的。并非什么图谋不轨。” 秦苏见他有些意识了连忙往后一缩,咕囔着解释道。 虚弱的莫尘安只是点点头,然后又缓缓倒在了地上,似乎再次没有了什么意识。 秦苏小心翼翼地将他伤口处的污秽物清理掉,然后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应该是剑伤且没有毒后才舒了一口气。 她将身上备用的金疮药轻轻撒在了莫尘安的伤口处,据刘叔说这样会收敛生肌得快一些。 月光倾泻万里,照在这片破亭子里,照得她的鬓发间已有了细细的汗珠。 莫尘安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他的意识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开始慢慢恢复。 当他微微睁开双眼看见月光洒在她的侧颜之上,照得汗珠生了光之时,他的眼眸不由得一动。 他知她是女人,却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也有这般温情的一面。 而这样的温情,竟是第一次在这般僻静的地方,独属了他一人。 他笑了笑,带着些许认真地轻声道了一句:“忽然觉得,今夜这一趟冒险,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哎喂,忽然地这么一吱声,吓小爷我一大跳。” 秦苏被他忽然的一开口吓了一跳,正触碰他伤口的手自然也就一抖,戳得莫尘安一阵龇牙咧嘴的哀嚎。 “我说……你下手能轻点吗?” 莫尘安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艰难地坐了起来,十分幽怨地扫了她一眼说道。 “我已经下手很轻了!要不是你忽然地说话,我这会儿都已经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对了。你一共费了我三瓶上好的金疮药和止血药,回头记得把银子结一下。” “你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讹诈?” 莫尘安无奈一笑,开着玩笑说道。 “你就不怕我现在再给你一剑,直接让你见不了那官?” 秦苏亦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至于你说的什么药费,只会多不会少,明早你还没起床的时候便已经在万春阁了。” 莫尘安笑着望向了秦苏,眼中已多了几分宠溺之色。 “银两的事我才不怕你亏待了我。倒是我有话要问你。” 秦苏认真地看着莫尘安说道。 莫尘安知道她要问什么,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躲避之色,然后低下了头,笑着道了一句:“可以不问吗?” “可以。” 出乎莫尘安的意料,秦苏十分干脆地便答了出来。 莫尘安反倒不适应了,他好奇地看向了秦苏问道:“为什么?” 秦苏也索性坐在了破亭子里,笑着回看了莫尘安一眼,然后轻声说道:“你既然这般问,那必是不方便告诉我。” “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强人所难呢?” “更何况,以你今晚的遭遇和处境来讲,知道前因后果,未必对我来讲是件好事。” “呦呵,倒是难得见你这般聪明伶俐。” 莫尘安当然知晓她在替他解围,便亦拿她开着玩笑。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平日里就不这般聪明伶俐了吗?嗯?” 秦苏手持一块石子,双眼眯成了促狭的线条,笑着作势要扔向莫尘安。 “好了好了,你救我一命。我就勉为其难地承认你一直一直都这般聪明伶俐,可以了吧?” 莫尘安无奈地一摊手,笑着从侧面看向了她,眼里多了几分流动之色。 “那还差不多。算你有几分良心。” 秦苏随手将石子扔在了一旁,心满意足地答道。 莫尘安看着她这般清澈的面庞,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良久,他才缓缓地问了一句:“你救我,就不怕得罪伤我的人吗?”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我只想在宫里混口饭吃。但,刘叔教过,不可以见死不救。做人,要善良。” 秦苏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月光轻柔地洒在了她的侧颜之上,淡淡将她眼眸中的一缕柔和之意勾勒得立体了起来。 在那一刻,莫尘安看着她,竟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便如那月光一般,耀眼。 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后,他缓缓低头,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句—— “若是我并非一个善良之人呢……” 第49章破亭外两道人影 “倘若你并非善良之人,那也不要紧。只要你记得我救过你一命,以后记得还我就行。” 莫尘安的话语声虽然很低,却还是落在了秦苏的耳朵里。 她只是朝他白了一眼,毫不在意地笑着又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正与邪,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所以,所谓善良,不过也是立场的区别罢了。” 莫尘安怔怔地看着秦苏,他没有想到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女子会有这般的见解,令他觉得耳目一新。 “你有点特别。” 如此月色,如此孤独的景色,这般不一样的她,大概,是他今晚最为值得的事情了吧。 “哪里特别?” 秦苏并无莫尘安想象当中普通女子应该有的娇羞之意,而是落落大方地回眸朝着他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眸狡黠又明亮。 似那雪地里擦肩而过的雪狐,怎样看都美丽,却怎样都无法去触摸。 “嗯……大概是我也不知道的哪里特别吧。” 莫尘安难得的实诚,轻声带着些许笑意答道。 他低头的瞬间,白净的面颊微微红了一红。 “哦?听起来还不错。” 秦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红唇旁有笑意如同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荡漾而开,又深深陷入了她的酒窝之中。 莫尘安便那般借着月色怔怔地看着她这般笑着,觉得似迷蒙得像喝醉了一般,令他竟不自觉地也跟着她那样笑了起来。 亭子旁的草青涩不已,混合着夜间雨露的味道,弥弥散散便是淡淡清香之意。 良久,莫尘安将目光从她的面庞之上移开,望向了高高的雍极殿的屋檐之上,目光逐渐深邃。 他轻声地问了秦苏一句:“秦苏,若可以有选择,你会被困在着深宫的一尺见方之地吗?” “若有选择,自然是不愿的。但……” 秦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人放了一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一般朝着无边无尽的天际飘摇而去。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 莫尘安低头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秦苏也亦不在言语,两人便这般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他不再说为何他没有选择。 她也选择了不去问,似不懂。 有蛙声不知疲倦地在洼地草丛里呱呱呱地叫着,填补着这夜的静谧与微凉。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莫尘安觉得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自行回去的时候,他们却听到了两行脚步声一远一近地朝着这禁地而来。 一个脚步沉稳而缓和,却似每一步都踩在了点上,像极了训练有素的大家闺秀一般,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而另一个脚步小心翼翼地紧跟其后,却轻盈一些,似特意以真气提着脚步,不惊扰到了前面的那人一般。 “有人。” 秦苏和莫尘安同时反应了过来。 秦苏见莫尘安动作迟了一些,顺手猛地将莫尘安的头一按,便将他按在了草丛堆里,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莫尘安颇为幽怨地扫了秦苏一眼,却又只能聚神听着那两个人的动静。 那两人一前一后并未朝着破亭走近,而是在距离他们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前面的那人缓缓开了口,一副十分不满的口气道到:“哀家是怎么和你交代事情的?你倒好,不仅没有将那小子给杀了,还反惹了一身骚。” “你可知道,那迟眉不是好惹的主儿。” 莫尘安和秦苏对视一番,眼中皆一惊! ——眼前这人竟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这么晚了,到底是有什么重要到不行的事情让身份如此尊贵的太后选择了要在这禁地来谈? 还没等两人思忖完,一旁的另一人便开口了。 他似乎有些忌惮着太后,一直弓着身子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说道:“奴才知罪。但是,刺杀四王爷一事本来是水到渠成之事,却不知哪里杀出了个人将我们的人全杀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是奴才计划不周,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此事已成定局,想必那迟眉心里也有了些数。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先不提也罢。” 太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再次质问道:“哀家再问你,若平那孩子中毒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告诉哀家你一点眉目都没有,那哀家有你和没你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此处之时,李安才缓缓抬了些许头,阴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回禀太后娘娘,据奴才的人说,当夜在屋内发现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一触碰便会产生跟公主一样的反应。” “而一直监视着清居小筑的人也来报,说当夜莫公子一夜未归,不知去向。” “你是说此事与莫尘安有关系?” 太后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他已经深得哀家的信任,再这般害哀家的女儿,未免有一些不识抬举了。这样对他并没有好处。” 李安的身子直立了起来,他冷冷地道了一句:“请恕奴才直言,太后娘娘过于信任此人了。奴才那夜奉公主之命去杀四王爷之时,他也在场。” “并且,他总是对奴才的计划百般阻挠。这才使得奴才的人失了先机。” “所以,此人不得不防。” “你搞错了。那一夜,是哀家让他去的。” 出乎秦苏意料的是太后居然摆了摆手随即便说道:“要杀顾渝是不假,但是绝对不可以毁了整个万春阁。否则……” 太后越说话语声越低,以至于秦苏越来越听不清。 而李安的身子也随着太后的训斥再次越弯越低,直到最后他的身影映在墙上成了一个硕大的“弓”字。 秦苏竭力地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被莫尘安给拉了回来。 他给了她一个摇头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可以再往前去了。 而这时,她隐隐约约地听得太后问了一句:“罢了,此事容哀家在揣度揣度。” “哀家问你,这些年,哀家要你找的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还未……” 李安惭愧地答道。 “你是要等哀家入土了死了才能烧纸给哀家禀报对吗?!” 第50章死人堆 太后显然怒了,就连墙上金钗的倒影也跟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奴才不敢。” 李安当下便跪了下来,将头埋得更深了。 “哀家可以等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后果。” 太后说罢便拂袖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这片禁地里。 而李安待太后走后亦无所察觉地走出了禁地。 两人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唯有秦苏和莫尘安静静地听完了这一切。 等太后和李安走后,秦苏才缓过了神来,背上已有阵阵冷汗。 而相反的是,一旁的莫尘安似乎并没有被两人的谈话内容惊到,反倒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似乎有什么不解的地方,皱紧了眉头。 “喂,你在想什么?“ 秦苏推了莫尘安一把问道。 “哦,没什么。“ 莫尘安很快便回过了神,对着秦苏一笑,岔开话题说道:“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你是太后的人?我刚才听到他们提及了你。“ 秦苏并不喜欢莫尘安这般敷衍她,她眯起了双眼凑近了莫尘安问道。 “不过是平日里替她解解闷罢了。算不得什么正经事。“ 莫尘安淡淡一笑,算是将事情解释了。 “那你说,她费尽心机要找的人是谁?“ 秦苏并不信莫尘安的鬼话,她再次逼问道。 莫尘安却将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思。“ “巧了,我也觉得有些意思。“ 秦苏一拍莫尘安的肩膀,兴奋地说道:“你说,要是我们帮太后找到了那个人,会不会得到一大笔的赏金?“ 莫尘安无奈地看着秦苏两眼放光的模样,扶了扶额叹气说道:“你知道那个人的相貌?还是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你知道那个人的性别吗?“ “不知道。“ 秦苏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知道那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莫尘安宛如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一眼秦苏。 “这不是有你这个大红人在太后身边嘛……只要打听打听或者旁敲侧击地问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 秦苏看着莫尘安的眼光就像看见了一座大金山一般放光,令莫尘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我说,我虽然是能在太后面前讨点欢心。但,你认为这般机密的事情,她能让我这等外人知道?“ 莫尘安哭笑不得,一记敲在了秦苏的额头上,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你刚在公主殿惹了麻烦,能保住点小命就不错了。不要再到处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才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公主殿惹了麻烦?“ 秦苏怎么都觉得当时莫尘安不在场啊,她不解地问道。 “呵。所以,你又以为这皇宫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吗?你前脚在公主殿的事情,后脚说不定就已经传到了最清冷的冷宫了。“ “所以,要想在这宫里继续活下去,别怪我没告诉过你——做一个瞎子和哑巴。“ 莫尘安淡淡一笑,朝着秦苏认真地看了一眼,深深说道。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进这个宫?你明明知道这里诡谲似深渊,今天也差点因这里丧了命。以你的才华和名望,你大可以在宫外混得风生水起,不是吗?“ 秦苏的目光一收,丝毫没有给莫尘安退路,径直问道。 莫尘安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怔后,他看着一直歪着脑袋看着他等答案的秦苏,忽然回过头笑了笑,道了一句—— “看来是我多虑了。也是,他看上的人,怎么会简单到连是非都分不清楚。“ “嗯?“ 秦苏隐隐约约觉得他在说着什么,但是却又迷惑不解。 莫尘安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轻轻扫了一眼秦苏,随口道了一句:“这里死过不少人,还有一会儿就到子时,你确定要这么一直呆在这里?“ “这里死过不少人?!“ 秦苏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怀疑地看向了莫尘安,眯着双眼问道:“你小子莫不是在恩将仇报地诓我?“ “元盛北定年间,这里死了起码千人。且,皆是被乱箭射死。当夜,血流成河。“ 莫尘安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以十分沉重的语气压抑地说出。 秦苏见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她不禁问道:“这么多人的死去,为什么宫中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因为,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大都当夜也死去了。就算活下来的,也是苟延残喘,根本不敢再提及此事。“ 莫尘安微微一笑,面容之上已有几分清冷之色。 蓦地,他感觉到了手心一热,再接着,他低头一看——竟是秦苏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心没由来地一热! “你……“ “你什么你!这么血腥气重的地方,赶紧走啊!你想死,小爷我还不想死这么早!“ 说罢,秦苏拉着莫尘安便朝着来的路跑去。 “喂,你别跑这么快!“ 莫尘安见她这般怕鬼不由得一阵好笑,在她身后揶揄着她说道:“我说,你就这么怕鬼啊?早知道,我就跟你多讲一点了。“ “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在这儿喂饿鬼。“ “啊……你,你身后怎么有个白色的东西飘来飘去……“ “……“ “真的,不信你回头看看?“ “放屁!你要是再胡来,我就先封了你的嘴!“ “你打算怎么封住我的嘴?“ ——某人一脸殷勤期待地凑了过去。 “啪!“ 秦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狠狠地贴在了莫尘安的嘴上。 然后她白了一眼莫尘安,冷冷地道了一句:“这样。“ 莫尘安难以置信地撕下了那张符,深深怀疑地说道:“你,你竟然还随着带着驱鬼的符???“ “……是又怎样!“ 莫尘安从错愕变成了忍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平日里看起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还怕这些!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莫尘安手里拈着那张符,凑到了秦苏旁边嘲笑着她。 下一秒,他却被她恶狠狠地给瞪住了。 他看道她紧紧攒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永远都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望。“ 说罢,她便一把扯过莫尘安手中的符纸捏在了手心,脚步很快地朝着前面奔去。 莫尘安愣在了原地。 他远远地望着秦苏似乎在抹眼泪的背影,良久才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 第51章青焰我回来了 莫尘安的声音刚落下,他的身后便响起了朱雀的声音—— “公子,你受伤了?” 莫尘安听罢,唇旁掠过一丝薄凉的笑意。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朱雀,冷冷反问了一句:“本公子在雍极殿受伤的时候,你在哪儿?此事你会不知情?” “属下也是看到雍极殿有血迹才找到公子的。其他不知情。” 朱雀亦十分冷静,话语沉稳而老道。 “不知情?那我问你,让你在酒中下的药,为何药性减半了?” 莫尘安冷笑一声,再次逼近了朱雀一步,有些愤怒地质问道。 “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来做的,并不知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朱雀低头,依旧面色如霜。 “行,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个,你总归知道吧?” 莫尘安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出现的是属于朱雀的字体。 纸条上醒目地写着一句——“速去公主殿”。 朱雀怔了怔,目光微微收紧。 ——那是他放飞信鸽传递给顾遮的信。 “原来公子对我早有防备,那又何必今晚以身涉险。多不划算。” 朱雀不再隐瞒,缓缓抬头注视着莫尘安,淡淡说道。 “若是不以身犯险,怎又能知晓自己身边的人竟一一都为顾遮所用呢?呵。” 莫尘安冷冷一笑,扫了朱雀一眼,说道。 “其实,顾遮是能将元盛朝重新点燃的人。而公子你,不应该总是活在仇恨中。若你能和他……” “够了!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本公子说这些?” 莫尘安动怒了,他的手中已祭出了玉箫。 朱雀微微皱了皱眉头,亦将长剑护在身前,同样冷冷地说道:“公子应该知道,朱雀此生只可能忠于一人。而此人绝非公子或者顾遮。所以,谈何背叛?” “呵。倒是我先当了真,还以为你真能臣服于我,替我做事。” 莫尘安紧握着玉箫的手已经青筋毕露,面容之上已是隐忍之色。 “朱雀,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我最厌恶的是什么。” 朱雀微微一笑,淡淡道了一句:“公子最厌恶背叛。” “那你做了什么?” 莫尘安的身影突然动了,如同鬼魅一般灵活而又快速地逼近了朱雀,将玉箫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眼中杀意已生。 朱雀似乎早已意料到这一切,他只是笑了笑淡淡道了一句:“公子,也许你一开始便错了。” “你不该将顾遮当做对手。因为,他一直在替你着想。” “够了!闭嘴!他的身上流淌的是元盛皇室的血液!就凭这一点,我便永远与他不共戴天!更别说什么他一直替我着想了。” “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莫尘安手中的玉箫抵得朱雀的咽喉处已经出现了一丝血痕,而他的双眼通红,像嗜血了一般疯狂。 “公子,他若真想杀你,你觉得以他的手段,那一剑会仅仅只是伤了你那么简单吗?” 朱雀始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只是微微叹息一句,轻声点醒着莫尘安。 “那是他元盛家欠我的!” 莫尘安低吼而出,双眼里已是愤恨的血丝。 “也许,未必。” 朱雀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我也是从那一惊魂夜过来的人,我失去的并不比少。一开始,我也如你一般难以放下。但,后来,我放下了。” “公子,你一直处心积虑地活在自己的仇恨之中,不能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所爱,是不是太累了一些。” “我想,你父亲若是在世,想必也不希望你过得这般痛苦。” “够了!!!” 莫尘安眼中满是狰狞之色,他肘部一用力,奋力将玉箫朝着朱雀咽喉处一推! 而就在此时,一道亮光从一旁飞快飞出,以雷霆之势迅速环住了朱雀的腰部,然后再随着秦苏的手腕一用力,朱雀整个人便被她袖中的剑给拉了个错位。 而莫尘安的玉箫亦于此时扑了个空。 “秦苏?” 莫尘安看着秦苏救了朱雀,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 却见秦苏将藏剑一收,挡在了朱雀的面前,对着莫尘安便吼道:“莫尘安!你不要命了?大半夜的杀人,还动用真气,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你死!” “不用你管。” 莫尘安强忍着伤口的不适,粗喘着气冷冷地看向了朱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让开。今日我就是死了,也要杀了他。” “你倒是死得痛快,枉费我费尽心机地救你那么久。” 秦苏白了他一眼,藏于袖口中的指尖一弹,一粒石子迅速飞出,朝着莫尘安的脖颈处的穴道径直飞去! 莫尘安眼中一惊,刚想要避让之时却已经发现自己因受伤动作慢了一步。 他只觉得脖颈处一阵麻酥,接着身子一软,眼前一黑,瘫软着便倒地不起。 “秦苏你……王八蛋……” “好心救你,你还骂我。看来,一会儿得让刘叔好好治治你。” 秦苏大摇大摆地走上前,踢了几下已如死尸的莫尘安,没好气地说着。 “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她身后的朱雀低头一礼,似乎笑了笑然后才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这小子委实太过于冲动了点。大概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秦苏大咧咧一挥手,然后拍了拍朱雀的肩膀十分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大叔,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惜命呢?” “他要杀你,你完全可以避开啊。怎么就眼睛一闭着等死呢?” “再说了,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跟这种脑子不好的人多说什么呢?是吧?” 朱雀唇旁的笑意更深了,他抬眸深深地看了秦苏一眼,微笑着道了一句:“公公说得是,朱雀记得了。” “嗯。记下了就好,别蠢得跟个木头人一样的。” 秦苏连连摆手,然后将倒在地上的莫尘安再次扛在了肩膀上,咕囔着说道:“我送这小子回去疗伤。大叔你呢,还是早些回去。这里乱的很,别惹了麻烦上身。” “好。” 朱雀深深一笑,目送着秦苏扛着莫尘安一步一深浅地往前走着,眼里皆是怀念之意。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柱香,缓缓点燃,然后插在了破亭子前,对着空气轻声道了一句:“青焰,我回来了。” 第52章怕什么不就是上了贼船嘛 秦苏背着莫尘安一路走到了禁地外,恰好遇见了正挂在树上喝酒养心情的赵起。 她背得正愁重来着,一见赵起心中一喜,连忙招呼着喊道:“赵老头儿~来,来来来,过来,搭把手!” 赵起正在偷喝着酒呢,被她这般一喊,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这大半夜的,秦苏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不对,你背上咋还有个男人?!” 赵起抹了一把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了。 “送你个小白脸给你,要不要?” 秦苏知赵起信得过,便半开玩笑地说道。 赵起再次抹了一把眼睛,仔仔细细地朝着莫尘安看了过去,这一下一看,他脸色立刻变了个颜色。 他哆嗦着手,然后胡乱将酒袋揣在了腰际间,一跃下了树梢,咽了咽口水靠近了秦苏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这背上之人可是清居小筑的莫公子?” “可不是嘛。” 秦苏见赵起一副后怕的模样,凑近了赵起坏笑着说道:“怎么,你害怕了啊?” “去去去,谁都知道这清居小筑惹不起惹不起。咱家还嫌命短,不掺和不掺和。” 赵起连连摆手,扭头就要走。 “死老头儿!你要是敢走,我就在宫里大肆宣扬你偷看李绣女换衣服一事!” 秦苏见好不容易逮着的免费劳动力要走,连忙威逼利诱道。 “小秦苏,你这是真打算让你赵叔晚节不保啊?” 赵起砸吧了一下嘴,无奈地转过身,一摊手懊恼地说道:“说吧说吧,要我做什么?” 秦苏见奸计得逞,笑得一脸灿烂地说:“简单的很。这小子不仅有钱,也有好酒。你帮我将他捆到万春阁去,交给海棠姨。然后得了好酒,我分你,咋样?” 秦苏一挑眉,诱惑着赵起说道。 赵起白了秦苏一眼,弯腰无奈地将莫尘安背在了背上,然后咕囔着说道:“你那什么好酒老头儿我可不稀罕。倒是你别给我捅了什么篓子,不要将老头儿我牵连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放心放心。我秦苏一向做事稳妥,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苏拍了拍赵起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不放心。你除了给我惹祸,我就没见你做过什么好事。” 赵起叹了声起,颠了颠背上的莫尘安,担心地回过头问道:“这小子要是半路醒过来了咋办?” “简单。将他再敲晕。” 秦苏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说道。 赵起愣了一下看向了秦苏,嘴角一阵抽搐。 “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后我要远离你。” “承蒙夸奖,谢谢了。” 秦苏笑得没心又没肺,跟在了赵起后面。 “我带他去万春阁,那你呢?” 赵起叹了口气,不放心地问道。 “我刘叔和雀儿还在雍极殿的偏殿处,我去想个办法将他们带出来。不然时间长了,我怕夜长梦多。” 秦苏在路的尽头拐了个弯,径直朝着雍极殿处去了。 赵起看着她一溜烟就走远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背上昏迷得像死猪一样的莫尘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 “你小子,碰上这丫头算你倒了八辈子霉吧。” 说罢,他便七拐八拐绕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正巧有个空的马车,且停放在隐蔽的地方。 赵起四下里看了一下没有人留意到他们,便将莫尘安放在了马车里,然后独自一人驾着马车缓缓朝着宫门口驶去。 宫门口的守卫一见是赵起,连忙躬身打着招呼说道:“赵总管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哦,皇上那边有位贵客要送出宫。你懂的。” 赵起胡诌着,还给了守卫一个极其暧昧的眼神。 皇上风流成性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起这般一说,自然守卫心领神会。 守卫很快放行,抱歉地说道:“今夜我等奉李总管命捉拿刺客,还望赵总管见谅。” “哈哈哈!好说,好说。等咱家送完这贵人,回头找兄弟们喝酒。上好的苏杭桂花酿。” 赵起十分大气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满脸笑意地说着便已经将马车驾着驶出了宫外。 出了宫门走了一段时间,赵起开始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他朝着身后马车里的莫尘安狐疑地扫了一眼,嘀咕着:“抓刺客?” “等等,这莫公子一身夜行衣,又好像受伤了……” “莫非……这刺客便是他???” 幡然醒悟过来的赵起一拍大腿,懊恼不已地骂了一句:“秦苏你这小丫头片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拉着老头儿我下水!明儿绝对饶不你!” “驾——” 赵起心虚地一打马鞭,催使着马儿飞快地朝着万春阁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恨不得飞到万春阁,好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扔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啊。” 一路上冷冷清清,唯有赵起的念佛声碎碎念了一路。 神鬼莫近。 刚一到万春阁门口,赵起便几乎是跑着去敲大门的。 海棠一直守在大门口,三个包袱收拾的好好地挂在门把手上,原地也一直在念佛打着圈儿。 “咚咚咚——” 她一听到有人敲门,脸色先是一喜,接着还是冷静了下来,隔着门问道:“谁啊?” “宫里来的人。秦苏的老朋友。” 赵起见海棠不开门,只能这般说道。 海棠一听是秦苏的朋友,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她探出了个脑袋一眼便看见了赵起一身太监的衣服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地站在了门口,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再一看,又看到门口听着的马车,不由得觉得更奇怪了。 “您是……?” 海棠怀疑地问道。 “欸,你就甭管我是谁了。这人我给你送到了啊,我走了啊!有什么事儿别找我啊!” 赵起连忙指了指马车,然后说完这句话便一溜烟地走掉了。 海棠见他跟见了鬼一样的逃命去了,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马车旁,掀开了帘帏一眼便看见了倒地不醒的莫尘安! “我的个姑奶奶啊……” 海棠倒吸一口冷气,眼里皆是无奈之意。 第53章你是我难以诉说的软肋 秦苏安顿完莫尘安便一路去偏殿寻刘叔和雀儿了。 她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偏殿附近,刚想猫个身子钻进门里去的时候,却被北轩持剑给拦在了门前。 “你要做什么?” 北轩自然是认得秦苏的,但是秦苏却不怎么记得北轩的模样,自然也不知道他是顾遮的人。 她只知道北轩衣着比一般的侍卫要华贵了许多,再加上药牌是金色的,看起来应该是个大级别的。 秦苏本就是偷偷摸摸来的,见被北轩拦住了去路,便有些心虚。 她朝着北轩谄媚一笑,眯起了促狭的双眼说道:“我是赵起赵总管下面的人,夜里睡不着,来到处溜达溜达……呵呵呵呵……” 说罢,她颇为尴尬地识相转身要走之际,却听得北轩带着些许笑意唬着脸说道:“你可是要找那个姓刘的老头和一个小丫头?” “嗯?” 秦苏心中一喜,连忙回过头,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状,一把拽住了北轩的手,差点扑上去问道:“官爷是打算行个方便???” 北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颇为报名地扒开了她的手,挠了挠头说道—— “你要找的那两个人早就不再宫内了。” “什么?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秦苏领悟错了意思,再次紧紧抓住了北轩的手,急切地问道。 北轩被她抓得心急不已,立刻便甩开了她的手,摆着手连连说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是……” “是朕,差人送他们回万春阁了。” 从偏殿里传出了秦苏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秦苏怔了怔,目光朝着北轩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顾遮缓缓朝着她走来的身影。 “皇上。” 北轩低头一礼,十分知趣地退了下去。 偏殿门口只剩下了秦苏和顾遮两人。 秦苏再次见到顾遮,心中已有所芥蒂,她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淡淡道了一句:“你别以为我会道谢。” “朕来,并不是为了听你说谢谢。” 顾遮脚步有些轻地走近了秦苏,然后缓缓站定了,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秦苏的心里莫名一酸,她转过身便匆忙要离去。 却于此时,顾遮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令秦苏意外的是——他的手竟有些烫。 这股烫意从他的手心夹带着微湿的汗覆在了她的肌肤柔软处,令她不由得收了收手心。 却偏生是这一举动,她的手再次和他的手心贴合得更紧了,令她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于此时此刻,她听得顾遮在她身后诚恳地说道:“别走,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的心,被他这般一恳求,原本坚韧无比却在顷刻崩塌成了坍圮。 她心慌不已,亦有些微微的心疼。 她缓缓转过身,凝望着顾遮,却笑了笑说道:“陪你什么?” “是陪你再走一遍这诡谲多变的阴谋诡计?还是陪你再演一出戏令别人重伤?” “你知道我那一剑伤的人是谁了?” 顾遮的眼中的光芒骤然一暗,一抹痛楚掠过,剩下的是冷冷的暗沉之意。 “莫尘安,对吗?” 秦苏冷笑一声,逼近了顾遮一步说道:“他虽算计你是为不对,但是,你不觉得你从头到尾将他当猴子在耍更无趣更低级吗?!” “你那一剑虽然有意偏离了他的要害,可是也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你知道吗?” 顾遮眼中的冷沉之意渐渐聚拢,很快便凝聚成了令秦苏看不懂的肃杀冷寂之色。 他低头凝视着秦苏,很久都没有说话。 秦苏见他既不辩解也不说清楚,心中的那一抹替他解脱的残念被打得消散。 她心灰意冷地转过身,冷冷地道了一句:“皇上,你们之间的游戏太过于高级。实在对不起,小的我没有那么脑子去消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情去陪你们玩。告辞。” “所以,你现在是在替莫尘安抱不平,觉得朕太过于残忍,对吗?” 终于,他的话语在她刚走了一步的时候如针芒一般传来,又如同石头一般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脏四分之一处。 “难道不是你下手太过于狠厉了吗?” 秦苏转过身,朝着顾遮淡淡一笑,十分清冷地说道。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我不知道他的计划,现在的我会陷入一个怎样的境地?” 顾遮无奈一笑,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秦苏的身影。 但,他的唇旁已有了失落和难过之色。 “顾遮,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人们口中的那个一无是处的皇帝。而你,心中一定有一个你早已既定好的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你会牺牲很多。” “甚至,今天是莫尘安,明天便很有可能是我。” “所以,我想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真的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秦苏无奈地一摊手,拼命地掩饰着内心的疼痛,将这赤裸裸的事实血淋淋地拨开摊在了顾遮的面前。 她的眼中,亦是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顾遮再次沉默,只是握紧了藏于袖口中的双拳。 秦苏失望地转身,再次大步朝前走去。 却于这一刻,顾遮一大步上前,从她身后紧紧环住了她的腰际,几乎是以哽咽的声音颤抖着在她耳旁说着—— “有区别。” “呃?” 秦苏被他抱得深紧,她感觉到了他浑身发泄不出来的歇斯底里,亦感觉到了他近乎绝望的冲动。 在那一刻,她竟忘记了挣扎。 她没有推开他,而是觉得就这般被他拥抱着,或许,他能好受一些。 “我说,有区别。” “别人的想法或者不重要。我怎样十恶不赦也不重要。但,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不是为了让你这般看待我的。” “我可以不在乎很多人的想法。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很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但,我发现,遇见你以后……” “我,好像有了软肋。” “——你是那个让我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软肋。” “难以接受。更难以逃避。” “你懂吗?” 第54章那碗粥 ——“你懂吗? 最后一句顾遮几乎是掐着秦苏低吼而出。 而秦苏则似被雷电劈中了一般,惊呆在了原地。 她的眼中又惊又喜,双颊的绯红似天边朱砂红般的彩霞,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你……是不是喝多了?“ 秦苏转过身,试探性地凑近了顾遮想要闻一闻他身上有没有残留的酒味。 下一秒却被顾遮一把拉住跌落在了他宽广有力的胸膛里! 他紧紧地环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旁轻声且克制地道了一句—— “先前是喝了点酒,也中了点药。但是,我一向是个极其理智的人。所以,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秦苏被他环得深紧,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却不想做任何的挣扎。 似乎这般被他抱着,哪怕他说的都是假话,哪怕就那般片刻的时光,她竟也觉得贪恋。 “你,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秦苏被他抱了一会儿才发现,即使是隔着衣服,他的温度仍然如火一般灼烧着她的肌肤。 ——这似乎不是平常人该有的温度?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药消去以后,我的身体便开始慢慢发烫,似有个火炉在我胸口燃烧一般。也就只有这般抱着你的时候才能缓和一些。“ 顾遮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有一种药物能作为无色无味的物质潜伏在人的体内,一旦有药引触发,便会有我这般浑身滚烫的反应。“ “你是说,你有可能中了这种毒?“ 秦苏见他双眼已经开始有睁不开的征兆心中一惊,也顾不得他此番说的是胡话还是认真的话,立刻趁他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问道。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顾遮的凉唇旁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道了一句:“若不是一直派人留意着万春阁,怕是也不知道这其中蹊跷所在。“ “喂,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万春阁才不做这种暗中下药的事!“ 秦苏当下便生气了,她一把想要推开顾遮,却被他身子一软,他整个人竟瘫软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她只觉得肩膀一沉,接着顾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说道:“也许,是那碗粥呢?“ “那碗粥?“ 秦苏一怔,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刘叔不会做这种手脚。“ 秦苏坚定地反驳道。 可是当她的话音刚落下之时,顾遮已经靠在她的肩膀之上晕了过去。 “喂,你醒醒!喂?喂!“ 秦苏立即掐他的人中,却不料根本没什么反应。 正当秦苏慌乱之际,一直站在远处保护顾遮的北轩听到了动静。 当他快步赶过来之时,见到顾遮这般模样,脸色不由得一沉。 他冷冷地扫了秦苏一眼,不容反驳地道了一句:“带我们去万春阁。“ “你们确定他中的这个毒和万春阁有关系吗?给我万春阁抹黑不要紧,要是救不活这小子,该怎么办?“ 秦苏见北轩抱起顾遮就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小跑在后提醒着他问道。 “你最好闭嘴。是不是你们万春阁的人干的事,去了便知晓。“ 北轩头都没有回,他冲着一旁一条漆黑的小路吹了一声口哨。 令秦苏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哨声刚落下,小路上便几乎是在同时多了数十名死士! 这些死士显然已经受过了严格的训练,一出现便是以整齐而诡异的战斗队形出现。 “他们是……?“ 秦苏双手护于胸前,有点怂地往北轩身后退了退,讪讪问道。 北轩白了她一眼,埋怨地咕囔了一句:“真搞不清楚你有什么好的。什么都不懂。乳臭未干。“ “你说什么呢?!“ 秦苏见北轩瞧不起她当下便不高兴了。 岂料她刚上前一步,那些原本隔着几丈远的死士竟在片刻之内将她包围住! 动作之迅速,反应之灵敏怕是将东厂的那些侍卫不知道甩掉了几条街。 “那个,那个。自己人,自己人。不要动,别动……“ 秦苏满脸堆起了笑容,认怂地快速往后一退再次躲到了北轩的身后。 北轩见她这般模样,眼中的失望更多了。 他冷冷地道了一句:“贪狼军听令,即刻出宫。若遇阻,杀无赦。“ “诺。“ 整齐划一的答应声回响在整个空荡荡的小路上,令秦苏不由得眼前亮了一亮。 ——她知道顾遮绝非外界传闻那般无用昏庸,却没有想到他早已在暗中培养好了属于自己的军队。 如此一来,便等于将东厂的兵力架空了。 而且,危机时刻护主,关键时候能以一当十。 秦苏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这数十人,发现每个人使用的兵器还不一样,不由得又眼前亮了一亮。 “真有一套。“ 秦苏小声嘀咕了一句,缩着脑袋跟着北轩往北方位的宫门走去。 “我说,他是皇上,大大方方地出去不就行了?为何还要以这般拼命的方式?“ 秦苏不解地问道。 而此时,除了北轩,其余的人都隐去了身影,只是在暗中跟进。 “你觉得这宫中真正希望他长命百岁的人能有多少?皇上现在昏迷不醒,只需要走漏一点风声,怕是这江山便将不稳。“ 北轩将顾遮轻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之中,冷冰冰地答道。 “这倒也是。“ 秦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这北宫门守门的人是你们的人?“ “是。“ 北轩一拍马背,马车便动了。 “但是,今晚东厂的人在捉拿刺客,巡逻的侍卫加了平时的三倍,就算是走北宫门,怕是也要碰一碰运气。“ 北轩紧缩着眉头,回头扫了秦苏一眼,不屑地道了一句:“你一会儿要是害怕便躲起来就好,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啊……那多不好意思。“ 秦苏听得出他话语之中的轻蔑之意,却也只是耸耸肩笑了笑。 “哼。什么不好意思?这一切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北轩显然记恨上了万春阁,不满地说道。 “哎呀呀,忘了告诉你了。今儿这北宫门啊,据赵起跟我说,是都换了岗呢……“ 秦苏先是默不作声,等到马车快到了才故意嚷嚷着说道。 “你说什么?!“ 北轩感觉到自己被耍了,立刻黑沉下了脸,瞪向了秦苏。 第55章出宫 秦苏却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抖着腿一边漫不经心地指着北轩悠闲地说道:“我呢,是没什么本事。你们这支军队呢,也很精英。但是可惜啊……“ 秦苏伸出中指在北轩面前摇了摇,颇为惋惜地道了一句:“可惜啊,这有勇无谋便是极大的破绽。啧啧。“ “你明知道有变故还让我们往这条路上走!你是活腻歪了吗?!“ 北轩恼羞成怒,当下便要拔剑。 却于他拔剑的瞬间,秦苏左手往他剑鞘的方向轻轻一推,北轩的手便感觉到了一阵麻酥之意。 在等他低头一看之时,剑已回剑鞘。 他有些惊诧地看向了秦苏。 而秦苏却继续抖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想带着这小子奔赴黄泉,小爷我还不愿意做陪葬品呢。“ “你有办法过去?“ 北轩忍着心中的怨气,低声问道。 “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点守宫门的侍卫有几人吧?“ 秦苏笑了笑反问道。 “这个点上,按照皇家惯例,内外不得低于十人。并且若有异常,即刻反应。不出片刻,东厂的精兵便会赶到。“ 北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只能如实回答。 “那如果遇上抓刺客这种情况呢?“ 秦苏笑了笑又问道。 “守卫加倍,精兵加百。“ 北轩似乎想到了什么,锁眉说道。 “哎呀呀,人真的是多呢……不知道你这些死士能不能以一当百,杀出一条血路来呢?“ 秦苏晃悠着腿,笑得没心没肺。 “拼一拼,还是有把握的。“ 北轩的眼神一暗,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是不是?“ 秦苏眼珠子一转,调皮一笑,朝着北轩眨了眨眼睛,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呢……就是不知道你这位官爷能不能放下身段?” “只要能穿过宫门,找到人解了毒,没什么是放不下身段的。” 北轩瞥了一眼秦苏淡淡又说道:“但是,如果你搞出什么花招出来,第一个便死于我剑下。” “这个小爷我自然明白,不用你提醒。” 秦苏白了一眼秦苏,然后凑近了北轩耳语一阵。 说罢后,北轩眼中一惊,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你这是在拿皇上的清誉开玩笑。我牺牲点不算什么,可是皇上不行!” “唉……榆木脑袋。” 秦苏一叹气,摇了摇手说道:“你觉得你家主子还有什么好的口碑和清誉吗?再说了,他要是真中了毒要解毒的话,照你这磨叽的速度,怕是也早死透了。” 北轩被她这般一说,低下头沉默了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点头答应道:“好吧。你到马车里面去,我驾车向前。” “走吧。” 秦苏钻进了马车之后便三下五除二将原本小太监的衣服褪了下来,迅速塞在了脚下,然后又将亵衣往下稍稍拉了一拉,做出一副抱着顾遮的姿势。 顾遮被她抱起之时,不自觉地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短暂,却令秦苏的脸不由得一红。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听得马车外守宫门的侍卫喊了一声:“见过侍卫大人。不知这深夜您是要去哪里办差啊?” “送皇上和刚入宫的一名小女子去淮楼,怎么,这你也要过问吗?” 北轩抬出了皇上的头衔,故意提高了音量答道。 “呵呵,侍卫大人有所不知,今夜公主殿有刺客,故而李总管命令我等一个也不能放过。还是请侍卫大人见谅,容我等看一眼,也好交差是不?” 守宫门的侍卫虽语气里让着北轩,但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看来这李总管的话你们倒是听得紧。” 北轩扫了这几人一眼,话锋一转,道了一句:“也罢,皇上正好乏了睡着了。但是那小女子……” 北轩欲言又止,给了几人自己体会的眼神。 那几人忙礼让,笑着道到:“我等有数,有数。” “那便好。” 北轩转过身,轻咳了两声,道了一句:“小娘子,你可方便?” “让他们看吧。” 秦苏在马车内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手握紧了剑藏于身后,一手轻轻撩开了帘帏,对着几位侍卫微微一笑。 侍卫见顾遮果真倒在秦苏的怀里,又见秦苏仅仅着一身贴身亵衣,自然也就没敢再多看。 几人使了个眼色后,马车就被放行了。 “驾——” 北轩一路驾着马车便飞速朝着万春阁的方向去了。 身后那群守卫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笑得一脸猥琐地议论纷纷—— “刚刚才有个女的被送出宫了,这才隔了一个时辰不到,索性咱们皇上连人都跟人家走了。真是风流啊……” “羡慕个什么?人家是皇上!生来就不同命。你在这儿嘚瑟个什么劲儿……” “也是……我不就瞧着那小娘子怪清秀的嘛……” “去去去!皇上的女人你也敢惦记,你小子活腻歪了。” 一群守卫你推我我推你,笑嚷嚷中便也将此事忽略了。 北轩驾着马车坐在前面,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女人? 他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朝后一回头问道:“我说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男还是女?” “废话。小爷我是男人。” 秦苏迅速将原本的衣服穿上,将长发再次盘起,朝着帘帏外的北轩一吼。 “呵。你这小子鬼主意多,你说的话,怕是要打着折扣听。” 北轩一笑而过,一拉缰绳将马车停在了万春阁的门口。 秦苏刚想下车去叩门,却被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顾遮一把拉住给按在了身下。 她听到顾遮咕囔了一句:“别走……” 秦苏怔了一怔,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的头重重一落,温凉的唇瓣恰好点过了她的脖颈处! 一时间,似有火从那一点处撩烧而开,迅速燎原而开,将她的全身血液燃烧。 她只觉得一阵麻酥和无尽的燥热迅速蔓延而开,整个马车内的空气也变得温热了起来! “到了。” 北轩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以为是她还在穿戴衣物,便细心地又提醒了一句。 “就下来。” 秦苏匆匆将压在她身上的顾遮挪开,然后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面颊,深吸一口气。 第56章信仰 她刚下车便听得莫尘安一声杀猪般的声音在整个万春阁里响起。 秦苏皱了皱眉头,暗自咕囔了一句:“看来,这小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中气十足的样子嘛……” 北轩背着顾遮的身影顿在了原地,亦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莫尘安那小子也在万春阁?” “是啊。” 秦苏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算是回答了北轩。 “他怎么会在这儿?” 北轩十分不爽地蹙了蹙眉头,咕囔了一句。 “不是要救你主子吗?晚了,刘叔可就睡了。” 秦苏端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快步便朝着万春阁的大门走去。 北轩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心想着有自己在怕是那姓莫的小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出来。 “砰——” 秦苏一用力便推开了门,然后朝着北轩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进来。 北轩一进门,秦苏便带着他径直朝着刘叔的屋子去了。 才走了一半的路,他们却碰上了雀儿。 雀儿一见秦苏便慌慌张张地拉着秦苏说道:“小苏苏,你怎么又搞了个人回来了?这一个还没解决完呢……” “等等,这货是皇上???” 雀儿瞪大了眼睛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嗯。是他没错。” 秦苏心虚地抹了一下鼻子,然后说道:“刘叔呢?在哪儿?” “在,在海棠姨的屋里……” 雀儿结巴地答道。 “哦。” 秦苏带着北轩径直朝着北院走去,一路上又一声莫尘安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响彻在了整个万春阁内。 听得秦苏和北轩一阵毛骨悚然。 “这海棠姨该不会对莫尘安做了什么吧……?” 秦苏的脑海里闪过了海棠笑着张开大手扑向了虚弱的莫尘安的场景…… 她不由得一阵颤抖,赶紧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外之时,秦苏推开了门,却见刘叔在一旁不知道捣鼓着什么药,而海棠则半跪在床边,双手压制着莫尘安的双手,将他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啊……” 秦苏似被雷击中了一般,颤抖着手指指向了海棠道了一句:“海棠姨……你是禽兽吗……” 北轩亦忙到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赶紧地转过了身去。 “瞎说什么呢。这小子伤口里有污秽之物,你刘叔说要尽快取出来。但是家里的麻黄散恰好没了,只能生取了。” 海棠白了一眼秦苏,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顾遮,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之色。 “哦……这样啊……呵呵呵,我还以为……你继续,你继续。” 秦苏摆了摆手,讪讪一笑,拉了拉北轩的袖子,示意他将顾遮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苏儿,你这是?” 忙活了半天转过身来的刘叔将目光落在了顾遮的脸庞之上,皱了皱眉头。 “他说他中了我万春阁的毒。我说我万春阁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的手下非不信,我就只好带着人回来了。” “想着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来着……” 秦苏越说话音越低,只能低着头偷瞄了一眼刘叔。 刘叔仔细看了一眼顾遮的症状,然后将责备的目光扫了一眼海棠,却什么也没有说地转身走向了一堆瓶瓶罐罐前。 只见他挑出了一瓶精致的紫色陶瓷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然后捏着顾遮的人中给他喂了下去。 “大概过一个多时辰皇上便会没事了。” 刘叔恭敬地对着北轩行了个礼,带着些许歉意地说道。 “看来,皇上这毒还确实和你万春阁脱不了干系。” 北轩锐利的目光扫了刘叔一眼,冷冷说道。 “你这小子,乱说什么话呢?!” 秦苏一听不乐意了,一巴掌便拍在了北轩的头上,恶狠狠地指着他骂道:“小爷我费尽心机带你和这小子出来,不是来听你诋毁刘叔的!” “再说了,刘叔救你们乃是宅心仁厚。就算不救你们,你们又能奈何!” 北轩被她打得一脸幽怨,却又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变故只能忍着。 他恨恨地扫了秦苏一眼,也骂骂咧咧了一句:“谁知道这毒是不是你们的人下了再自己解了的?谁又知道你们居心何在?” “好啊!你这小子,我看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今儿不打醒你,我就不叫秦苏!” 秦苏挽起袖子气鼓鼓地抡起一旁的棍子就要跟北轩干上。 却听得刘叔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地说道:“秦苏,放下。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刘叔!” 秦苏气得鼻孔都生烟了,她指着北轩便骂道:“这小子污蔑我们,怎么能饶过他!” 北轩将剑护在了胸前,一脸后怕的模样看着泼妇一般的秦苏,戒备十足。 “他……没有污蔑我们。” 刘叔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起了头认真地说道。 “刘叔……你说什么?!” 秦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手中的木棍亦在此时“哐当——”一声不慎掉落在了地上,砸得她的脚一阵生疼。 “哈!我说什么。这事儿果然跟你们逃不开关系吧?你们可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北轩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就差磕点瓜子看戏了。 “闭上你的嘴!” 秦苏一巴掌又呼在了北轩的脑袋上,打得北轩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苏沉下了气,咬着牙质问着刘叔问道:“您一直教我做事要清清白白,不求顶天立地,但一定要无愧于心。这暗中下毒,又算得上什么?” “小苏儿,这事儿牵涉太广了。今天……刘叔不能解释给你听。哪天得了空,我一定细细跟你解释,行吗?” 刘叔沉默了片刻,近乎以哀求地语气恳求着说道。 “所以,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吗?” 秦苏往后退了退,眼中已有无尽的失望。 她从来都好强,一向不轻易落泪。 可是在这一刻,她一抬头,硬生生地将快要溢出的泪咽了回去。 “刘叔教给你的道理,断然是没有错的。但,刘叔有苦衷。你不要哭,刘叔说给你听,可以吗?” 刘叔见秦苏哭了,心乱如麻,上前要去给秦苏擦泪之时,却被秦苏一把推开了! 他的手,怔在了半空中。 第57章离开 刘叔的口动了动,刚想给秦苏道歉之时,却见秦苏一个转身,一记凌厉的掌力毫无预兆地敲击在了一旁看戏的北轩后颈部! 可怜的北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哼了一声,眼睛一翻白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秦苏见北轩倒了下去,这才拍了拍手转过身,将泪抹去冲着刘叔笑兮兮地做了鬼脸,得意地说道:“那日我见到海棠姨往这家伙粥碗里放东西了。” “所以,小苏儿你一开始便知道?” 刘叔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捂着额头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 “是啊!但是这家伙的毒又不能不解。也只能这般糊弄过去了。” 秦苏一摊手,抓起一旁的大水梨,将腿敲在了北轩滑下去的凳子上,一口咬了下去梨子都缺了一大半。 “你呀,从小就鬼点子多。要不是刚才那一下,你海棠姨要被你吓死。” 海棠嗔怪着扫了一眼秦苏,然后将已经疼晕过去的莫尘安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埋怨着说道。 “我海棠姨那么貌美,自然不能被我这等无名小卒这般牵累死。” 秦苏哇地一口又咬向了大水梨,然后冲着海棠乐呵呵地一笑。 “你就少贫嘴吧。你看看,这一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一个当今圣上,一晚上弄了这两个人往万春阁送……你也不怕招惹了什么人……” 海棠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些许担忧。 “怕什么?我们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还能将我们杀了不成?” 秦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 “小苏儿,有些事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我和你海棠姨在你回来之前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搬走。” 刘叔看着秦苏,认真地说道。 秦苏啃梨子的顿了顿,她迟疑了片刻看向了刘叔,轻声道了一句:“所以,我还是给万春阁惹麻烦了,是吗?” “并没有。有很多事情,总会在该来的时候来到。不是你的错,小苏儿。但是,我们确确实实得搬走了。而且,就在今晚。” 刘叔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秦苏扫了一眼偏房,那里是雀儿正在忙活的身影。 看来,行礼已经理得差不多了。 她低头一笑,缓声道了一句:“刘叔,我从小就不听谁的,只听您的。这次,也一样。” “天之大,总有我们能去的地方。” 她再次抬头,冲着刘叔一笑。 但,这次笑里,却是真的有了泪。 “好。” 刘叔不忍地别过了身,然后看了一眼莫尘安和顾遮,道到:“这两人的伤势应无大碍。相信他们的人也会很快找到他们。” “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 “真的要非走不可吗?” 秦苏怅然一笑,目光落在了仍然昏迷不醒的顾遮身上,眼中多了一丝留恋。 “是的。非走不可。” 刘叔点头说道。 秦苏望着刘叔的身影,发觉这两日来他憔悴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喝酒能睡一下午的老头儿了。 “好。那走吧。” 秦苏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出了屋子。 海棠看着秦苏走远了,迟疑了片刻才担忧地道了一句:“我们这么做,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刘叔长叹一声,沉重地说道:“海棠,你也看到了,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选择。” 屋外,月明星稀,照得那一墙的蔷薇花越发明艳幽香。 秦苏默不作声,拿着个铲子便在蔷薇花墙前的地上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被她挖出了一方酒坛。 她轻轻拂开酒坛之上的尘土,看着酒坛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了一句:“刘叔向来爱喝酒,却舍不得喝这一坛酒。” “这眼看着也要离开这里了,怕是他也年纪大忘记了。便将它带走吧,好歹能日后有个念想。” 秦苏刚说完转身想要离去之时,却听得身后一声低沉熟悉的声音道了一声:“这是打算去哪儿?嗯?” 秦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酒坛抱紧在了怀里,一抬头间撞见了顾遮幽深的眼神。 “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差点害我将酒坛子给打了。” 秦苏白了他一眼,咕囔着转身就要走。 却被顾遮一把拉住了臂弯。 她听得顾遮在身后再次不怎么爽地问道:“朕问你,你要去哪儿?” 秦苏顿了一会儿。 然后才转过身,她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你把朕的人打晕了,还不让朕问你去哪儿,你自己觉得有理吗?” 顾遮显然有些恼怒了,他将秦苏怀中的酒硬拔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然后紧紧抓着秦苏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 “你装睡?” 秦苏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打晕北轩的时候原来这小子就已经恢复意识了? “不许走。” 顾遮避开了她的眼神,答非所问地一昂头,将她抓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许我走?我留在这里,八成是个死字。你要我连累整个万春阁一起赴死吗?” 秦苏摇了摇头,掰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清冷地说道:“我只想安安静静快快活活地活下去,我也不想得罪什么人。所以,我去一个没有这些纷争的地方,对万春阁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那么我呢?你想过我吗?” 顾遮沉下了眼眸,眼中已是一片黯淡之色。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有自己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令整个元盛朝的百姓安居乐业。” 秦苏似乎看懂了顾遮眼中的情绪,但她却又不敢去承认,只能这般低头一笑回答着。 “我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顾遮抬眸,冷冷看向了秦苏。 他的眼中满是失望,却又一点星辰洒入了他的眼中,似希望一般燃起。 “你想要的是什么?” 秦苏不明所以,缓缓抬头,恰好撞上了他眼中的狂风骤雨。 “我想要的,是这个。” 顾遮一把揽过了她的腰际,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他又环过了她的脖颈处,轻轻地闭眼低下了头。 第58章好时节 月朗星稀,星光明媚,正是好时节。 可惜,秦苏并没有这个“好时节”的觉悟。 她看着顾遮低头靠近了她,身子努力地朝后仰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很不解地风情道了一句—— “那个,那个……你想干什么?” 已经酝酿了半天情绪的顾遮不可思议地缓缓睁开了眼,像盯着个怪物一般地秦苏看了一会儿,才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将指尖轻轻滑过了她的鬓发间,微微一笑凑近了她的耳旁带着一丝坏笑之意问道:“莫非……你不曾谙男女之事?” “我倒是想谙啊……” 秦苏一把推开了他,白了一眼后说道:“我一直以太监的身份呆在宫里,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对太监感兴趣的?” 顾遮的笑容逐渐绽放,眼角的笑意如雪一般散开,而嘴角处的笑意亦飞扬上了眼角,看上去无比地舒心。 “你笑什么?” 秦苏见他笑得如此肆意,心里泛起了嘀咕,昂起了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璞玉蒙尘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罢了。” 顾遮笑了笑,松开了揽着秦苏的手,转而岔开话题说道:“现在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嗯?你做了什么?” 秦苏警觉地看向了顾遮,见他一直在笑,心里的警觉又多了几分。 “没什么。不过是禀报了一下太后,说刺客在万春阁找到了而已。” 顾遮抹了抹鼻尖,指了指莫尘安藏身的屋子,笑了笑说道。 “顾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杀了你!!!” 秦苏听罢气到不行,抡起了一旁的木棍朝着顾遮便打去! “欸!我跟你说,弑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慎重考虑!” 顾遮连忙一个侧身闪避过,却嬉皮笑脸得像个市井无赖一般逗着秦苏玩。 “弑君?呵呵呵……哪里看见这里有皇上了?” 秦苏咬牙切齿地眯起眼睛一笑,追着顾遮便是一阵乱砍。 顾遮左右灵敏地躲避着秦苏的攻击,连连喊着:“我说,你玩真的啊?你就不怕朕真的诛你九族???” “反正窝藏刺客也是诛九族的大罪,没什么差别!拉你一个皇上垫背,不亏!” 秦苏阴沉一笑,也不顾头发乱了没,追着顾遮就是一阵猛打! “啊啊啊!!!你下手轻点!你还真当我不打女人了是不?” 顾遮虽然说得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实际上却笑得眉眼都弯了。 而另一边的景象却是秦苏追得气喘吁吁拿着棒头撑腰的画面。 她拿着棒头指向了顾遮,有气无力地喊道:“有种……有种,你别跑!” “朕不傻。朕知道那棒头真能要人命。” 顾遮咧嘴一笑,灿烂又妩媚。 “今晚不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小爷我跟你姓!” 秦苏“啊——”地一声抡起了木棍就朝着顾遮当头砸去! 而就在此时,院子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一声属于太后充满怒意和肃杀之意的声音像鬼魅一般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你在干什么?谋杀皇上吗?给我拿下!!!” 左右侍卫正打算动之时,却见顾遮挡在了秦苏的面前。 他示意秦苏别动,然后像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一般撒着娇说道:“母后,儿臣正在闹着玩呢。您别当真。” “倒是那刺杀皇姐的刺客此刻应该还在屋内躺着呢,您要不要……” “给我搜!” 太后没等顾遮将话说完便大袖一挥怒目命令道。 却见此时,刘叔的身影挡在了屋子前。 众侍卫团团将刘叔围住,纷纷以剑端对准了刘叔! “慢着。” 太后见刘叔此举,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畏惧之色。 她冷冷地看了刘叔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退下。否则,便是包庇刺客的大罪。” “多谢太后娘娘的提醒。但,若是草民这屋内并无任何刺客,太后又作何解释?” 刘叔丝毫没将太后的话放在眼里,反而是回将了太后一军,如此答道。 太后显然也没有想到刘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给自己面子,但是她似乎又在顾忌着什么隐忍着没有发作,而是捏紧了拳忍着怒意道了一句—— “难道若是没有此刻还要哀家向你赔不是不成?” “太后娘娘千金之躯,自然用不得向我等草民道歉。只是,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刺客的话,能否恳求太后娘娘以后放过万春阁?” 刘叔不卑不亢,躬身一礼,这般说道。 秦苏从未见过如此刚毅的刘叔,不由得将手心里的剑握出了细细的冷汗。 她紧紧盯着局势的发展,就怕一个闪失。 谁料,太后沉默了片刻,竟然道了一句:“若是真无什么刺客,哀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放过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万春阁的人。” 太后将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秦苏的这边,高傲地说道。 “有太后娘娘这句话,草民感激不尽。” 刘叔说罢便挪开了身子,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轻道了一声:“官爷们,请。” “给哀家搜!” 太后凌厉一指指向了屋内! 此时,一直在一旁观察着一切的顾遮却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未进屋内,但是直觉已经感觉到了莫尘安许是已经不再屋内了。 但,这周围都是他的人。 若是莫尘安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应该知晓才是。 正当他在思忖之际,冲进去的侍卫便已经出来禀告了。 “启禀太后娘娘,屋内并无一人!” “什么?” 太后显然也很费解,她将目光扫向了一旁的李安,眼中掠过了一丝怀疑之色。 李安也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对此事困惑不解。 ——这附近也皆是他的耳目,不可能这么大的一个人消失了没有一个人看见吧? 刘叔缓缓上前一步,淡淡抱拳说道:“太后娘娘,屋子也搜过了,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刺客。草民见这天色也晚了,不如娘娘早些回宫休息为好?” 太后的面色十分尴尬,但又不能违背自己当众许下的诺言,只能狠狠地扫了一眼刘叔,拂袖转身道了一句:“回宫!” 第59章机关 太后走了几步路见顾遮没有跟上来,便转身没好气地说道:“皇上今晚是打算不回宫了吗?“ “回母后的话,朕再替您找找刺客,晚点回去。“ 顾遮低头嬉皮笑脸着一礼,算是回答了太后。 “呵。那便有劳皇儿了。“ 太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顾遮缓缓抬眸,望向太后离去的身影,眼中丝毫没有普通人家子女应该有的留恋之色。 “你还真打算留下来找刺客不成?“ 秦苏半靠着树干,悠悠地看了顾遮一眼,不屑地说道。 “自然不是。“ 顾遮意味深长地一笑,将目光缓缓落在了刘叔的身上,再躬身一礼道了一句:“自然是想向老先生讨教一下这万春阁的密道之法。“ “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雀儿一声低呼后便立刻被秦苏捂住了嘴。 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忙愧疚地闪到了一旁不再敢作声。 而她的这一声低呼已经落到顾遮的耳朵里,他低头微微一笑。 刘叔站在门口,一直微笑着看着顾遮,良久才道了一句:“果然,你不应该是传闻中的那个昏庸无能之辈。“ “既然你想知道,那便凭本事自己摸索吧。“ 刘叔笑了笑转过身又说道:“不过,皇上,别怪草民没有提醒你。这里不仅有救人的机关,也有杀人的机关。若是误触了什么机关,草民可担待不起。“ “老先生不必担忧,本来,朕这条命便算不得值钱。倒是我那同样不值钱的随从也一起丢了,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顾遮微微一笑,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和理由。 刘叔也只是笑了笑,拎起了酒壶自顾自地走开了。 秦苏靠在树干之上,心中虽有些担心,但嘴却硬着说道:“别逞能了,以你的本事,还不足以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头把人给你送过去便是了,哪里来这么麻烦的事?“ 顾遮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刘叔走了一半的身影,笑了笑说道:“晚辈倒是也很想看看先八王爷留下的机关是有多精妙绝伦。“ 当听得顾遮这句话的时候,刘叔走了一半的身影怔了一怔,抬头仰望看了一眼天空,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秦苏愣了一愣,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八王爷?先八王爷和这里的机关能有什么关系?“ “小苏儿,你不用睡觉吗?“ 刘叔难得以严厉的语气和秦苏说话。 他侧着身子,以严厉的目光看向了秦苏,眼中却是慈爱之意。 “知道了。“ 秦苏慢吞吞地向前,给顾遮做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手势后,快步跟着刘叔离开了。 雀儿和海棠也不敢违逆刘叔的意思,只能也匆匆忙忙地扫了一眼顾遮也跟着走开了。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顾遮一个人。 他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只听得“嗖嗖嗖——“几声,迎面而来几支冷箭以凌厉万分的速度朝着顾遮的方位精准地射来! 顾遮只是一个旋身后翻,右手朝前伸去轻轻一收,再一个翻转,轻轻松松落了地。 他手一摊开,原先那些个冷箭尽数躺在了他的手心。 “这个见面礼,着实有些特别了。“ 顾遮淡淡一笑,再将右手用力一握! “咯吱——“ 几声一致的木质断裂的声音后,他再次摊开手,倾倒。 那些冷箭已然变成了齑粉从他的手中欢快滑落,散作了满空气的粉末。 本应该接着往屋内走去,但是当这些粉末散在了空气中之时,顾遮却皱了皱眉头。 他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以袖口捂住了鼻口,然后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齑粉散去。 果然,这些箭化作的齑粉落在了一旁的草叶之上,竟令草叶开始发黑,接着便是迅速凋零。 前后都不超过十个数。 顾遮心一惊,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立刻踏进去。 “传闻八王爷擅长解毒更擅长解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遮暗自道了一句,索性等齑粉散尽了才开始走进屋内。 与他想象的不同。 他原本以为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两个大活人变没,势必屋内会留下什么痕迹,或者索性就是大变样之类。 然而,当他踏进屋内之时,他却发现这里的摆设几乎和原先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真的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便是少了两个大活人。 但是,经历过进门的“见面礼“后,顾遮不得不开始更加地小心翼翼。 “不对,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够发现。“ 顾遮皱了皱眉头,开始迅速环顾起四周的摆设来。 可是,他看了整整三遍,还是没有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这时,朱雀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皇上,你这样看,是看出来的。你要知道,当年他离开之时可是带了巨资而出,最后却只建了这么简单的万春阁。你觉得,可能吗?“ “你怎么才来?朕倒是要问问你,朕晕了的时候,你人去哪儿了?“ 这朱雀不来还好,一来顾遮便气打不上一处来。 朱雀以拳掩口轻咳了两声,唇旁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眼神颇为不自然地扫向了别处幽幽道了一句:“我看那丫头对你挺上心的,又估摸着皇上您的毒应该无大碍,便也没有多管。“ “咳咳咳……“ 这下轮到顾遮不自然了。 他竟难得地脸一红,然后眼神飘忽地道了一句:“是吗——“ “是你个大爷啊!“ 秦苏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没忍住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顾遮和朱雀便是一顿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这小子挺上心了?还有你!“ 秦苏将手指指向了在一旁憋着坏笑却必须崩着的顾遮,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道,就不故意走开来帮你了!让你这小子死在这里算了。哼!“ 秦苏说罢扭头便要走,却被顾遮一把拉住了手。 顾遮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哭丧着脸晃着她的手说道:“你刚才也看见了,那箭,狠戾得厉害!我差点就死在这里了……你也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说完,顾遮还挤出了几点眼泪,以博取秦苏的同情。 第60章她的剑 秦苏确实心软了一秒,但是很快她便甩开了顾遮的手,笑眯眯地将目光落在了朱雀的身上,冷冷道了一句:“听你们方才的谈话,你不是还有个帮手在这里嘛……放心,你死不了的。“ 顾遮给朱雀使了一个眼神,朱雀心领神会,很快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惊得秦苏站在了原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么快的身法,我秦苏这辈子还未曾见过……“ 下一秒,她便被顾遮鄙视了。 ——因为,她双眼放光地拉住了顾遮,幽幽地凑了上去,十分谄媚地说道:“刚才那人能不能借我当师父?” 顾遮满脸黑线…… ——她若是知道朱雀乃是江湖第一剑客,传说中的杀人不留血,怕是要激动得当场跪下吧? 顾遮冲着秦苏灿烂一笑,然后指了指屋内的机关,依旧笑盈盈地说道:“你要是能把这里的机关给解了,朕便考虑考虑让他答应你。” “真的?!” 秦苏双眼的光更亮了! 她刚想跨入门槛内,却又迟疑地将脚给缩了回来,狐疑地看了一眼顾遮说道:“你小子,该不会忽悠我吧?” “君子一言九鼎,更何况,朕还是皇上。” 顾遮白了秦苏一眼,说道。 ——更何况,我只是说考虑考虑,又没说真让他答应你。 “这话可是你说的哦!不能反悔。” 秦苏总觉得顾遮在忽悠她,她眯起了双眼凑近了顾遮恐吓着他说道:“你若是说话不作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明白没?” 顾遮亦眯起了促狭的双眼,弓腰凑向了她说道:“莫不是要以身相许来让我后悔?” “滚。” 秦苏骂骂咧咧地踏进了门内,随后说道:“跟着我的步伐走,走错了一步,我可救不了你。到时候别怪我没良心,撒腿就跑。” “知道了知道了。” 顾遮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秦苏的身后,踩好秦苏踩过的每一个点。 他看着秦苏走起这些机关来熟悉的很,就像是在平地上走一样,不由得道了一句:“看来,这里你没少走?” “岂止是没少走?简直就是不知道被这些机关毒打过多少回了。都是些小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 秦苏大手一挥,表示此事不足一提。 “你刘叔故意让你走这些机关?” 顾遮的剑眉微微一蹙,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是啊。他老跟我说,江湖险恶,多一技傍身总是没错的。可我没想到,这头一回用,竟是帮着你这险恶之人。” 秦苏回头白了顾遮一眼,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险恶之人,朕乃正人君子好嘛——” “呵。正人君子会大半夜地算计别人?正人君子会假装大尾巴狼?” “嗯……正人君子还会调戏良家妇女。你要不要试一下?” 顾遮不着边际地逗着秦苏玩,却没有想到下一秒秦苏却因为一走神而走错了。 “啊……小心!” 秦苏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走错了一步,连忙从袖口之中抽剑而出! 而顾遮此时却并没有抽剑,只是将锐利的目光凝聚在了秦苏的那把剑之上。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剑是藏于袖中可软可硬可长可短的一把奇剑。而那剑上似乎也隐隐约约地刻着一个龙凤飞舞的大字。 他自从遇到秦苏之后就一直想要看仔细这把剑,却始终未曾有机会。 今天因为距离近的缘故,算是看清楚了。 他的眉头渐渐收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藏于后背一直用来防身的那把剑。 同样的,那把剑亦可长可短,可软可硬。 甚至连剑法招数之上都有相似之处。 ——这不得不让他有了些许困惑。 “你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还是等着姑奶奶我去救你?” 秦苏的一声吼将顾遮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这才发现这四面的墙壁之上已经不约而同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射出了无数的小尖刀! 而秦苏护在他的身前,已经替他挡下了许多。 地面不断传来小尖刀落地的声响,已是一大片的狼藉。 然而,要命的是——这小尖刀似水流一般源源不断地飞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挡完! “你这样是不行的。这些尖刀怕是能耗到我们身乏力尽的那一刻。” 顾遮扫了一眼这四面而来的尖刀,冷静地说道。 “你不是说了个屁话!赶紧想着办法啊!!!” 秦苏挡得已经有些疲惫了,她一剑挥在了顾遮的面前怒吼道。 “凡是是机关必定会有解法。你不是应该知道这解法吗?” 顾遮看着不断舞弄着剑法的秦苏不觉有些好笑又心疼,故意反问道。 “解法?老娘要是知道解法还需要在这儿挡这些玩意儿?” 秦苏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去,一声嘶吼震得顾遮皱了皱眉头。 顾遮捂了捂耳朵,缓缓从后背处抽出了剑,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了秦苏面前,一剑轻轻挑过了她面前的一处拉环。 “喂!你有病啊!没事做还碰其他玩意儿,你不要命了啊!这里到处都是机关!!!” 秦苏刚朝着顾遮吼完,便发觉——原先不断飞出的小尖刀已经在他挑开拉环的一瞬间便似失去了力量一般“哗——”的一声落了地。 “嗯???” 秦苏惊诧地看见散落了一地的尖刀,露出了不可思议地表情。 她怔了怔,才缓缓抬头,艰难地看向了在一旁笑得如沐春风的顾遮,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机关是解法?” “很简单。这阴阳相克,万物有生有灭罢了。” 顾遮冲着她灿烂一笑,幽幽地说道。 “呸。说人话。” 秦苏淬了他一口,白了他一眼问道。 “咳咳咳……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顾遮皱了皱眉头,眼里却全是笑意。 “不——能——你是说还是不说?” 秦苏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差把剑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了。 “唔……很简单啊。因为我看那个拉环不顺眼啊……” 顾遮眨巴了几下眼,无辜地说道。 第61章救人 “你觉得我会信你?” 秦苏累死了,单手叉腰,指着顾遮便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我觉着吧……你会觉得我长得帅?” 顾遮以手端起了下颚,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带着一丝坏笑之意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秦苏的脸上。 “呵呵。” 秦苏冲着他做了挤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后白了他一眼,双手交叉于胸前背过身去暗骂了一句:“怕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咳咳咳……” 顾遮自然是听见了的。 他将剑收回到了身后,然后指了指那处的拉环笑着说道:“我先说过,这机关既然是人设计的,那自然就有解法。” “而我先前看这拉环之处有一处划痕,很显然是被人以利器挑开过的痕迹。既然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试试看这拉环是不是解法。” “巧了,这拉环的位置在按照八卦之理来讲正好是阴阳相交的中心,而整个这个屋子便类似一张八卦图。这些小尖刀分别则是从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飞出。” “这便足以说明,这些小尖刀的机关和这个拉环必然有一些联系。” 顾遮说到哪儿便以手指到哪儿,倒是令从小便接触过八卦图的秦苏很快明白了过来。 秦苏上下扫了顾遮一眼,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知道这个?” “那是自然。” 顾遮一笑,凑近了秦苏说道:“现在,该觉得你夫君还挺帅了的吧?” “少油嘴滑舌的。我看你是不挨一顿揍你难受。” 秦苏白了他一眼,信步走到了床边的一个抽屉那,然后对着顾遮回头说道:“看清楚了,一会儿可别晃了眼。” “知道——” 顾遮笑了笑,双手交叠于胸前,看着秦苏在那捣腾。 秦苏只是拉拉回回了抽屉好几回,室内忽然发生了“咔擦——”一声响声,接着整个屋子一阵轻微的摇晃之后,竟然除了他们脚下的那块地方,所有的陈设都开始下陷了下去! 而就在顾遮觉得惊奇之时,更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凹陷下去的部分重新抬了上来,几乎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陈设!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已经醒过来的莫尘安。一个是还在昏迷呼呼大睡的北轩。 莫尘安一脸戒备地看着顾遮,然后又看了看秦苏,幽幽地道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儿?这房子怎么还会变?” “噗——” 秦苏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她乐呵呵地说道:“莫尘安,你该不会是中了一剑中傻了吧?” “我才没有傻呢。你旁边的这人,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莫尘安捂着伤口起身,冷冷地扫了一眼顾遮,没好气地说道。 “所以,公主殿那夜的刺客,确实是你?” 顾遮看着他捂着伤口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明知故问。” 莫尘安没好气地说道。 “嗯……虽然办法蠢了点,但是这想要离间敌人的心还是不错的。” 顾遮有意揶揄着莫尘安,淡淡一声无关痛痒地说道。 “你小子说什么呢你!要不是你迟迟顶着个昏庸的帽子不掌权,我有必要这么强人所难吗?!” 莫尘安一听他这般语气,一个激动上前便要打架,被秦苏给拉了回去。 “你瞧瞧你这样子,能打得过他吗?再加我一个,也未必啊……收敛一些。” 秦苏敲了敲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分一些。 “切……暗剑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莫尘安咕囔了一句,憋着一口气坐了下来。 “要是我不算什么英雄好汉,方才太后来抓你的时候,我就该破了这里的机关,也让你尝尝天牢的滋味。” 顾遮眯起了双眼,亦有些不爽地说道。 “太后来过这里了?” 莫尘安一听这个消息,眼中掠过了一丝诧异和疑惑。 “是的。才走一会会儿。幸亏刘叔暗中派雀儿启动了机关,才瞒过了太后。” 秦苏在一旁点点头说道。 “她来这儿做什么?” 莫尘安蹙了蹙眉头,似乎很不喜欢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自然是你出宫的时候惊动了她的人,不然你还真以为我闲的没事做在这儿特地派人去通风报信?” 顾遮倚靠在了桌椅上,扫了一眼地上还在昏睡不醒的北轩,眼中掠过了一丝无奈。 ——这家伙,怕是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惊动了她的人?” 秦苏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不解地嘀咕了起来:“我是让赵起那老头儿送莫尘安出宫的啊……照理说,以他做事小心的程度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对。” “你以为东厂的人都是摆设吗?更何况,据我的人来报,说……他出宫和我出宫都是顶着我送女人出去的名头。” “你觉得就算当时混过去了,真当别人不会起疑心吗?” 顾遮淡淡一笑,早已将一切看透般地说道。 “这倒也是。” 莫尘安扫了一眼一旁打算脚底抹油溜走的秦苏,笑得一脸猥琐地凑近了问道:“你真的都是用的这个理由啊?” “那不然咧?你还有更好的理由和办法吗?” 秦苏虽当着顾遮的面觉得心虚,却倒是也不认为自己干了一件坏事,白了一眼莫尘安便怼了回去。 “唔……好像也符合实情……” 莫尘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唇旁却是满满的坏笑之意。 “你们两个这样诋毁我的清誉,倒是很自在。” 顾遮瞥了一眼两人,十分不痛快地一脚踢向了还在沉睡不醒的北轩,相当不满地道了一句:“喂,小子,该醒醒了。你还真当这里是你家啊?” “嗯……?” 北轩被踢醒了,这才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他睁眼的第一刻便看见了顾遮,立马脸色变得又惊又喜,上前就抱住了顾遮开始又哭又笑了起来:“皇上!我还以为你……你……” “你什么你啊?朕在这儿不好好的吗?等你救朕,朕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顾遮颇为嫌弃地推开了北轩,然后理了理衣服,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样,就不怕别人以为……” 秦苏笑得一脸坏意,指着两人说道。 “你觉得朕就算好男风,会看上这种傻子?” 某人的眉眼挑了挑。 “皇上!” 第62章陈年杀戮之事 北轩一声哀嚎中,已经被顾遮给一脚再次踢到了屋子外面。 “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聊一下?莫尘安?” 顾遮双手交叠于胸前,似漫不经心一般地看了莫尘安一眼,笑了笑说道。 “顾遮,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跟你聊什么。毕竟,我们之间,本就只有敌对,没有其他。” 莫尘安冷冷地扫了一眼顾遮,捂着伤口,头也不回地就要往外走去。 “你确定,你一直以来认为对的事情,是真的对吗?” 顾遮见他要走,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说道。 “呵。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事。但是,那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莫尘安停住了脚步,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你觉得,你能瞒得住所有人,甚至是太后,你是赤焰军后代之人的事情。你能瞒得过我吗?你又知道你能瞒多久吗?” 顾遮终于将牌摊开,深叹一口气说道。 莫尘安的身影停顿在半路,他的双拳深深握紧,甚至能看得到的是青筋毕露。 秦苏隔着三丈的距离都感觉到了莫尘安浑身的杀气,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锁眉。 莫尘安蓦地便转过了身,满目皆是通红的仇恨! 他近乎愤怒地朝着顾遮低吼一句:“你没有资格提赤焰军三个字!当年若不是赤焰军,若不是秦青焰,你们元盛朝能有今朝?!” “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元盛朝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尘安亦将手中的玉箫握得嗡鸣作响,整个院内已然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箫声四起。 风卷残叶。 顾遮亦锁起了剑眉,冷冷地看向了莫尘安,道了一句:“说完了没?说完了,该我说了?” “我倒是想看看,在赤焰军千万条鲜活的生命面前,在血的事实面前,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莫尘安冷笑,眼中皆是深深的厌恶之意。 “是的。赤焰军对元盛朝有百年之功劳,也亦是被栽赃陷害的。当初围剿灭杀赤焰军亦是一场阴谋。这样说,你可还心里舒服一些?” 顾遮巍然不动,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惋惜之色。 “够了!” 莫尘安的眼中已有泪,他紧紧握着的青笛几乎要被他握断。 “而这一切,先帝在驾崩之前,便已经全部知晓。并且,先帝为什么在赤焰军全军被杀后不久便离世,你知道吗?” 顾遮亦有些微微地动容,他的声音有些轻微地哽咽。 “呵。你们元盛家的事,我一个叛逆之徒不懂。或者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杀了有功之臣江河日下后开始后悔了?” 莫尘安冷笑一声,始终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往下流。 “你错了。纵使天下人都以为赤焰军通敌卖国,可是一起和他们浴血奋战过的先帝不会。而当秦青焰倒下的那一刻,先帝亦心如死灰。” 顾遮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你认为,他真的舍得一道圣旨便将其屠杀?” “那又如何!事情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纵使你再怎么狡辩,那便是事实!” 以莫尘安为中心,他四周的杀意已经成了漩涡一般的风,扫着落叶和残花不断地以氤氲的姿态越聚越浓! “莫尘安,若是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先帝的旨意。而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嫉妒,你能理解吗?” 顾遮无奈淡淡一笑,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寒意,这般说道。 “呵。你是想告诉我,是你的母后,害死了秦青焰,害死了整个赤焰军,对吗?” 莫尘安冷漠一笑,毫不领情地说道。 “是。事实上,确是她害死了整个赤焰军,包括秦青焰。” 顾遮的面容之上掠过了清冷之意,站在原地冷冷说道:“当年,她以将军府的兵力困住了秦青焰,又以御林军软禁了先帝。然后假借先帝的一道圣旨,屠杀整个赤焰军。” “当秦青焰听到的圣旨的时候不止是愤怒,更是心灰意冷。赤焰军亦是心寒。” “赤焰军虽骁勇善战,但是毕竟是无准备之战。而太后当年又是抱着必杀之心,所以,兵力之上有着绝对的悬殊。” “那一夜,将军府与赤焰军同归于尽,几乎是无人生还,到处血流成河。” “也因那一战,我朝损失精兵良将无数,国力开始走向了迅速的衰落。以至于现在北面的契丹族蠢蠢欲动,不止一次地挑衅边境。而太后为了防止当年与赤焰军交好的六王爷夫妇替其复仇,更是将六王爷之妻迟眉扣押京城当质子。” “这一当,便是十八年。” “六王爷亦至今守着最南方的边境,一守便是十八年。” “直到前段时间,顾渝奉命入京,也没有逃过追杀令。” “所以,你当真以为,现今的太后,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你却还要替仇人做事。” “莫尘安,糊涂的是你吧?” 他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听得莫尘安的眼眸一动,一行泪终于没忍下来落了地。 莫尘安虽知晓顾遮说的大部分应该是真的,但是他却还是抬头怀疑地看向了顾遮,不解地问道:“她是你嫡亲的母后,她现在所拥有的以后必定也是你顾遮的。你现在跟我讲这些关于她的种种罪状,就不怕丢了这江山吗?” 顾遮的唇旁掠过了一丝苍凉的笑意,淡淡低头道了一句:“你真以为,以她的手段,做不出其他更为龌龊的事情了吗?” “你又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一直被当成傀儡?为什么反而让一个没什么能力的若平公主掌握朝政大权?又为什么,她从来都是放纵我,而不加以管束?” “难道不是因为外传那样,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溺爱了吗?” 莫尘安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迟疑了片刻问道。 顾遮缓缓抬头,眼中的坚毅似一把锐利的尖刀刺向了莫尘安。 他冷冷说道—— “你错了。他们也都错了。她这辈子,就没有过儿子。” 莫尘安手中的玉笛差点被惊得落了地! “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第63章夺魂双生剑和那个孩子 “你想得没有错。我并非当今太后之子。” 顾遮无奈笑了笑,缓缓说道:“当年,她的孩子流产了,但是她却从外面找了个孩子,来顶替她的孩子。以此,来稳固她的后位。” “所以,这也很好解释,为什么她宁愿将大权交给若平公主,而一直希望我做一个傀儡皇帝的缘故。” 秦苏和莫尘安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秦苏从侧面看向着顾遮,难以想象他是如何以这般平淡的语气讲出这么一个令人心痛的故事。 而顾遮只是立在原地,眼里早已波澜不惊。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莫尘安沉默了片刻,缓缓问道。 “因为朱雀。” 顾遮淡淡说道:“因为,当时太后做这一切的时候,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而我的亲生父母,便是和赤焰军同归于尽的将军府夫妇。” “所以,换一种角度来讲。她是我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并非我的亲人。” 秦苏听得心头一震。 她难以想象,这么深的血仇大恨,顾遮竟在心里深埋了这么多年,而又以这种方式说了出来。 “朱雀的话,你全信?” 莫尘安皱了皱眉头,怀疑地问道。 “一开始不信。后来,人证物证加上种种痕迹,我信了。并且,我曾听得太后和若平争吵过,她亲口说,我不是她的孩子,要求若平担起大任。” 顾遮一笑,神情里皆是落寞之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和你有着共同的仇人。你不该以敌人的身份与我争锋相对。” 莫尘安摇了摇头,缓缓道了一句:“仅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我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你故意编出来诓我的?” “我若是想诓你,想杀你,今夜你在雍极殿屋檐之上的时候,你便已经死了。” 顾遮上前一步,从后背处抽出了那把藏剑,摊在了莫尘安的面前,缓缓说道:“这把剑,你作为赤焰军的后人,应当熟悉的很?” 莫尘安见顾遮抽出这把剑的时候眼中掠过了无数的惊诧!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那把藏剑,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赤焰军的夺魂双剑之一?不是说这把剑早已随着秦青焰的死不见了吗?” “果然,你是识得的。” 顾遮微微一笑,又说道:“这把剑是朱雀当年所造。当年,他是江湖之上有名的剑客。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爱上了飒爽的女将军秦青焰。” “然而,秦青焰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他只能默默地保护着她。” “但他每次见秦青焰冲锋陷阵太过于危险。担忧之下,他以独特的制法造了两把双生剑,也就是以后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夺魂双剑。” “朱雀将两把剑给了秦青焰。而秦青焰则将一把剑留于自身防身使用,另一剑则赠予了当时她的挚友——也就是当时将军府的夫人,我的母亲。” “这两把剑因为在制造的时候分别滴入了各自主人的血,因而认主。世世代代只认秦青焰的后代和我母亲的后代。” “而我现在,能轻易地将这把藏剑取出,那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份和身世了。” 顾遮提及他的母亲的时候,眼中掠过了深深的怀念之情。 “你的话,在这把剑面前,我信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秦青焰和将军府的夫人是挚友,又怎会同归于尽?制造了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莫尘安皱了皱眉头,还是无法全部理解地说道。 “那你又以为,功成名就之后,一切归于太平之后,同为将军府的功臣又会逃得过太后的忌惮吗?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但,我母亲在得知消息后,不顾生死,当夜去找秦青焰。却恰逢她入了宫,不能通风报信。而那时候时间太过于紧急,她只能偷偷将当时秦青焰的孩子抱了出来,丢下我父亲带着她的孩子逃命去。” “可惜,她再怎么跑,怎么能跑过得过那些追杀的人?” “一场混战后,她也奄奄一息。然而谁都没有注意的是,她早已将那个孩子藏了起来。” “苍天还算有眼,后来闻讯赶到的朱雀和八王爷找到了残留一丝余气的母亲。他们将那个孩子带走了,并且,抚养成人。” 顾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秦遮的身上。 “那现在那个孩子呢?” 莫尘安急切地问道。 “那个孩子,我不知道在哪里。我也在找。” 顾遮并没有丝毫的迟钝,他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世上的话,她应该还有另一把夺魂藏剑。因为据赤焰军幸存下来的人告诉我,秦青焰临死前将那把剑扔向了宫外的城墙,大吼说出一句,见此剑犹见我赤焰军军魂!” “而这些年以来,赤焰军也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保存实力。他们就等着此剑一出之时,便报仇雪恨。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能使唤这把剑的人,一定是他们将军的后代。” 莫尘安顿了顿,双眸之中掠过了一丝幽光,负手于身后说道:“若是她的孩子继承了秦青焰的天赋,想必将来也一定是一个叱咤天下的豪杰之人。” “这么多年那把剑没有现世,你我也找了这么多年,包括太后的人也找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没有什么结果,怕是那孩子死了也未必不可能。” 顾遮朝左一步,遮住了秦苏的神情。 此时的秦苏已经浑身颤抖,她紧紧握着右手的藏剑,似乎在快速地思索着什么,满头都是细汗。 而莫尘安却没有注意到顾遮的这一细微的动作,只是托住了下颚思索了片刻,摇着头说:“那孩子一定还在这世上。不然朱雀不可能这么辛苦地奔波,早已选择了退隐或者殉情而去。”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极度痴情之人,也是一个极度厌恶朝堂之人。他能在你我之间周旋,心甘情愿当一个卧底,不过是想保全他想保全之人罢了。” “而现在,能让他心甘情愿这么做的人,便只有那个孩子了。” 第64章希你平安望你喜乐 “所以,那个孩子不可能死去。一定还在这个世上。” 莫尘安十分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我的想法恰好相反。” 顾遮笑了笑,身影挡住了身后的秦苏,以至于莫尘安完全不能看到秦苏此时复杂的表情。 “哦?愿闻其详。” 莫尘安挑了挑眉,并不十分相信。 “我觉得,朱雀也许在等一个时机也未尝说不定。比如,一个能替秦青焰报仇的机会。” 顾遮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犀利,然后转而说道:“不管那孩子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管朱雀报的什么心思。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你和我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合作。” 莫尘安沉默了片刻,似在犹豫。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说道:“要我和你合作也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顾遮点了点头,示意莫尘安往下说。 “第一,不得干涉赤焰军所有的事情。” 莫尘安伸出了一个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 顾遮笑了笑,眼中掠过了一丝诡异。 “第二,帮我找到那个孩子。” 莫尘安再次伸出了一个指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我尽量。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顾遮点了点头,依旧在微笑。 “好。成交。” 莫尘安亦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秦苏说道:“既是如此,秦苏也不是外人,相信也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在下还有伤在身,便先行回清居小筑。告辞。” “莫公子多礼了。慢走。” 顾遮暗中握了握秦苏的手。 秦苏这才回过了神,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对着莫尘安挥了挥手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莫尘安虽觉得秦苏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却倒是也没往其他地方去想,而是点了点头,不放心地看了顾遮一眼后转身走掉了。 等莫尘安走后,秦苏才已经觉得后背之上已是被冷汗浸透。 她虽没听得明白两人具体说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所说的那把剑,就在她的身上。 秦苏一直紧紧握着那把剑,直到细汗将手心已经布满之时,她才缓缓抬头,近乎虚脱地问道顾遮:“你早就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便是我了对吗?” “何以见得?” 顾遮看向她的眼中多了几分不忍。 他想要走过去扶她一把,却知道她此时倔强着未必领情,便也只好站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你见过我的剑。方才,你也一直在替我遮掩。而以你的能力,应该已经摸清楚了我的底细。而我,却是通过你们的口中才知道了这一切。对吗?” 秦苏始终低着头,紧紧握着她的那把藏剑,将牙关咬得深紧,再深紧。 ——大概,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件很无奈又很痛苦的事情吧。 顾遮始终深深地看向着秦苏,眼中皆是心疼之意。 他上前一步,凝望着她,轻轻道了一句:“我懂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的不理解和愤怒。更知道你此刻的心情。” “但是,答应我,不要这样隐忍着自己好吗?” 听得顾遮这句话,秦苏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隐约有一些哽咽之声。 顾遮以为她快要哭出来了,他上前欲将她揽在怀里之时,却被她一个后退给躲过了。 秦苏仰起头,将眼泪咽了回去。 她缓缓松开了紧握住剑的手,然后抬头看向了顾遮,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说道:“若真如你们所说,我娘便是那赫赫有名的秦青焰秦将军,那我此刻便不应该哭。” “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苏……” 顾遮看着这样倔强的秦苏,本想安慰着她什么,却还是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她有她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我去看看那老头儿这会儿是不是喝了个稀巴烂。你也该回宫了,这天儿都快亮了。一会儿太后问起来,我这小小的万春阁可担不起被责备的名头。” 秦苏匆匆从顾遮的身旁擦肩而过,低着头便去后院找刘叔了。 顾遮想要拉住她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抓了个空,什么也没能说上。 他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似乎隐隐约约最终她还是抹了一把泪。 只是静悄悄地选择了不让他看见。 “其实,我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跟我说一说你心里的不痛快。” 顾遮低头,淡淡无奈一笑,朝着身后的空气道了一句:“出来吧,看了这么久,是不是感触良多?” 朱雀的身影似鬼魅一般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亦望着秦苏远去的方向,眼神怔了怔。 他说道:“一直觉得这丫头有什么地方和她相似,也一直以为许是眉眼相似。今儿算是明白了。” “这丫头,那股倔劲儿,像极了她。” 朱雀说到此处之时,唇旁有一抹笑意似被石子惊了湖心一般晕开,而他的眼中,却是旧人再也无法归来的深深无奈。 “我倒觉得,相较于秦青焰的倔强和飒爽,她倒是多了几分鬼机灵。” 顾遮亦微微一笑,唇旁的笑意飞扬上了月梢,眼中肆意而铺开的都是无言的欢喜。 “小子,我劝你,还是先保全自己吧。你这番在莫尘安面前自爆自己的身份,怕是没多久便会招来祸端。” 朱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很显然,在他心中,没有人能跟秦青焰相提并论。 “多谢前辈提醒。但是,兵行险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顾遮淡淡一笑,转过了身看向了朱雀,颇为魅惑地一笑道到:“更何况,我这边不是还有您这位剑仙守着。再怎么着,你也不会让这夺魂双剑蒙尘啊……” “你这小子……” 朱雀摇头笑得很肆意,无奈地故意叹气说道:“我开始后悔一开始选择了帮你,也开始后悔造了这两把剑。否则,我也不至于这把年纪了还要趟这趟浑水。” “好嘛~就知道老前辈念旧情。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得护我和这丫头的周全。” 顾遮颇为娇媚地朝着朱雀撒了个娇,惹得朱雀浑身一个抖索,白了他一眼,转身迅速走开。 第65章晨曦微露 天边的一缕红霞从地平线处由浅至深一层一层地晕染而开,从紫红到大红到橙红再到绯红一遍一遍地将天色的白添色,再到一轮红日挣脱一跃而出,耀眼的万丈红瞬间驱散了夜的黑。 少女坐在万春阁最高的阁楼的屋檐处,拎着一壶酒,从晨色微稀一直坐到了这万丈红将所有染得一片灿烂。 连那夜间的雨露沾染上了她鬓前的细碎乌发也没有去擦一擦。 她放于手旁的那壶酒一直陪着她这般坐着,寂寞无言。 ——昨日里,她去找刘叔求证她的身世。 刘叔只是慈爱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转过身,拎过了那坛她挖出的女儿红,缓缓道了一句:“这是你母亲亲手酿的,说,要等到你长大了以后,陪你一起喝。不醉不归。” 她本想问——“我的母亲是不是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无所不能却又被陷害的女将军?” 但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静静地站在了那里片刻,才伸手接住了那坛酒。 那一瞬间,酒坛的凉像母亲冰凉的手触及着她的肌肤,令她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坚强于那一瞬间全部崩塌。 而偏生,母亲酿的酒实在是太浓郁了,浓郁到她还没来得及落泪便笑了。 她笑着又哭着说道:“原来,她一直想跟我喝一场不醉不归的酒。真好。” 刘叔始终以慈爱的目光轻轻看着她,轻声且以动情的话语说道:“她一直是个饮酒醉剑策马天下的女子。也一直是一个,和天下母亲一样,慈爱且柔情的女子。” “真好,真好。真好……” 秦苏怀抱着那坛酒,似抱着一个世界上再也珍惜不过的宝贝,久久舍不得放下。 “小苏儿,她毕生心愿唯有两个。一个是这盛世如她所愿。一个是你健康平安长大。” 刘叔眼中溢满的都是慈祥的流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所以,如果她还在世,一定不希望你背负仇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叔,我开始明白你为何在我习武或是练字这些事上总是很随意。就算请来的师父多么说我不可救药,你也只是笑笑。然后您宁愿亲自教我,也不管我到底能学进去几分。” “因为,你那时候就觉得,我只要快乐健康就好。” “也许,很多时候,你已经爱我娘亲入了骨,以至于,就算她不在了,你依旧以她的想法来教育我。” 秦苏一直是笑着说的,但是眼泪却一滴一滴成串地往下落去,溅落在地,飞溅开一抹尘。 刘叔只是在晨光中那般依旧慈祥地看向着她,眼中有一抹欣慰和一抹怀念。 秦苏抹了一把泪,又哽咽着说道:“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变成一个酒鬼,日日不思进取,夜夜不知清醒。” “而今,我也懂了。” “因为,你最爱的那个人不在了。你唯有这般才能将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才能在梦里遇见我娘亲。” “那一树花墙,年年雪里埋下的深酒,还有夜夜梦里你呼唤的那个名字,从小贯穿了我的整个记忆。” “而我,却到今日这一刻才明白了这一切,实为不孝。” 秦苏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却是笑着看向着刘叔的。 “孩子,你终究还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问刘叔要糖人吃的粘人小丫头了。” 刘叔伸手慈爱地摸着秦苏的乌发,浑浊的眼里有光辉溢出,竟比那天边的晨曦还要耀眼上三分。 “有很多事情,你终究还是要去面对。有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因为,就算能躲得过暂时的风雨,但是也逃不过一直的宿命。” “刘叔年纪也大了,折腾不动了。但是,若是哪一天小苏儿说她累了不想折腾了。那么,刘叔便带你回家,好不好?” 刘叔的眼中亦有泪花涌动,他的声音亦开始微微地哽咽了起来。 秦苏这才知道,原来从她踏进刘叔的房门那一刻起,刘叔便已经知晓了一切,以及如何回答她,更甚至是,以后该怎么做。 她的泪再也止不住,如同决了堤一般往下流。 他知道,知道完身世的她不可能对娘亲的似不管不顾,也不可能对那千万赤焰军的亡魂不理不问,更不可能将这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直以来,他以父亲般的角色陪伴着她。 知子莫若父。 他知道的,太多。 能做的,却又太有限。 “刘叔,你觉得我的选择会是错的吗?” 秦苏颤抖着声音,边哭边不那么自信地问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的是,你不去做会不甘心。但是,这世间,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对与错?就连这尘世,也不过是来走一遭,不必想那么多。想了觉得应该去做,那么,就去吧。” 刘叔将她轻轻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几千里的风尘,从江湖到庙堂,从南疆到北域,他走过了许多路,也遇到了很多的人,经历过了很多的事,可是,却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惊艳过他那些日渐暗沉的时光。 所以,人间一场,肆意一点,又何妨。 “刘叔,呜呜呜呜……” 秦苏抱着刘叔,哭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刘叔却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着说道:“你母亲当年酿酒的技术可是一流。既然这坛酒在你手上了,何不趁着这月色正好晨曦将出之时,去和你母亲共饮一杯?” “想必,她等你,也等了很久吧……” “若是她知道我选择了复仇,她会不会怪我?” 秦苏抹了一把泪,低头踌躇地说道。 “不会。因为,本来错的就不是我们。不是吗?” 刘叔微微一笑,眼中已经坠落了万里的山河。 这一夜,她一跃而上了高高的阁楼屋檐之上,以清风为见证人,以明月为誓言,以晨曦为契机,举起酒坛站起敬向了遥远的远方,轻声道了一句—— “母亲,他们欠你的,我秦苏终会,一一替你讨回来。” 一轮阔日倒映在她墨色的瞳孔内,深似海的坚毅如海翻了惊涛骇浪。 第66章异域美人 清晨的曙光同样地洒在了雍极殿的宫檐之上,照得那随风飘的宫铃似被镀上了金辉。 顾遮负手而立站于宫铃之下,于高高的屋檐之上俯瞰着整个偌大的皇宫,唇旁是一抹笃定的淡笑之意。 他的唇瓣微动,轻道一句:“这么多年了,也该起风了。” 金色的日光挥挥洒洒落了他一身,将他眼中的坚定一并照得深邃又如山一般厚重。 他的身后,北轩的身影匆匆来报。 “启禀皇上,方才在朝堂之上,丞相方子剑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联合朝中重臣上书太后罢黜皇上皇位!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北轩愤恨地说着,就差那把剑在方子剑的脸上画叉叉了。 “他才不是活腻歪了。” 顾遮邪邪一笑,将目光眺望向了更远的地方,淡淡说道:“我看这根本是太后和皇姐看我这个傀儡皇帝开始不爽了,打算先下手为强。” “至于这可怜的方子剑,才被提拔为丞相没有一年,估计要成为祭品了。” “既然他们无情,那我们也不必留情。反正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来讲,打个平手是没有问题的。” 北轩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道。 “不。这样岂不是会损耗我们真正的实力?看狗咬狗岂不是有意思多了?” 顾遮邪魅一笑,转过了身,问道:“将军府和淑妃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顾遮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北轩。 他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似有不解地说道:“话说回来,今天的朝堂之上,李将军似乎抱恙了并未出现。” “哦?” 顾遮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户部侍郎王毅、吏部侍郎赵青、兵部侍郎宋勉是不是也未曾到朝堂之上?” “皇上圣明。王毅说城外难民引起骚动,要去查探一番。赵青则说有个大案子要审,不能脱身。宋勉就更直接了,说连年征战导致腰不好,需卧床休息。” 北轩说罢,顾遮不由得笑了笑,道了一声:“看来,我挑人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北轩,替我去慰问慰问丞相府,就说——他方子剑的双老在河北可还安好?连年的大旱灾有没有影响道他舅舅河北走廊知府的身体健康?是不是近日来操劳了等等之类的话。” “那个河北走廊的知府简直就是一个蛀虫!整天饮酒作乐,不管百姓疾苦,否则长安城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难民!想都不用想,有这么个丞相侄子替他撑腰,他好得很。” 北轩不满地当时就骂了起来。 顾遮只是笑笑,说道:“就你知道的多。你只管差人把话带到就行。” “那这带话之人,我应该安排谁呢?” 北轩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摆明了是皇上的人,亲自去自然不合适。 “你觉得,秦苏怎么样?” 顾遮眉眼一笑,缓缓说道。 “别开玩笑了!她顶多只能算一个小小的太监,让她去丞相府传达您的旨意,该有多不合适。” 北轩刚说出口,却仔细一想,笑容逐渐绽放问道:“难道,皇上您是故意的?” “以秦苏的身份去告诫他一些事情,朕以为,已经很给的起他面子了。若是他不懂安分守己,还这般助纣为虐,那就不要怪朕将他的根拔一拔了。” 顾遮从屋檐之上一跃而下,径直落在了雍极殿的正门口,面容之上一抹杀戮之色掠过。 北轩得了令后,径直朝着秦苏所在的赵起管辖的西厂而去。 而此时,在长安街的清居小筑处,莫尘安却似百般聊赖地坐在阁楼之上磕着瓜子听着小曲儿。 一旁有一位面容极为艳丽动人的姑娘一身上好的霓虹裳在身,腰肢柔软似拂柳,双手凝肤似白玉,一双含情目更是微微一笑便令无数男人失了魂。 她的面前并非琴瑟或者书法,而是一记长鞭傍身,面前满满地盛着一碗奶酒。 酒味肆意渲染而开,在整个清居小筑中皆是酒香之味。 照理说,美人在侧,莫尘安就算没有兴趣也该稍微照顾一下美人的感觉,好歹应酬一下。 但他却一直只顾着磕着自己的瓜子,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而这位美人也是好心性,不恼不怒也不发小脾气,同样地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奶酒,眯起了好看的眸眼同莫尘安一起看着戏曲。 这样的情景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有人匆匆来报,在莫尘安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据太后那边的人来报,朝会之上,丞相方子剑等人上书请求罢黜顾遮。” “哦?还有这等事儿?” 莫尘安只是莞尔一笑,如清风拂柳一般说道。 显然,他对这一切发生的并不意外。 他对面的美人也听到了这句报信的话,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在你们中原,罢黜皇帝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莫尘安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带上了刺刀之意。 他终于缓缓坐正了身子,将瓜子放下,然后示意唱小曲儿的可以下去了,才笑眯眯地看向了那美人儿说道—— “自然是不容易的。所以,只能说,这些人不仅愚蠢,还在玩火。最后等他们的,自然是引火烧身。” “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美人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因为……有些时候,名利足够诱惑人。但,他们却没有想过,这同样的,要付出等量的代价。所以,在足够的诱惑面前,自然有人趋之若鹜,前赴后继。” 莫尘安邪魅一笑,眼中意蕴深深。 “我不关心这个。也无心插手贵国的朝堂之事。我千里而来,只是仰慕公子的名声,来求公子一件事。” 美人漠不关心,冷冷抬眸,以如玉的指尖蘸着奶酒在红檀木桌子上飞快地写了三个字——“赤焰军”。 莫尘安见她写完,眸眼微微一收紧,然后哈哈仰天一笑,道了一句:“公主你高看在下了。你要拜托的事,恕难从命。” “公主还是请回吧。” 莫尘安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眼中抹过了深海一般的幽深。 第67章起风了 “莫公子且慢。” 那美人雷厉站起,似也略有恼意。 但是许是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她还是收敛了些说道:“我霓虹自千里之外赶来自然也是知晓莫公子的能力的。” “想必莫公子也不想与我北域国为敌。此事公子若是能帮得了霓虹,他日莫公子有何差遣,霓虹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霓虹不卑不亢,深深一礼,算是尽了情分。 莫尘安却只是莞尔一笑,转过身来看向了霓虹,缓缓道了一句:“不是在下不帮公主,而是公主此番来得不是时候。您看,这帮朝中混蛋这不是在以下犯上作乱嘛……” 莫尘安两手一摊,摇摇头似十分无奈的样子说道:“唉,倒是让霓虹公主见笑了。” “若公主此番前来没有什么其他事儿,不妨先逛逛我元盛朝的长安城?待七日之后,在下再给公主你一个回复可好?” 莫尘安也躬身深深一礼,尽了宾客之礼。 霓虹虽性格豪放粗野,却也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她见莫尘安这般说,心知此事应当还有回旋的余地,便也不再过多强人所难。 霓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霓虹便多留盛京七日。不过,这个消息相信莫公子会代为保密的吧?” 霓虹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身后个个身形彪壮的将士,提醒着莫尘安——“你若是敢走漏风声,挑起两国事端,我便杀了你。” 莫尘安自然也知晓霓虹那个眼神的含义,也只是略略一笑,淡淡答道:“霓虹公主请放心,莫某做事向来有些分寸。以后说不定莫某还有要仰仗公主的时候,自然不会让公主为难。” “那便好。在北域,男儿的承诺重于千斤,是千万匹马都换不回来的。我希望你也恪守承诺。” 霓虹目光灼灼。 “在我们中原,亦是如此。” 莫尘安负手于身后,淡淡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离去。告辞。” 霓虹持长鞭在手,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礼后走向了清居小筑的后门。 莫尘安望着霓虹快速消失在清居小筑的身影,抓起一粒瓜子拨开放在了嘴里一嚼,唇旁是邪邪的一抹笑意。 “看来,这北域也不太平啊……” 他低垂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锐利,然后才理了理衣襟,道了一句:“轿子备好了吗?” “回公子的话,已经在南门处了。” 一旁的一名侍卫立刻回复道。 “好。晚上给我多备点肉。毕竟,从太后那走一遭,总得补补。” 莫尘安莞尔一笑,大步便朝着南门走去了。 ================ 万春阁内,刘叔喝得酩酊大醉,在一树蔷薇花墙旁睡成了个死人。 海棠不放心,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看着他着凉了没,嘴里却不忘骂道一句:“都不知道对你这么好有个什么用……” 秦苏恰好路过,看见海棠拿着个毯子蹑手蹑脚地轻轻盖在了刘叔的身上,还不忘替他捻好了被角。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海棠一个噤声的动作给咽了回去。 海棠替刘叔盖完了毯子后叹了声气,缓缓走到秦苏面前,念叨了一句:“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一回,这该是醉得最厉害的一次了。” “刘叔没事吧?” 秦苏担心地问道。 “能有什么事去。醒了,自然也就好了。倒是方才我来之时,看见那日皇上身边的侍从来找你。雀儿拦着死活不让他进来,不过,这会儿应该到前院了。” 海棠的眉眼中多了一丝担忧,叹了口气说道。 “他来做什么?” 秦苏亦皱了皱眉头。 “海棠姨,我去看看就回来。” 秦苏拍了拍海棠的肩膀,匆匆道了一句便离开了。 海棠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再看向了刘叔,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句:“你早知一切便是今日,还会后悔和她的相遇吗?” “我虽从未奢望过你对我好,哪怕是她的万分之一。却也是希望你能无忧地过完下半生的。你日日这般将心事深埋,一喝酒一醉就是几天,当真能逃避掉一切吗……” 风轻轻拂过了蔷薇花墙,簌簌飘扬落了一地的蔷薇花,一片水粉色和蓝天相交映,甚是好看。 而海棠久久地站在那处,深深地望着那个人,已然不觉鬓发两片白。 秦苏径直朝着前院去了,远远地便听见北轩和雀儿在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大有要干一架的趋势。 “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进去?” 北轩持剑在手,被雀儿缠得显然有几分不耐烦了。 “你们这些坏人,差点害得我们搬离万春阁!像你们这种人,来了就全部挡在外面,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雀儿双手叉腰,杏眼一瞪,小嘴一嘟,根本没把北轩的剑放在眼里。 “大小姐,你搞清楚好不好?这是皇命,你敢拦圣旨,我把你杀了你都没地儿伸冤。” 北轩“咔擦——”一声拔出剑,面目狰狞地吓唬着雀儿。 雀儿先是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一缩,然后却很有志气地往前一昂头,虎里虎气地说道:“说了不让你进就不让你进,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你这小女子,简直是个泼妇!” 北轩恨恨地将剑又插了回去,无奈极了。 “略略略,就是个泼妇,怎么了?” 雀儿朝着北轩疯狂地做着鬼脸,满脸的得意之色。 “我当是谁在欺负我们家雀儿呢……原来是侍卫大人啊……失敬,失敬。” 秦苏护犊子心切,上前几步就挡在了雀儿面前,将北轩给呛了回去。 “小苏苏!你来了!就是他这个混蛋,欺负我来着!” 雀儿的小手朝着北轩幽怨一指,生气地说道。 “喂,大小姐,明明是我被你拦着一步也走不了,你反倒在这里告状,怕是不合适吧?” 北轩朝天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摊凉凉地叹气说道。 “才没有呢!明明是你擅闯民宅!刚刚还拿着剑对着我!” 有了靠山的雀儿更加肆无忌惮了,躲在秦苏的身后和北轩针锋相对。 秦苏见雀儿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便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一下。 秦苏扫了一眼北轩,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第68章 架不住迟太妃的热情似火 北轩极其不情愿地躬身一礼,缓道了一句:“皇上宫内有请,烦请秦公公走一趟。” “他找我有什么事?倘若我不愿意去呢?算不算抗旨不遵?” 秦苏双手交叉于胸前,挑了挑眉头,看上去并不十分情愿的样子。 ——按照她的直觉来讲,那个姓顾名遮的人就没有过什么好心眼儿。 “皇上没说这个,不过他倒是说了,若是你能完成这件事,日后你想要做的事便会顺畅很多。” 北轩微微一笑,欲言又止。 一旁的雀儿按捺不住了,跳起来就要去打北轩,嚷嚷着:“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们元盛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才不去,才不去!小苏苏,我们不听他的。” 秦苏听罢沉默了片刻。 她思索了片刻上前一步,缓缓点头道了一句:“还请北侍卫带路。” “什么?小苏苏,你在瞎说什么?!” 雀儿着急万分,一把拉住了秦苏不让她走。 秦苏拍了拍雀儿的肩膀,笃定地笑着看着她说道:“雀儿放心,我去去就回来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真的吗?” 雀儿的眼中皆是忧心和忐忑。 “真的。我保证,我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秦苏认真地对雀儿比了一个指天发誓的手势,雀儿才点了点头。 “北侍卫,走吧。” 秦苏跟在北轩后面,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雍极殿处,大殿门敞开,屋内一瀑阳光倾泻而入,一派明亮。 顾遮站在殿内帘帏处,并未穿龙袍,而是以一身白衣遮身,仅仅腰际处以一根玉带松松而系,倒显得他便衣时万分的慵懒和贵雅。 他的乌发亦仅仅以一根黑檀木发簪轻穿而过,虽简单至极,却莫名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殿内点着一炉暖香,缓缓生香,缭绕似情。 在案桌上摆着一盘上好的进贡的大水梨,看上去汁液香甜可口无比。 ——他记得昨夜她啃大水梨啃得很欢快,故而特差人送来。 他听得隐隐约约有脚步声靠近,剑眉处已多了几分喜色。 “来了?” 他面露悦色地转过身,却看见了先来报信的北轩,脸色立马僵在了那里,眼里掠过了尴尬。 “皇上这是在特地等秦姑娘?” 北轩再笨也算是猜出来了,他偷笑着问道。 “北轩,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顾遮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让你带人来的呢?怎么不见了踪影?” “人……我确实是给带来了。只不过,这半路遇到了迟太妃,硬是说看着秦姑娘万分亲近,拉着她便去了太和宫。” “皇上你也知道迟太妃那泼辣性子,岂是我等小辈能拦住的……” 北轩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抬头时顾遮便已经出了殿门。 “皇上您去哪儿啊?带上奴才啊……” 北轩提剑便跟了出去。 只听得顾遮冷冷地回了一句:“要人去。” “欸???要人?” 北轩迟钝地摸了摸后脑勺,半晌才反应了过来。 他的嘴巴张成了个大大的O字,喃喃道了一句:“皇上终于开窍了?” 而此时,太和宫处,迟太妃正拉着秦苏的手,一个劲儿地拉着家常。 迟太妃的性子直爽一些,上来便拉着秦苏的手问道:“你是叫秦苏是不?” “回太妃娘娘的话,奴才确是名叫秦苏,乃是赵总管的手下。” 秦苏被她这般亲切的态度搞得有些不适应,但却奇怪的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围绕在两人身旁,令她竟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在我这儿啊,你就不要奴才来奴才去了。我都听渝儿说啦,说你救了他好几次呢!严格算起来,你还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呢。” 迟太妃扫了一眼在一旁一直在偷瞄着秦苏的顾渝,眼里已有了几分会意。 “不不不,迟太妃和四王爷何等尊贵,奴才怎敢攀龙附凤?能救四王爷乃是秦苏的福分,不敢居功。” 秦苏连忙摆手推辞功劳,却被迟太妃再次拉住了手。 迟太妃笑得满目都是慈爱之意地说道:“好了好了,你那些客套的东西在我这儿啊,不管用。” “我今儿啊半路抢走你呢,乃是有两件事要问问你。” “太妃尽管问,秦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苏从心底也对这个迟太妃抱有好感,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渝儿,你父王差人从南疆带了上好的一块玉来,在南门,你去帮为娘拿一下?” 迟太妃乐呵呵地对着顾渝说道,摆明了一副要支开顾渝的意思。 顾渝也不傻,幽幽又无奈地道了一句:“娘,你有什么事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就好,非得差遣我去拿什么玉啊……” “叫你去你就去一下呗。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为娘的话你还不听了不是?” 迟太妃故意唬着脸,摆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是是。” 顾渝架不住迟太妃的软磨硬泡,只能起身去了南门。 顾渝刚一走,迟太妃便神神秘秘地凑近了秦苏,笑呵呵地问了秦苏一句:“小家伙,老实告诉太妃,你是女的吧?” “啊……这……” 秦苏犹如被晴天霹雳被劈中了一般,再厚的脸皮也一阵红一阵白,脸开始烧了起来。 她局促地看了迟太妃一眼,有些为难了起来。 ——承认吧,是死罪。不承认吧,好像对方已经看出来了? “好,这个问题呢,你可以不回答。反正太妃我呢,也看出个七七八八了。” 迟太妃得意一笑,继续拉着她的手再靠近地问道:“看样子,你还未曾出阁婚配?你倒是觉着,我们家渝儿怎么样?” “啊……” 秦苏感到再次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她只能眯着眼睛“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然后语无伦次地道了一句:“太妃……这四王爷乃是人中龙凤,身份显贵,岂是我这种人能评价的……” ——秦苏本来的意思是,我自卑,配不上你家儿子,请你就放过我不要再问了…… 岂料,这太妃听罢双眼直放光芒,大手一挥拍了拍秦苏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好丫头,就知道你有眼光!我就觉得我家渝儿和你挺配的,你意下如何?” 盛渊 第69章 霸道皇帝像大公鸡 “咳咳咳……” 秦苏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她挤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过得去的笑容,连连摆手几乎是保命地说道:“太妃娘娘,您就不要拿小的开玩笑了……” “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看渝儿看你的眼神,就跟他父王当年看我的一模一样。” 迟太妃的面颊晕了一晕,似乎也觉得自己吓到了秦苏,便眼珠子一转又靠近了她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呀,总觉得你长得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秦苏的眼眸微微一紧,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啊!你长得简直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若不是你是这身装束,倘若换上了女儿装,怕是还要再像上三分!” 迟太妃凝望着秦苏的面庞,眼中满满的都是怀念的笑意。 她轻轻拍打着秦苏的手心,自言自语地说道:“照着这些年的日子来推算,若是她的女儿还在这世上,怕是正好是你这番年纪了……” 秦苏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紧紧锁眉,怀疑地问道:“迟太妃说的……可是那秦将军?” “你怎么知道青焰?!” 这下子轮到迟太妃吃惊了。 她一下子拉住了秦苏的手,紧紧地捏住,差点将秦苏捏得叫了起来。 “这宫中,这名字可是个忌讳!你怎么会知道?” 迟太妃的眼中既是怀疑又是满满的期待之意,令秦苏不忍却又不能说出真相。 秦苏只能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秦将军武功盖世战功显赫,又保得元盛朝百姓太平,口碑在百姓中早有流传,奴才也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 迟太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倒是一时半会儿也觉察不出来她的话里有哪些破绽,只好叹了口气说道—— “唉,我那苦命的姐姐,倒是确实武功盖世战功显赫,但是,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奸人所害……” 迟太妃回忆起往年之事,满目皆是萧瑟和伤感之意。 “太妃是秦将军的妹妹?” 秦苏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是啊……” 迟太妃虽不知秦苏为何对这个感兴趣,但是却仍然很骄傲地说道:“我和她虽非亲生姐妹,但是却志趣相投性格也颇为相似。我们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后来北域挑起战端,我亦跟随她去北域边疆一带杀敌,从此更是结下生死的不解之缘。” “只是可惜,她已经先走了,我竟还苟活在这世上……” 迟太妃的眼中掠过了无数的落寞,声音也逐渐哽咽了起来。 “太妃莫要难过,也许,秦将军在天上看着,正以另外一种方式,和你相聚呢?” 秦苏听得心里也一酸,便这般宽慰着迟太妃说道。 “唉,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瞧我,这年纪大了,就是话多。” 迟太妃一抹眼泪,然后朝着秦苏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笑着说道:“丫头你是不知道,我家渝儿虽然长得不错各方面也都不错,可惜性子随了他爹,是个万年不开的闷葫芦。” “一转眼啊,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得不替他操心了起来。” “原本以前,倒是给他有过一个指腹为婚的婚事,只可惜,那孩子估计如今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所以啊,我看你挺合我心意,渝儿似乎也挺喜欢你,不如……” “娘!你又在瞎说什么?孩儿才跑出去一会儿,你就又念叨上了……” 从南门去而折返的顾渝刚一进门便听到迟太妃在跟秦苏念叨着他的婚事,不由得脸一红,上去便拉住了秦苏要将她带走。 “欸,你这孩子,自己不操心自己的婚事,为娘替你操心,你还不乐意了起来?” 迟太妃唬着脸,摆出了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娘!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事儿孩儿自有主张,不用你多操心。更何况,这秦苏……还是个……还是个……” 顾渝怕说出“太监”两个字惹得秦苏不高兴,憋了半天把自己憋得白玉一般的脸变得通红也没能说出来。 一旁的迟太妃倒是乐了,她侧着头,眯着眼睛,乐呵呵地问道:“咋了,我就喜欢秦苏这样儿的。我管她还是个啥……渝儿啊,你可上点心吧!” “噗——” 秦苏夹在两人中间,早已红透了脸颊,却又不好说开,只能匆匆道了一句:“太妃,四王爷,皇上那儿找我还有点事儿。我看着这时辰也快到了,便先行告退了。多谢太妃的款待。” 说罢,秦苏便匆匆埋头朝着殿外走去。 却听得顾渝亦匆匆地放下了手中的物品,追了上去,喊着说道:“秦苏,我送你。” “不必。” 秦苏刚想回答,却发现这一声“不必”竟是从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 她愣愣地一抬头,却看见顾遮黑着一张脸像一个鬼魅一般地站在面前,而他的眼里跟神经病一样的全是她看不懂的浓烈冰冷之意。 “臣弟,见过皇上。” 顾渝见是顾遮前来,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顾遮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朕找这个人有点事,不想却被太妃半路带走了。” “朕心里甚是焦急,便亲自前来了。” “还请太妃下次约她喝茶的时候顺便通知一下朕,让朕也好好品一下这南疆的茶。” 迟太妃见顾遮的话语里都是火药味,自然也没好气地故意说道:“太妃我并非请秦苏喝茶,而是在商量我儿的终身大事。难道,这种事,也要通知一下皇上?” 顾遮的双眸微微收紧,唇旁抹过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笑意,将手直接放在了秦苏的腰际,然后紧紧一搂! 在秦苏诧异无比的眼神中,他昂着头,像个斗胜的公鸡一般直接说道:“忘了告诉太妃了,这人今天被调到雍极殿贴身服侍朕了。所以,太妃最好要借她之前,最好还是知会朕一下。” 说罢,顾遮冷冷地扫了顾渝一眼,转身架着秦苏僵硬的身子便往前走去。 盛渊 第70章 丞相府走一遭 秦苏:“我什么时候调到你身边当贴身太监了?还有,请放开我。” 顾遮:“今天。即刻。不放。” 秦苏:“你这样架着我,我很难受。” 顾遮:“难不成还要朕在大庭广众之下横抱着你在宫里走上一圈?” 秦苏:“呵呵呵……多虑了,多虑了。” 秦苏很识相地低头,然后捂住了脸,任由顾遮将她一路从太和宫拎到了雍极殿。 真的是一路收获目光无数啊…… “砰——” 秦苏被顾遮往贵妃椅上一扔,前后晃荡了好几下才晕乎乎地缓过了神。 “欸,我说,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这样地对待一个弱女子吧?” 秦苏见殿内没人,也就不管不顾地朝着顾遮便吼了起来。 谁知顾遮的脸比她还臭,转过身的时候他死死地盯了她一眼,然后冷冷说道:“这才一会儿没见,差点你都成四王妃了。看来朕还真是低估了你啊。” “少来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 秦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应该也听见了看见了,这又不是我想这样,完完全全属于迟太妃的个人意愿。跟我有个半毛线关系。” “我看,未必是迟太妃一个人的意愿吧……” 顾遮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隐隐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她儿子要结婚,这天下女人还不是任他挑选,不至于挑到我这儿来。” 秦苏顺手抄起桌旁顾遮早已准备好的大水梨便是一大口咬了下去,口齿含糊不清地问道:“说吧,你喊我来做什么苦差事?” “你就认定了朕交给你的事是苦差事?” 顾遮眯起了促狭的双眼,明显地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悦。 秦苏呆滞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挤出了一副笑容,重新说道:“那行吧,皇上您找我有何贵干啊?” “替我去趟丞相府传个话。” 顾遮开门见山,丝毫不遮掩地说道。 “啪!” ——是秦苏刚咬了一口的大水梨掉落在地上汁液四溅的声响。 接着,梨子又咕噜咕噜滚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那个大缺口像咧着大嘴看着秦苏的笑话一般对准着她。 “那个……你容我捋一捋。” 秦苏晃了晃神,眯起了双眼念叨着:“不对啊,丞相官至一品,要传话也应该是品级高的去传话,怎么着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卒啊……” “丞相方子剑今早朝会之上提出罢黜朕的提议。现在可明白了?” 顾遮坐了下来,端起一杯上好的龙井茶,悠悠地说道。 “你是想直接让他面子上下不来,给他一个下马威?” 秦苏算是看清了顾遮的用意,撇着嘴说道。 “还不算太笨。” 顾遮朝着她笑了笑,淡淡说道。 “不去。” 秦苏回答得干脆又利落。 “为何?” 顾遮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回答,抿了口茶问道。 “这不摆明了去做坏人的吗?以后要是那方子剑得了势,怕是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我。我才不做这种冤大头。” 秦苏别过了身,满脸的不情愿。 “加白银千两。” 顾遮低头便是这么幽幽的一句。 秦苏张大了嘴,手指飞快地掰了起来——大概能够万春阁开销足足三十年? “再加黄金百两。” 顾遮微微一笑,抬眼间扫了一眼秦苏,不动声色地说道。 秦苏听得眼珠子一转,故意扭捏着说道:“皇上……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去卖命的啊……” “那行了,那就派别人去吧。反正,宫里的太监一大堆,找谁都一样。” 顾遮起身便佯装要离去,却被秦苏拽得一下子跌落回了龙椅之内。 只见秦苏相当豪气地一拍顾遮的肩膀说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赴死之事,当然不能坑我的同僚了。” “我来,我来,呵呵呵……” 秦苏笑得相当谄媚,某人唇旁的奸诈之意也愈来愈浓烈。 “那好,你一会儿便去丞相府,告诉方子剑,说……他若是胆敢再掀起什么风浪来,他在河北走廊一带的知府舅舅可就没了靠山了。” 顾遮莞尔一笑,眼中掠过了一丝杀意。 “哦。知道了。” 秦苏说罢转身就要出大殿的门。 “回来。你还没跟我说说你要怎么计划此事呢,这么着急着走干什么?” 顾遮见秦苏走得急,怕她坏了事儿便把她叫住了。 谁知秦苏却大步朝前,朝他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明白了,明白了。保证把事情办好就是了。记得准备好银两!” 顾遮狐疑地看着她走远了,暗自嘀咕了一句:“以这丫头的出牌方式,怕是这方子剑要蜕一层皮?” 秦苏一路径直来到了丞相府,她连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给她开门。 她一急便冲着府内喊道:“方子剑在府内吗?我乃奉圣旨前来,再不开门,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来了,来了。” 在她的忽悠之下,一名年轻的仆人匆匆忙忙地开了门。 他一见秦苏手中既无圣旨又没有身着官品级别的衣物,不由得挠了挠头贴着笑脸说道:“不知您是奉……” “奉皇上的旨意。怎么,你莫不是还想派人亲自去问问皇上?” 秦苏负手于身后,大步便一脚跨进了府内,冷冷答道。 “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得……这至少得……” 那年轻的仆人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将话说明白,只能赔着笑。 “得得得什么啊?你们家老爷呢?都没个带路的吗?” 秦苏唬着一张脸,丝毫不给仆人反应的机会,朝着他便这般说道。 “奴才这就给公公带路,带路……” 仆人一见秦苏这般架势,心想着莫不是特地微服前来,便也殷勤了一些,连忙带着秦苏往前厅去了。 刚要到前厅不远之时,秦苏便听得方子剑懒洋洋地问着:“外面怎么这么吵啊,是什么人来了不成?” 仆人刚要上前去禀报,却见秦苏上前一步,一脚便“轰——”的一声将前厅的门踢了个哐当响! 正在摇椅之上享受着美女按摩的方子剑一个激灵,从摇椅上一下子滚落在了地,灰头土脸惊慌不已地看向了秦苏! 盛渊 第71章 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替他按摩的美女们亦惊慌失措跌落在地,皆花容失色。 一旁的仆人刚想溜走通风报信,却被秦苏一掌轻轻一推便倒在了地上,“哎呦——”一声后再也未敢乱动。 方子剑则像一条狗一样地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颤抖着保全求饶道:“不知公公是哪路的?是不是方某哪日得罪了您什么?” “自然是得罪了小爷。” 秦苏傲慢地一脚踩在了一旁的长凳之上,凑近了方子剑,然后莞尔一笑,轻轻以剑挑着他的喉咙慢悠悠地问道—— “听说,你今早朝会要联书罢黜当今圣上?嗯?” “是小的糊涂,是小的糊涂!!!” 方子剑连连求饶,眼睛死死地盯着秦苏的剑,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归西了。 “哦?小爷我看你不算糊涂啊……” 秦苏再将剑往前抵了抵笑眯眯地说道:“小爷猜,以你这胆量应该也不至于有勇气去提罢黜皇帝一事吧?小爷倒是想听听,你这主意,哪里来的啊?嗯?” “完全……完全是小的的主意!是小的猪油蒙了心窍!还请爷爷恕罪!” 方子剑满目皆是恐惧之色,额头之上已是满满的冷汗。 “还不说实话?!” 秦苏作势要一剑刺穿,狠厉说道。 “我说!我说!我说……” 方子剑一闭眼几乎嘶吼道:“是太后和公主的意思!!!我只不过是个传话的……” 秦苏微微一皱眉,心想道:这太后也真是够狠,顾遮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好歹也看着长大,这种罢黜皇帝的事儿竟也做得这般龌龊。 “嗯。表现不错。先饶过你。” 秦苏缓缓收剑,方子剑这才长吁一口气。 “不过……” 秦苏慢吞吞地话锋又一转。 “爷爷还有什么话尽管讲!” 方子剑笑得脸色都僵硬发紫了,刚吁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皇上呢,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呢,你这要是再这般不懂事,可要小心你在河北走廊的知府舅舅哦~哦,对了,听说你的双亲过得也挺不错的?嗯?” 秦苏笑得一脸嫣然,朝着方子剑眨眨眼,提剑一剑刺破了他身后的琉璃盏花瓶! 顿时,“咔擦——”一声,琉璃盏应声而碎,“哗啦啦啦——”琉璃盏里的水四溅而出,泼了方子剑一脸木然。 秦苏耸了耸肩,道了一句:“那小爷我话带到了,就先走了。保重啊,方丞相。” 秦苏提剑负于身后大摇大摆地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刚出前厅的大门,便听得屋内的方子剑颤抖着嗓子竭尽全力地喊道:“给我拿下她!”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屋外早已闻讯而来的高手齐齐以秦苏为中心,将她围成了一个圈。 秦苏一声冷笑,摇了摇头拍了拍说道:“方丞相的俸禄看来还不足以养这些高手,今儿倒是让小爷我开了眼界了。” 秦苏话音刚落,身影便动了。 她将藏剑握于手中,随手一舞便是炫丽耀眼的剑花! 而她身处剑花之中,等剑花已经快速到令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身影之时,她突然之间便动了! 犹如一道闪耀于天际的流星一般,她在几名高手中穿梭而过,以挑、刺、穿、回勾等剑法一一攻破对方的防守,且剑剑命中着要害! 正当她打算抽身离去之时,她却惊诧地发现——那些被她刺中的人,无一例外地没有倒下,甚至,连血都没有流! “怎么会……” 秦苏目光一惊,脑海里快速地反应着。 “难道他们个个都身穿了金丝盔甲?!” 秦苏的心一提,皱紧了眉头。 而就在她出神的这一刻,所有的高手皆动了。 他们训练有素地逼近秦苏,将包围的圈越缩越小,其中更是有一人以绝对不低的轻功绕至了秦苏的身后,然后一跃而上,对准着秦苏的后背处一剑刺去! 秦苏只能一咬牙,亦一跃而上,一脚踩上了那些朝着她刺来的剑,一个凌厉的转身,奋力将手中的剑朝着那人刺去! 几乎是同归于尽的姿势。 秦苏想好了,既然要死,那么,拉一个垫背的,也是划算的。 她轻轻闭眼,心中掠过了一抹绝望之意。 而就在这时,她感到有一阵箫声由远及近而来,时而悠扬时而策马奔腾,最后竟越来越波涛汹涌,大有排山倒海大军压境之势! 与此同时,顺着箫声传来的方向,一根银针以极为精准又极为凌厉的速度悄然无声地对准了秦苏对面那人的心脏处狠狠刺穿! 那人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而与此同时,秦苏的剑亦从他的心脏处贯穿而入,“咔擦——”一声将那人钉在了身后的粗壮树干之上! 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滴落,溅起血花一朵朵十分刺眼。 秦苏怔了怔,下意识地朝着笛声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人早已人去楼空,笛音也早就不在了。 而见识了秦苏这极为诡异的一招之后,她身下的那些高手纷纷面露怖色,主动往后退出了好几丈。 秦苏将剑狠厉拔出,护于身前一跃而下。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着出口走去,目光里皆是杀意,每走一步都威慑着那些高手往后退一步。 再也无人敢拦她。 而她走出了丞相府后,拐了个弯后才终于虚弱地长叹一声,轻叹一句:“娘的,好险。这钱真不好挣。” “哦?这不是秦公公吗?怎么这么巧,在这小胡同里我们也能相遇?” 秦苏身后响起了莫尘安戏虐的话语声。 而这小子似乎算准了她有些脚软,在她几乎要瘫倒的时候顺势以手环住了她的腰际,然后再坏笑着将她往怀里一勾! 秦苏竟像以扑倒的姿势一般扑倒在了莫尘安的胸膛前。 “哎呀呀,秦公公,你怎么,怎么……怎么这般主动啊?” 莫尘安笑得十分张扬,眼中皆是一副捉弄秦苏的坏笑之意。 “呸。滚。谁要扑你。” 秦苏白了莫尘安一眼,刚要推开莫尘安却被他的大手反搂得更紧。 只听得他笑得十分放肆地在她的耳旁说道:“方才若不是我,你大概已是剑下魂了。怎么,这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不为过吧?” 盛渊 第72章 我拿命换钱并无错 “方才是你救的我?“ 秦苏疑惑地扫了莫尘安一眼,然后“嗤——“了一声睥睨地反问道:“你确定?“ “要不要现场给你重演一遍?嗯?“ 莫尘安见她如此小瞧他,当下笑容愈加浓烈而危险。 “得了。不必。小爷我信了。“ 秦苏见好就收,连忙摆摆手,准备抽身而退,远离莫尘安。 却于她转身想要出胡同之时,却被莫尘安一把拉了回来。 她一个没留神,撞在了莫尘安的胸膛里,一股结实而有力量的阳刚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引得她一阵不自然。 “你干嘛?“ 秦苏刚开口质问莫尘安,却不料被他反手捂住了唇,不能再发出声音来。 一股咸咸的汗液的味道混合着他手心炙热的温度于她的唇瓣处一点迅速在她的周身扩散而开,只需片刻便引得她的双颊微微一烧。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莫尘安的脸也不由得一红,如玉的面庞上亦绯开了一大片的红。 他急忙将手撤开,眼神不自然地别向了别处,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边,有官兵。“ “没啥事儿。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秦苏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抹唇,十分“爷们儿“地说道。 “你可不就是个娘们儿嘛……“ 莫尘安的脸更红了,他小声嘀咕了一下,而秦苏正在研究着这些官兵的去向,不由得有些凝神,并未听得到他的话。 “喂,莫尘安,你说这些官兵莫不是冲着我来的?“ 秦苏咽了咽口水,数了数这些官兵的数量,估摸着单枪匹马她怕是搞不定啊…… “嗯……怎么说呢。你可以自信一点,把莫不两个字去掉。“ 莫尘安倚靠在狭小的胡同墙壁上,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浩浩荡荡持着兵器到处在街上肆虐搜查的场景说道。 “这个方子剑这么嚣张的嘛?我都说了我是皇上派来的人,他也敢在京城里这般大张旗鼓地搜人?“ 秦苏砸吧了几下嘴,不由得摇头感慨着说道。 “你以为他身后给他撑腰的又是谁?你觉得他会怕一个名义上的皇帝嘛?你又觉得,顾遮为什么要派你来?“ 莫尘安摇摇头,一声叹息,眼里写满了——“小姑娘,你就像个小白兔一样地给卖了。“ 秦苏漠不关心地撇了撇嘴,笑着说道:“我管他身后是谁,又管他到底是不是怕顾遮。我只知道,我来这一趟,完成了任务,顾遮便会给我很多很多的钱。“ 秦苏朝着莫尘安灿烂一笑,双眼里写满了金钱的符号。 莫尘安被气得差点当场升天。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秦苏,连连摇头说道:“我就不明白,钱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你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 “有了足够的钱,刘叔、海棠、雀儿还有我,就不必呆在这里了,就可以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了。“ 秦苏低头怅然一笑,轻声道了一句。 她的话语很轻,与她往日的强势大有不同,听上去却是令莫尘安莫名的一阵心疼。 莫尘安看着这样的秦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去安慰她,却还是很快地收回了手。 他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了一句:“可是,你方才若不是碰见了我,你真的可能是在拿命开玩笑你知道吗?!你以为那个皇帝是真心待你好吗?他这么多年的蛰伏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原有的计划?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也不必懂。“ 秦苏轻轻一笑,抬头深深望向了莫尘安,缓缓说道:“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听刘叔说,莫公子你乃是京城多少名流权贵趋之若鹜的对象,随便挥一挥手便可以决人生死。“ “若真如你方才所说,顾遮他不甘心与蛰伏,那你呢?“ 秦苏看着莫尘安,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莫尘安的心于那一霎那,似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般难受。 但,这一刺,却不是立刻放完血后就没了知觉,而是一滴滴地放空他的血,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理智。 令他,不自觉地,在她的面前低头。 他承认——在她的面前,他没有资格反驳。 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不愿意欺骗。 秦苏将他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她没有失落,只是有些怅然地笑了笑,轻道了一句:“既然都是这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我用命换点银两,总归是没有什么错的吧?“ 莫尘安望着那般清澈而又倔强的眼眸,一时间无数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明明想将她一把拥入怀里,好好对她说一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却最终还是紧紧地握住了玉箫,咬着牙关道了一句:“若你觉得你命只值顾遮给你的那些银两,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秦苏始终凝望着他,听罢他这句话,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回敬了一句:“他给的银两至少对目前的我来说,是等价交换的。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会学得让自己值钱一些。“ 秦苏说罢转身便要走,却被莫尘安下意识地拉住了手。 她听得他呼吸有些急促地快速说道:“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 秦苏听罢,怔了怔。 她的唇旁于此时掠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然而,于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盯着莫尘安却笑了笑说道:“若我说,我并不要你的钱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去涉险。“ 莫尘安紧紧拉着她的手,第一次在他的眼里有了“在乎“这两个字的含义。 秦苏微微昂起了下颚,眯起了如月牙一般的双眼,轻声道了一句:“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现在拥有的赤焰军的军权,你会给吗?“ “什么……“ 莫尘安的面目陷入了僵硬之中,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亦于此时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眼中写满了不确定和挣扎。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该走了。晚了,该拿不到赏金了。“ 秦苏轻轻从他的手中抽离而开,低头微微一笑,眼里已有几分了然。 她于狭小的胡同中抽身而离,走得决绝,一步头也没有回。 盛渊 第73章千颂楼 莫尘安久久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从胡同口走出,又渐渐被夕阳拉长,一直漫到了青色的石阶上,然后又渐渐化作了一个点。 那个点,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最终,也消散了再也不见踪影。 “公子……“ 前来报信的韩必本想直接将话说完,却见莫尘安一个人站在小胡同里始终望着一个方向少有的出神,便也没有忍心多说,只是唤了他一声。 “说吧。是不是那北域霓虹公主又来了?“ 莫尘安回过了身,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公子料事如神。霓虹公主如上次一样,带来了北域更为珍惜的玉器宝剑之类,满满当当堆满了后院。“ 韩必低头应道。 “还像上次一样,把这些东西折合成银两,一个子儿不少地送给北域王。同时,连带她送的这些东西,一件不少地送给太后那儿去。“ 莫尘安负手于身后,果断道到。 “可是公子,清居小筑的财政银两已经不多,这般做会不会……?“ 韩必眼里有担忧之色,犹豫了许久才说道。 “放心,这些钱,自然有人买单。而且,稳赚不赔。“ 莫尘安拍了拍韩必的肩膀,十分笃定地说道。 “是。属下这就命人去做。“ 韩必虽有担忧,但是跟了莫尘安这么多年,自然晓得莫尘安说的事必然能做到。 他得了令后便打算转身离去之时被莫尘安叫住了身影。 “等等。“ “公子还有何吩咐?“ 韩必恭敬低头问道。 “叫那个霓虹公主不必等我了。就说,今晚公子我去喝花酒了。“ 莫尘安缓缓说道。 “是。“ 韩必应道,本想转身离去,却还是转过了身道了一句:“属下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公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还好。毕竟,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你就放心去吧,公子我不会有事的。“ 莫尘安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韩必离去。 “是。“ 韩必也不好再多言,低头应了便离去了。 ======== 黄昏,长安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开始次第点亮各种霓虹灯。 站在高处一眼望去,从城南到城北皆是灯红酒绿的一片,姹紫嫣红,明灯闪烁于其间,甚是好看。 而在这纸醉金迷之地,有一个令京城里不知多少豪门子弟一掷千金的地方。 那便是——千颂楼。 传说这千颂楼乃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夜夜笙歌,轻纱舞袖处皆是王公贵族的身影。 其中姑娘更是各有千秋,环肥燕瘦,美得千姿百态。 若是说这千颂楼美女如云,歌舞升平倒也是不能令整个长安街的花楼失色,但,这千颂楼有一绝足以艳压群芳。 这一绝,便是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叫做——离千颂。 传闻,这离千颂能让礼部吴侍郎的三个儿子一睹其容貌豪掷千金不算,甚至在千颂楼里大打出手不惜手足相残;传闻,这离千颂曾令若平公主的鸾轿经过之时不经驻足,停于花楼之下足足一个时辰有余;又传闻,离千颂出,则长安街失色,千颂楼当夜数银子都数不过来。 而这离千颂却有个怪癖,即——若是他不想见之人,花再多钱财,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平日里他亦不怎么出现,就算出现,也只是晃个人场,不出片刻,便再也无踪影。 而今夜的长安街千颂楼处,灯火通明,四处张灯结彩,花带与晚霞齐飞,似别有一番隆重的气氛。 秦苏别了莫尘安之后,便一路朝着皇宫走去。 她本想着,早些找顾遮结完了银两便也早些脱身,不必再趟这趟浑水。 可惜,事与愿违。 她刚走了一半路之时,追捕她的官兵便从长安街的街尾一路扫荡而来,并且一个一个地抓着人盘问审问。 秦苏本想找个档口逃开,却发现这东西南北几个方向皆被官兵包围住了,想要逃,怕是很难。 “该死,这样盘下去,迟早得暴露。” 秦苏知道自己一身太监的装束实在是太过于引人耳目,便迅速在人群中搜索着有无可疑遮拦之人。 “有了。就是他了。” 秦苏看见一人头戴轻纱斗笠,一身水蓝色轻纱衣物遮身,更为关键的是他还随意地系了一个披风。 看起来,正好可疑挡住她的衣物。 她四处观望了一下那些官兵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边,便猫着身子快速走到了那人的跟前,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也停下了脚步,面纱之下的容颜似乎有一丝不悦。 他问了一句:“姑娘,你有何贵干?” “姑娘?!” 这下,轮到秦苏惊诧了。 她尴尬地僵直在了原地,轻咳了几下,然后也管不得许多,上前就要去解那人的披风。 她一边解一百年解释道:“你别慌,我不是坏人,但是呢,我需要借你这披风一用。放心,我会替你洗好还给你的!一定,一定。” 那人先是一怔,然后目光扫向了身后的官兵,再看向秦苏之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说:“姑娘,这披风的结不是很好解,不如在下来帮你?” 秦苏看了一眼自己越解越紧的结,不由得尴尬一笑,然后将手迅速地缩了回去,讪讪地说道:“多谢,多谢。” 那人只是轻笑一声,几个指尖轻轻一挑的动作便将披风解了下来。 他将披风轻轻围着秦苏轻轻一绕,那水蓝色的披风便落在了秦苏的肩上,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她的装束。 秦苏刚想伸手去系,却见他修长的指尖几下轻绕而过后,一个灵动的蝴蝶结便已经欲在她的脖颈间飞起。 “谢谢公子!” 秦苏道完谢刚想走之时,却被他喊住了身影。 “在下看着还是有些不妥当,不如,这无用的面纱,便也给姑娘吧。” 说罢,那人伸手便去摘下自己用来挡住容颜的轻纱斗笠。 他的动作万分轻柔,儒雅而又风情万种,令秦苏在那一瞬间摒住了呼吸。 晚霞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树叶斜斜陌陌地落在了他的乌发上,将他的面庞徐徐镀辉。 第74章好戏 于他摘下面纱的那一瞬间,秦苏觉得整个长安街都安静了。 他以手拈过斗笠的边缘,微侧头,轻掀而下。 轻纱如水拂过他的乌发,抬头可见璀璨如织的灯光与晚霞交相辉映,湛墨蓝夜幕微星下他深邃含笑如耀石般的眼,明亮得让人一眼便沉沦。 恰逢长安花市中马兰花开得正盛,淡雅芬芳,花托硕大漫漫陀陀,灼灼其华,悄然绽放与那人的眉眼之处,竟令周遭的事物瞬而失色。 清风无意掠过浅色的云彩,蘸着一抹花香点过了他唇瓣间的一抹幽红,笑意盎然。 他如玉般的双颊似那人间六月的芳菲天,似蝶舞,似荧光。 偏生他鬓发前的几缕发丝随着晚风轻摇过他的唇间,撩拨了不知道多少的湖心湿意。 顾盼生姿,儒雅且解风情。 秦苏顿时觉得她这个女人算是白活了半辈子。 “那个,你长得好美啊……” 秦苏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赞叹地说道。 “姑娘,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那人笑得如沐春风,朝着她的身后指了指。 秦苏转身朝着身后望去,却见不知多少男女老少因他的容颜而呆立在了原地,但,更多的是那些官兵被人群的骚动而引了过来。 “糟了,我得走了。谢谢你啊!” 秦苏捂住了脸,朝着身后的那人摆了摆手,飞快地朝着那人来的方向逃命去了。 在她的身后,那些官兵靠近了那人,皆恭敬一礼,道了一句:“千颂大人今儿怎么好兴致,竟独自一人逛这长安街?” “哦,自是在千颂楼无聊得紧,便来瞧瞧有没有姑娘们用的胭脂水粉。巧了,碰见了各位官爷。” 离千颂以施施然回礼。 “这长安城最近不太平,这不,竟有人连丞相府都敢招惹,还杀了一个人。这夜色也晚了,千颂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官爷们的提醒,离某会早些回去。” 离千颂的唇旁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说道。 待官差们撤去之后,他才转过身,望着秦苏远去的方向,笑意愈来愈深。 秦苏东跑西跑,见终于甩掉了这群官差之后,才停下来大口地喘气。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了一顶并不算起眼的轿子。 秦苏正打算走之时,那轿子掀开了帘子,走出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 “竟是大太监李安???” 秦苏迅速将自己隐藏在了一旁的树木之后。 李安似乎也有意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下了轿子后四处观察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快速走进了千颂楼里。 秦苏抬头,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看了一眼“千颂楼”那三个大字,整个人呆了一呆,怔怔地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老太监,进这花楼,能有什么事?” 秦苏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心中疑惑不已,好奇心驱使着她也掩住了自己的衣着,跟着走进了千颂楼。 她没有发觉,在她走进千颂楼的那一刻,坐在高高阁楼之上饮酒的离千颂便推了推对面已经喝得有些微醉的莫尘安,浅笑着说道:“能让你喝酒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嗯?” 莫尘安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朝着楼下望去,恰巧看见了秦苏猫着身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身影。 虽然秦苏以披风和轻纱遮住了容颜,那是那身影和动作莫尘安倒是不会认错的。 他手中的酒微微一抖,差点洒了一桌。 他的眉头逐渐凝结了起来,有些不悦地问道:“她怎么在这里,又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此事,说来话长。你一会儿倒是可以亲自问她。” 离千颂见他反应这般与众不同,微微一笑,故意卖着关子说道。 “等等,她在追的那个人,是李安?” 莫尘安观察了片刻便看出了个大概。 “应该是不错的。” 离千颂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眉眼间却对秦苏有了几丝赞许之色。 “这个女人!真的是不怕把事情闹大。” 莫尘安一见心急了,放下酒杯就要去找秦苏,却被离千颂喊住了身影。 “莫尘安,你急什么。你再看看,那个李安要找的人,是谁?” 离千颂笑得十分淡然,将酒杯指向了李安。 李安正好掀开了一个雅座的帘子,露出了屋内的一角。 而屋内那人,正好回头,让他们看了个清楚明白。 ——竟是北域公主霓虹。 “他们怎会有所联系?” 莫尘安锁了锁眉头,直觉觉得此事不简单。 他再看了一眼在人群中钻到了帘子旁边的秦苏,下意识地说道:“不行,那丫头胆子倒是挺大,但是武功肯定不及那两人,一旦打起来,怕是要吃亏。我得去。” “你呀,真的是心急则乱。你忘了,这里是我离千颂的地盘。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自然不会让你看上的人儿受半点苦。” 离千颂瞥了莫尘安一眼,笑得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丫头此刻八成也是在想着这两人在这雅座里能做什么说什么?等她听个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否则,岂不是亏了?” 莫尘安虽有不放心,但是亦觉得离千颂说得有道理,便也坐了下来。 他人虽然是坐下来了,手中却始终持着那把玉箫,以备不时之备。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隐蔽的角落处,顾遮一身便装的身影亦坐在那处,目光紧紧地盯着猫着身子的秦苏,眉头紧锁地道了一句—— “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回主子的话,据我们的人来报,好像是被丞相府派的官兵给追到了此处。听说,丞相府以府内死了一个人的名义调遣城内的护卫足足四五十名人有余来追捕秦姑娘。” 北轩据实以报。 “放肆。什么时候他丞相府也有调动兵权的权力了?!” 顾遮这才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差点将手中的杯子捏碎。 “不是有朱雀暗中护着她的吗?那时候朱雀人呢?” 顾遮问道。 “朱雀说,他一直在。但是,当时那场景,好像秦姑娘并不需要他出手相救。具体的,朱雀也没有多言。” 北轩低头道到。 “哦?” 第75章闯雅阁 雅座的帘子两旁皆是守卫,将门帘那边围了个严严实实。 秦苏想要靠近帘子显然可能性不大。 “这大太监鬼鬼祟祟的,又有这么多的守卫守着,想必没什么好事做。“ 秦苏的好奇心被吊起,她四下里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眼珠子咕噜一转,便有了主意。 她看到,每个雅座都有侍女端着金丝银盏进进出出地送一些点心之类,自然,李安所在的雅座也不例外。 秦苏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青涩的侍女端着点心朝着李安所在的雅座走来,她瞄准了对象,绕至了两个雅座交界处的空道处。 等到那名侍女毫无防备地靠近了这里之时,她果断地一掌打在了那名侍女的后脖颈处。 那侍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身子瘫软到地。 秦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点心盘和侍女,然后很快将侍女拖到了一旁的隐蔽处,迅速脱下了她的外衣,再将她的外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出来之时,她已经俨然是千颂楼里的一名侍女。 当她走出之时,莫尘安手中的酒又一阵抖动,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怎么,你没见过她女儿家的装束?“ 对面的离千颂见莫尘安如此失态,不由得一笑揶揄着莫尘安说道。 “鬼知道她穿你们这里的衣服竟还有几分姿色。“ 莫尘安咕囔完一句开始埋头喝酒,眼神却偷偷地瞄向了秦苏。 而在对面的顾遮亦是在那一刻缓缓放下了酒杯,唇旁笑意浅生,轻道了一句:“看来,她以后还是少穿女儿装为好。“ “为何?属下觉得挺好看的啊…………“ 北轩不明所以,困惑地答道。 “就是因为挺好看……“ 顾遮手执酒盏,轻晃着幽幽说道。 秦苏才不知道自己这一变身早已落在了这么多人的眼里,她端着点心,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步伐端正一些,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帘子旁。 “点心给我们就行了,你下去吧。“ 谁知,刚到帘子的门口,秦苏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秦苏眼见计划要失败,急中生智说道:“这位大哥,来我们这儿的都是显贵之人,哪有让贵客自己来端盘子的道理?更何况,这点心也要试毒不是……“ “这……“ 守门的侍卫显然为难了。 就在此时,霓虹发话了:“让她进来吧。“ 秦苏一听此言,心中一喜。 “姑娘请。“ 守卫掀开帘子,秦苏端着点心低头走了进去。 却见这雅座之内除了该有的一些典雅桌椅外,倒是没什么其他了。 而整个雅座除了一扇窗户,也便再也无其他出口。 秦苏匆匆瞥了那窗户一眼,不用想,只怕这窗户下面也早已是有侍卫把守。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点心上了?“ 李安朝着秦苏一阵吼。 “是是是。“ 秦苏埋着头,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点心给上了后又退在一旁了。 “怎么,还在这儿不下去,等着赏钱吗?“ 李安见她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便将眉头一皱,十分不爽地反问道。 “贵人误会了,我们千颂楼有个规矩,凡事端上来的点心需要试吃一下的。“ 秦苏只能硬着头皮这般说道。 “行吧,你先来试吃。“ 一旁的霓虹似乎倒是和善一些。 秦苏上前用公筷夹了一块点心往嘴里送了进去,然后又退在一旁了。 李安见她还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你还得在这儿等这食物有没有反应不是?“ 秦苏见再等下去怕是这李安要起疑心,便连连躬身赔礼道:“小的,小的去帘子外面等。“ “那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李安一摆手,扫了她一眼,示意她下去。 秦苏匆匆往前走去,却刚走到帘子后之时被李安喊住了身影。 “等等。“ 李安盯着秦苏看了好一会儿,似在疑惑着什么,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秦苏被他这么一喊,身上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她转过身,低头一礼,轻声道了一句:“贵人乃是显贵之身,怎会认识我等这些鄙陋之人?“ “可我看着你,确有几分相熟之意。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 李安并没有被秦苏此话忽悠过去,而是走下了台阶,几步至了秦苏面前,冷冷说道。 秦苏咬了咬牙,暗中握紧了袖口中的藏剑,打算随时便拼了。 正当秦苏打算拔剑之时,却听得帘子外响起了一阵男子的笑声。 “哎呀呀,千颂来迟,还望贵客海涵。“ 接着,帘子便被人掀开,露在秦苏面前的竟是离千颂熟悉的面庞! 秦苏又惊又喜,却又不敢动声色。 “你是离千颂?“ 李安一见离千颂的装束和打扮,大致猜了出来。 “确是在下不才。方才差遣这丫头来送些点心,久不见归,怕扫了贵客的兴致,便来瞧瞧。果然,在这儿偷懒呢。还不快下去?“ 离千颂朝着秦苏一吼,眼睛却在暗中眨了眨眼。 秦苏心领神会,立刻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地掀开了帘子出去了。 离千颂再缓缓施以一礼,略带歉意地说道:“小丫头不懂事,今日两位贵客的酒菜钱便算我离千颂的,还望多多包涵了。“ “两位既是有事要谈,那么在下也就不多作打扰了。两位慢用。“ 离千颂转身刚想走,却听得霓虹公主高声道了一句:“慢着。“ 离千颂刚想离开的身影顿在了帘子前,扯上帘子的手微微将帘子扯出了一丝褶皱。 他的心中掠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出于礼数,他不得不微微一笑转过身问道:“不知贵客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只不过,我想要的满意,还差一点。” 霓虹公主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离千颂走来,眼中已多了几分秋波流转之意。 “贵客尽管说,能做得到的,离某自当尽力。” 离千颂从来都在风月场里过,自然熟得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伸于帘子之外的手指快速打了一个手势。 第76章对决 随着他的手势一出,楼上莫尘安的身影动了。 霓虹却缓缓逼近了他一步,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含媚意一笑道:“当真是什么都能令我满意?“ 离千颂疏离而巧妙地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道:“自然要在合理之内。“ “我能把你这千颂楼买了,包括你,你觉得是在合理范围之内吗?“ 霓虹又往前进了一步,继续步步相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离千颂的喜欢,表达爱意之时也丝毫不像江南女子那般婉转。 甚是直接。 离千颂虽知晓霓虹是好意,但他却微微昂起了下颚,轻笑一声说道—— “贵客怕是弄错了。这千颂楼要是能卖,早就卖了。而我离千颂,要是能顺带买了,也早就不在这儿了。“ 说罢,他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寒意,冷冷却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霓虹。 霓虹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拒绝,面容之上已有不悦之色。 她冷厉地看了离千颂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是买不下来,那便掳走。“ “霓虹公主好大的架势,这是要掳走谁啊?“ 莫尘安慵懒的声音在帘子后面响起,继而他便掀开了帘子径直入了雅座之内。 他的身后,早已倒下了所有守门的侍卫。 李安一见情势不妙,竟还撞见了莫尘安,当下便连招呼都没有打,径直连门都没有走,从窗户一跃而下,逃了个无影无踪。 莫尘安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了没见过李安。 倒是霓虹没有想到莫尘安竟在这种地方出现,眼中掠过了一丝戒备之色。 “莫公子好兴致,本公主在清居小筑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你却在这里喝花酒。倒是令霓虹刮目相看。“ 霓虹不悦地说道。 “我来这花楼和老朋友叙叙旧,想来是扫了公主的兴致了。“ 莫尘安微微一笑,亦没有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倒是一直在雅座外等着离千颂出来好感谢一番的秦苏见半天他不出来,莫尘安又打伤了人进去了,这下更令她觉得事情不妙了。 她听得屋内似乎气氛不太和谐,左思右想,还是头一硬,钻了进去。 莫尘安听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竟是秦苏探了半个头进来,便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缩回去。 秦苏刚想缩回去,却听得霓虹公主一声轻笑:“本公主本来今日不打算招摇,但,现在却万分好奇,这能令两个男人都来保护她的,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她便点地飞起,手中一记长鞭朝着秦苏的脸鞭打了过去! 这一记,看似凶狠万分,实则却是留了几分余地的。 “小心!“ 离千颂刚想去帮秦苏,却被莫尘安拉了回来。 “未必她打不过。看看再说。“ 莫尘安摇了摇头,示意道:“你过去,只会让霓虹的醋意更深。“ 秦苏见有人竟然敢打她的脸,也有了几分怒意。 她一个侧身避开了霓虹这一击,反手将藏剑从袖口之中抽出,以曲画直,径直勾向了霓虹的腰际处。 霓虹见这把剑这般奇特,竟软硬自如,不觉眉头一皱,一个凌空跃起,亦逃过了秦苏这一记。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秦苏便将剑绷直,以万分凌厉的速度逼近了霓虹的耳际之处! 霓虹下意识地以长鞭去挡,可是却被秦苏的另一手隔空便握了个死死! 与此同时,秦苏一剑挑开了霓虹鬓发之上的金钗! 金钗摇摇欲坠,琳琅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输了。“ 秦苏傲然一挺胸,目光之中已有锐利之气。 霓虹被秦苏挑开了金钗,眼中早已惊诧万分——若非是对方手下留情,只怕方才割过的,是她的脖颈也未尝不可能。 “是的。我输了。对不起。“ 霓虹恭敬一礼,诚恳至极。 秦苏没有想到霓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自己输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轻咳了两声,便放开了霓虹,缓声说道:“既然你输了,那么我带他们走,总可以吧?“ 霓虹迟疑了片刻,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可以。不过,如果有下次,我遇到他,还是会要强买强卖。到时候,你拦我,我照样和你打。“ 秦苏听罢,不觉得双眼眯成了月牙一般。 她心想——这姑娘的性子倒是直接的很,虽称不得上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却干脆得令人欢喜。 秦苏默默地回头看向了身后一脸黑脸的离千颂,又看了一眼忍着憋笑将脸撇道一旁去的莫尘安,心里已有几分了然之意。 她将剑一收,朝着霓虹灿烂一笑,道了一句:“你要怎么强买强卖他,我呢,是管不着。今日,便算是我还了他的救命之恩。日后,你觉得怎么能俘获他,我没有半分意见。“ 说完,秦苏便乐呵呵地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却听得离千颂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丫头,挺没良心的。“ “嗯哼。我倒是觉得,这霓虹公主蛮适合你的。考虑一下吧。“ 莫尘安见秦苏走了,急急忙忙地拍了一下离千颂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完一句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简直是一丘之貉。“ 离千颂万分后悔交了莫尘安这个朋友,再也顾不得上什么斯文,咬牙切齿地骂道。 霓虹却将长鞭持于手中,高傲地上前一步,凝视着离千颂说道:“今日我还有事在身,明天再来找你玩。若是找不到你,我便将这千颂楼,给拆了。“ “好走。不送。“ 离千颂没好气地白了霓虹一眼,整个人像焉儿了一样地往内阁走去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不解气地说着:“我这是哪根脑筋不对了,跑去帮那丫头?结果反惹自己被卖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走。“ 霓虹见已经在千颂楼引起了骚动了,心中有所忌惮,匆匆命令了一声,也撤了个无影无踪。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顾遮倒是紧锁了眉头,他将目光落在了霓虹腰际的令牌之上,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女子腰际的令牌可是属于北域所有?“ 北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低声道了一句:“是。“ “看她的打扮和随从,这女子身份应该在北域不低。但是,她为何要来到敌国京都来?“ 顾遮的双目似鹰,面色逐渐凝重。 “要不要派人跟着?“ “盯紧了。且不要打草精神。“ 顾遮紧锁着眉头说道:“还有,查查李安今日见过什么人,为什么要和这个北域女子见面。他们想做什么等等。明早一早,告诉朕。“ “明白。“ 北轩低头一礼,再抬头之时,却发现顾遮已经到了楼下。 “皇上跑这么快是去干嘛……? 一旁的木楞侍卫没能搞明白,胆怯地问道。 北轩看了一眼顾遮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去干嘛,自然是去找女人了呗。你们还愣着干嘛?不去做事,等着我明儿一早挨骂啊?“ “是是是!“ 第77章一路到白头 出了千颂楼之后,已是繁星满天,如霜的月光洒了一路。 秦苏走在前头,莫尘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两人在这酒色和月色之中穿梭,保持着默契的沉默,一前一后地散漫地走了一路。 长安的夜色太过于华美,月色太过于温柔,以至于莫尘安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这样走一路,便也就是一生。 “你……怎么会穿着离千颂的衣服?“ 莫尘安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略带上了几分醋意地问道。 秦苏倒没觉察出什么,随口便答道:“我被丞相府的官兵围堵,他为了救我,便将衣物给我遮挡。后来,我误打误撞便进了千颂楼里面。“ “对了,你怎么在千颂楼?看起来和离千颂还挺熟的样子?“ 秦苏一转身,疑惑地问道。 莫尘安听罢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了,但表面上他却似平静的很。 他笑了笑说道:“以前有一次在千颂楼办公事的时候,有人对离千颂不敬,我便教训了那人一下。后来,一来二去,便也成了多年的好友。“ “哦~这样。“ 秦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唇旁掠过一抹坏笑之意,说道:“我看那个叫霓虹的,倒是长得挺美,性格也不错。虽不及离千颂那般绝伦,倒是配上一对也无妨。“ “男女之事,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也要郎有情妹有意才行。你在这儿瞎掺和着什么?“ 莫尘安看她甚是不谙此事,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 “我看这妹一定是有意的,努力努力,不就成了?“ 秦苏一昂头,乐呵呵地说道。 莫尘安却深深地凝望向了她,低沉地道了一句:“那若是我对你有意呢?是不是努力努力也可以?“ “嗯???“ 秦苏一时半会儿妹反应过来,她愣在了原地。 长安的夜色繁华似人间绝景,月色美如酥雪,落在她的眼眸旁,迷离又迷惘,令莫尘安失了心魄。 莫尘安缓缓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低头认真地问道:“是不是,也可以?“ 秦苏于那一霎那间脸色涨得绯红,双眼迅速低垂闪躲到只能看地面,她踌躇不已到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直到衣袖被扯得褶皱。 “不是让你回宫领赏吗?还愣在这里干嘛?等朕亲自拎你回去吗?“ 还没等秦苏想好怎么回答,她便已被顾遮拎起了衣襟! 顾遮丝毫没有看莫尘安一眼,拎着秦苏便往前走去,浑身散发着令人后怕的阴骛之气。 “你放开!谁让你拎我衣服了!“ 秦苏在他的胸膛前上蹿下跳,又是抓又是挠,像一个不安分的鸟雀。 “闭嘴。谁让你跟那些男人那么靠近了?“ 顾遮不仅没有放开秦苏,反而将她的衣领抓得更紧了。 秦苏也被惹恼了,当着大街便冲着顾遮大喊道:“你这样是强抢良家妇女!我跟你讲,你有种放开我,咱两单挑!“ 顾遮眼中掠过了一抹阴骛,这抹阴骛又似被火点燃了一般,瞬间燃烧!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 顾遮将秦苏一个转身便按在了长安街头的柱子之上,然后带着微微的愠怒之意贴着她的眼眸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了,你最好闭嘴。“ “你没事发什么神经……唔……唔!“ 秦苏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遮的面庞便已经贴近了她,一双滚烫似鎏金的唇熨贴上了她的唇瓣! 那一瞬间,恰似雷电犁陌纵横劈开了暗夜的黑,恰似冰山下的火种瞬间蹿燃而上燃尽了所有的冰,恰似海上的那星辰尽数被揽尽,漫漫悠长,时而激烈似火,时而柔和似雪,令秦苏一阵莫名的眩晕。 一盏通红昏黄的酒肆灯在他们的头顶上随风摇曳,辉映着这漫天的星辰,将他眉目之间的温柔和霸道照得一一清晰可见。 周遭的灯火如同一夜鱼龙一般朝着他们身后舞去,直扬上了万里的天际。 良久,顾遮才放开了已经有些眩晕的秦苏,微。喘着在她耳畔轻道了一句:“你若是以后再不听话,便这般罚你。“ “顾遮!你干什么?“ 秦苏虽心里已经狂乱不已,但是却仍嘴硬地朝着顾遮吼道。 “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顾遮在她耳旁坏笑一声,轻轻将湿意的一吻落于秦苏的耳后。 撩拨得秦苏整个人一阵麻酥,迅速地推开他,幽怨地道了一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真打算让我嫁不出吗?“ “嫁不出去,大不了,我牺牲一点,娶了你?嗯?“ 顾遮一挑眉,眼里却全是星辰般的满满笑意。 “呸。鬼才稀罕跟你那些后宫妃子争宠。“ 秦苏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胡乱地擦了几下嘴唇,脸已经绯红成了天边的霞一般,一溜烟便朝前溜去。 “怎么,打算不负责任地逃了?“ 顾遮在她身后笑得一脸无耻,眼中的宠溺之意已漫溢而出。 一朵娇艳的夜来香在一旁的小角落里颤颤挣扎而出,悄然而放,弥弥而散了一整个长安街的芬芳。 如酒,令人醉。 顾遮抹了抹唇旁的一抹蜜意,笑得满足而又放肆。 “等等我!你走反了!万春阁不走那里!哎——” 顾遮看着秦苏走错了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在这辉煌又璀璨的长安街头越走越远,打打闹闹中笑声不断地传来,似两只不知疲倦的蝶,怎样飞,都是归宿。 夜色愈来愈深,长安街上的夜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整个街上趋近于安静。 没有人看见,在长安街的尽头,站着一个孤独而伤感的身影。 他从灯火通明站到了星火点点,站到了星斗转移,站到了路上,最后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有一位路过的大娘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疼地说道:“小伙子,在等人吧?别等了,这么晚了,她不会来了。” 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句:“我知道。但是,好像不看着,不那么等着,便是走了,竟也觉得不甘心……” 他说罢,低头,眼中一片落寞。 他看见了自己狼狈的影子,如影随形。 第78章摘个桃子而已嘛~ 在雍极殿处,谁都知道风流成性的皇帝又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 皇上似乎对这女人十分上心,一路从南门追到了雍极殿,满程哄笑,逗那女子开心。 但那女子似乎并不十分领情,倒是一路威胁恐吓,甚至朝着皇上瞪眼睛。 在外人看来,却是就只差拔剑相向了。 一路上,秦苏收获艳羡目光无数,也收获了指指点点无数,自然,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的存在很快便也传到了淑妃的耳朵里。 是夜,淑聘宫中,满院子的宫灯都亮着,照得从正门到正宫的路一路通明。 淑妃则站在院子里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站在一棵栀子花树下抬头望着雍极殿的方向,轻声问了一下身边的婢女道:“皇上那边,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在忙?” “回娘娘的话,皇上最近……好像是很忙,总是不见踪影。” 一旁的婢女早已听得一些关于秦苏的风声,但是顾及到淑妃的感觉,她并未敢多嘴。 “本宫倒是听说,他于晚些时候,带了个女子进宫。” 淑妃淡淡一笑,眼中已有了几分艳羡之意。 “回娘娘的话,许是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这宫中,论宠爱最多的,还是娘娘您啊。” 婢女连忙宽慰着淑妃说道。 “宠爱最多?呵……” 淑妃的眼中是满满的凄凉之意。 ——这宫中之人都当她淑妃冠压群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谁又能想到,她嫁入宫中一年有余,还是完璧之身? 淑妃轻轻叹了口气,轻道了一句:“若不是我父亲,怕是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会吧……” “娘娘多虑了。” 一旁的婢女听得心惊,连忙低头说道。 “好了。你也不必慌张。时间也不早了。下去吧。” 淑妃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婢女不必跟着。 “是。” 婢女只好点头,退身下去了。 淑妃缓缓朝着正门挪动着步子,一路沉重地朝着雍极殿而去了。 ——谁都道皇上风流,可是,她却知晓,这个男人从来睥睨这世间的女子。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令他不顾前程? 雍极殿外,秦苏将自己挂在了一棵桃树之上,顺着桃枝伸展的方向正在憋着气尝试着去摘树枝端头的通红桃子。 “我说,你倒是小心点,别顾着贪吃,一会儿摔下来了。” 顾遮在树下担忧地看着那树枝被她压得越来越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喊道。 “你别吵。这桃子,我很快便摘到了。” 秦苏万分嫌弃顾遮的聒噪,撇了撇嘴不耐烦地说道。 “你要是爱吃桃,我差人给你摘便是了,哪里要爬上去?” 顾遮眼看她越爬越高,心里担忧得紧,在树下时时刻刻地护着她。 “哪里有那么麻烦?吃个桃子,还得借他人之手?也就你这种宫里长大的公子哥这般矫情了。” 秦苏白了顾遮一眼,颇为不以为然。 “啊哈,快摘到了。” 秦苏兴奋地朝前一抄! 而正在这时,侍卫在门口通报——“淑妃娘娘驾到——”。 秦苏被打了岔,脚下一个不稳,“啊——”的一声径直从纸条摔了下去。 手还不忘抄过了那尖头的大桃子,猛地一拽。 整个桃树一阵猛烈地颤抖,“哗哗哗——”树叶来回地剧烈抖动。 “小心!” 顾遮顾不得迎接淑妃,一个飞身向上,凌空一跃,在半空之中稳稳地接住了还抓着桃子一脸懵的秦苏。 他的气息离她如此之近,带着桃子的甜蜜芬芳之气,像致命的香氛一般沁入她的五脏六腑。 令她的脸,不由得烫了起来。 顾遮见她闪躲的眼神,还有绯红的双颊,心知她定是想入非非了。 他虽心中欢喜万分,但也不能在淑妃面前表现得这般明显。 他只是贴着她的耳旁道了一句:“你的脸,现在比这桃子还要红。” “胡说!” 秦苏一扭头,倔强地别向了一旁,不敢再去看顾遮。 顾遮十分满意地一笑,脚尖轻轻点地,将秦苏放了下来。 而后,他将秦苏藏于身后,对着淑妃微微一笑,道到:“淑妃今晚怎么这么好的兴致,这么晚来还到朕这儿来?” 淑妃前脚刚踏进来,一抬眼便见了这一幕,脸色早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的嫉妒之火也开始迅速地一蹿便要烧到五脏六腑。 但是,她是知书达理的将军府千金大小姐,自然不能这般没礼数。 她忍了忍心里的不爽,欠身一礼,微微笑着说道:“看来,臣妾来得甚是不是时候,打扰了妹妹和皇上的雅兴。” “臣妾是见这天色转暖了,夜里怕是要换一件薄一点的云被,前阵子便让人备了些。这不,今儿月色好,臣妾便擅自做主给拿来了。” 说罢,她有意无意地扫了秦苏一眼,却被秦苏恰到好处的一个低头给掩饰了过去。 她没有看到秦苏的容颜多少有些不甘心,所以,她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玉镯子上。 淑妃似又狠了狠心,费了些劲将玉镯子取了下来,十分端庄地走到了秦苏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姐姐不知妹妹前来,也没有备什么见面礼。” “这玉镯子乃是家父南征北战之际从南疆一带带回,据说十分养人。我看妹妹生得水灵剔透,想必再适合不过了。” 说罢,她便要绕至顾遮身后拉秦苏的手。 顾遮刚想拦住淑妃,却听得秦苏一声轻喝,似炸开了一般地说道:“啊——皇上,您这树上怎么还有蜈蚣!啊啊啊!怎么还爬到了我的手上!” 淑妃刚想伸过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锁眉皱着眉头站在了原地,不知秦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秦苏则在此时趁在顾遮背后顺手抓了把泥糊在了脸上,然后又“啪!”的一声极为脆响地打响了自己的左手! “你这小东西,还想害本姑娘!?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秦苏故意将自己的左手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看得淑妃一阵闭眼的心惊肉跳。 而在一旁的顾遮却险些笑出了声,只能余光幽幽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演戏。 第79章皇权 秦苏打得自己不疼,倒是叫一旁的淑妃不舒服了。 她皱着眉头,拈着纱绢的纤纤玉指摆了又摆,连连说道:“妹妹不要再打了,快看看伤到哪里了没?” “不碍事。我从小住的破屋子里就有蜈蚣,早就司空见惯了。” 秦苏拍了拍手,这才抬起脏兮兮的脸笑容满面地看向了淑妃。 她这泥巴一涂,倒是遮住了本来的容颜,再加上平日里都是太监装束,自然没有引起淑妃的怀疑。 淑妃左瞧右瞧也没看出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这灰不溜秋的丫头,这才舒了一口气,端起名媛的架子来,微笑着说道:“看来妹妹从小家境清苦了些。不过以后就好了,跟着皇上,有好日子过了。” 秦苏扫了已经憋到不行的顾遮一眼,乐呵呵地说道:“我呀,还是住惯了我那有大耗子大野狗的屋子,你都不知道一个个数蟑螂的日子有多快乐。” 淑妃一见秦苏一副乡下无知少女的模样,眼中掠过了一丝鄙夷之色。 她轻咳了一声,冷冷说道:“大胆,怎可将雍极殿和那种肮脏地方相提并论?” “淑妃娘娘此话差矣。我那屋子虽是破落了些,可是啊,那屋子里你看见的蟑螂那便一定是蟑螂。倒不似这深深的皇宫,看见的人就未必是……” 秦苏莞尔一笑,回将淑妃一军。 “放肆。你这是在含沙射影谁呢?” 淑妃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一甩纱绢,杏眼瞪得比那灯笼还要圆。 “淑妃娘娘可莫要误会。小女子丝毫没有要诋毁娘娘清誉的意思。只不过这宫深得很,如同那林子,若是大了,自然是什么鸟都有的。” 秦苏故意装出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样,学着淑妃的神态,愣是将淑妃气得当场要去世。 “你!” 淑妃见斗嘴斗不过秦苏,立马委屈巴巴地看向了顾遮,软绵绵地告状道:“皇上~您看看您带回来的人,这才第一天,就对臣妾这般不敬。以后,这六宫,臣妾还要怎么呆下去啊……” 顾遮见淑妃是真的记恨上了,便圆场着说道:“爱妃误会了。她乃是朕在外捡的一个穷苦孩子而已。朕念她清苦,便带她进宫来玩玩。” “不曾想,她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爱妃,回头朕好好教训一下她。” 秦苏的双眼开始眯起,心中泛起了嘀咕——怎么说的好像是他捡了一只会惹事的野猫回来? 秦苏默默地将这笔账记在了心上,表面上却笑得乐呵呵。 “皇上~~~你这是在偏袒她!” 淑妃虽然娇滴滴的,却并非听不出顾遮的敷衍之意,她急得眼睛一红脚一跺,当场就擦起了眼泪来。 “行了行了,这么晚了。这换季的云被朕收下了。朕十分感动,但是爱妃也要爱惜身体。这夜寒露重的,爱妃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顾遮亦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示意淑妃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淑妃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下脸色便黑了。 但是,她亦不是当场撒泼的女人。 她只是勉强笑了笑,欠身一礼,道了一句:“那臣妾便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 转身那一瞬间,她攥紧了手中巾帕,将嘴唇咬成了酱紫色。 她的眼中是怎样都无法平静的嫉妒之火,每走一步都似脚下被下了咒一般的难受。 等她出了雍极殿,她朝后狠狠地看了一眼,一字一句地咬着牙关道了一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说罢,她拂袖一个转身,缓步走进了暗色的夜色之中。 等淑妃走后,顾遮转过身扫了秦苏一眼,笑着道了一句:“桃子好吃吗?“ 秦苏捧着那个已经缺了一口的桃子,似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还行吧,也就那样。比不上刘叔种的那些。“ “你呀,别讨了便宜还卖乖。“ 顾遮无奈一笑,负手于身后,淡淡道了一句:“你这次怕是已经惹恼了淑妃。幸亏她不知你的模样和身份,否则,我看你以后的日子得难过。“ “你就少想想我吧。我这衣服一换,她去哪儿找我去?倒是她身后站的是将军府,你可是想好了以后打算怎么应对?“ 秦苏随口一咬桃子,说道。 “将军府虽然掌控着大部分的兵力,但是,以太后的个性,怎么会容许将军府一家独大?更何况,这么重要的兵权,太后又怎么舍得交给外姓之人?“ 顾遮微微一笑,给了秦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所以说,外传将军府留下的并不是精兵良将,而是一些残兵弱将?“ 秦苏啃桃子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反应了过来顾遮在说什么。 “若是精兵良将,将军府又怎能到现在这个地位?不过好在,前些年我便把将军府的大部分实力暗藏在了我的身边。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变故,这些精兵良将也算是我的一个底牌。“ 顾遮云淡风轻地说道。 “哦?所以说来,你方才能那样对淑妃,是看准了将军府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秦苏觉得手中的大桃子不香了。 “朕接近淑妃本就是为此,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有何必再委屈自己?“ 顾遮靠在了秦苏旁边,笑了笑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比较残忍?“ “对于皇权来说,这是必要的手段。但是,对于淑妃一个女子来说,只怕是残忍了一些。“ 秦苏耸了耸肩淡淡说道。 “皇权之下必有牺牲,不可能万全。只是亏欠她的,朕以后一定会弥补她。“ 顾遮如此答道。 “或者,你所谓的补偿,她以后未必领情。“ 秦苏微微一笑,轻声又道到:“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允诺的银两该给我了。“ “早已差人送到了万春阁。放心,一锭都没有少你。“ 顾遮俯身贴近了她说道:“你就这么急着走?银子到手了,连一刻都不多留?“ 秦苏抬头凝视着顾遮,灿烂一笑,一手一摊,笑眯眯地说道:“怎么,皇上今儿兴致好,想要留我多给些银两?” 顾遮听罢笑意更浓了,他将指尖轻覆在了秦苏的唇瓣之上,着说道:“加银两的话,不止是留下哦~” 第80章半夜逮耗子 “抱歉,我只对钱,感兴趣。至于你,没有兴趣。” 秦苏朝后退了退,两手一摊,微笑着耸了耸肩。 “哦?是吗?” 顾遮笑得一脸奸诈。 他的手猛地朝着秦苏的腰际柔软处一搂! 惊得秦苏几乎是一声低呼。 “你干什么?!” 秦苏刚想要推开顾遮,他却俯身而下,贴近在了她鼻尖一寸之处,笑意满满地说道:“若是你不感兴趣,那我倒贴如何?” “皇上……” 秦苏笑眯眯地以指尖抵在了顾遮的胸口处,带着几分做作的语气说道:“可惜了,你倒贴,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呢……” 说罢,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顾遮的眼中却抹过了一丝幽深。 秦苏于此时指尖微微一用力! 顾遮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秦苏一指点在了顾遮的穴道之上,封住了他的身影。 “我的皇上啊,看来你今晚是要倒贴在这儿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呢……” 秦苏绕着被定住了的顾遮前后转了个圈,以万分“可惜”的语气祭奠了一下可怜的顾遮后便拍拍手哼着小曲儿走了个一干二净。 就在她走出雍极殿才拐了个弯之后,被她“定”住的顾遮却动了动筋骨,转过了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间是满满的宠溺笑意。 一直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的朱雀从天而降,落在了顾遮身旁,带着几分天生的冷漠缓缓说道:“你故意装出自己被定住了做什么?” 顾遮扫了一眼朱雀,一撩鬓前的长发,哼哼着道了一句:“我要是说,我乐意,你觉得奇怪吗?” “你向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朱雀答非所问,却又似乎正中靶心。 “不过是逗逗她开心,顺便也娱乐自己罢了。” 顾遮随性坐下,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你小子不许对那丫头有非分之想。” 朱雀沉默了片刻,冷冰冰地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顾遮看着眼前一副很别扭样子的朱雀,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道。 “因为你不配。” 朱雀又忍了忍,冷不丁地说道。 “噗——” 顾遮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喷出去很远。 他呛了好一会儿才擦着水难以置信地问道:“朱雀,朱剑仙,你难道不觉得,像我这么好这么完美这么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吗?” “不。” 朱雀扫了顾遮一眼,幽幽地说道:“她的孩子,谁都配不上。只能被惯在手心。” “不是,我说,朱雀,你自己疼那丫头我是没有半分意见。可是你这般阻挠她的幸福,就是你的不是了吧?” 顾遮见朱雀这般护犊子,俨然自己是拱了白菜的那只猪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你要想追那丫头,除非赢过我手中的剑。否则,免谈。” 朱雀说罢便要去拔剑。 顾遮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后笑得一脸难看地说道:“朱剑仙,你认真的啊?” “认真。真的不能再真。” 朱雀一脸冰霜,回答得字字清楚。 顾遮笑得满目春风,连连往后后退了好几步,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雍极殿的殿门,然后瞅准了时机,撒开腿就跑了。 一边跑他一边喊着:“朱雀,你等着啊!我去拿把剑来!等着啊!” 朱雀木然地看着他“砰——”的一声将殿门关得紧紧的,才“咔擦——”一声将剑推回了剑鞘。 他一个飞跃转身,消失在了雍极殿的上空。 然而,他的声音却像幽魂一样地回荡在了雍极殿的上空——“我劝皇上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顾遮捂着心脏在殿门后听罢,暗暗骂了一句:“死老单身狗,自己追不到女人,还拦老子的事儿……” “轰——” 一个尖锐的东西刺破了屋顶从天而降,带着几片碎的瓦片恰好落在了顾遮的脚旁。 吓得顾遮的身子往门上又挺了一挺。 待尘烟散尽之后,他才看清了,那竟是一片被撕得歪七扭八的纸条。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朱雀的几个大字——“你才老单身狗!”。 ============= 秦苏一路东躲西藏地回到了赵起那边,趁大家不注意之时手忙脚乱地换好了太监的衣服。 她正要浑水摸鱼打算出宫去万春阁之时,却听得跟前“咳——”地响起了一声咳嗽声。 秦苏的动作僵硬在了原地,缓缓抬头间看见了赵起一脸严肃的表情。 像极了一个大写的“国”字。 还皱巴巴的。 “呵呵呵,赵大总管,夜都这么深了,您还没睡吶……?啊……” 秦苏心知今天自己一天都没出现在这里,势必是惹得这位平日里要她伺候前伺候后的赵大总管不爽了。 她笑得一脸的僵硬,脚底下却往后暗中退了一步,准备随时脚底抹油溜走。 “是啊……夜深了,这不,来逮一逮耗子了。” 赵起居高临下眯着本来就小的双眼扫了秦苏一眼,依旧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耗子啊……” 秦苏心虚地一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心里暗骂赵起埋汰起人来连道德都不顾。 “是啊,好大一只。这不,要是来晚了一步,就得让她给逃了。” 赵起一记响指打在了秦苏的头顶上。 “疼疼疼!” 秦苏忙捂着头,夸张地喊着疼,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赵起,咕囔着:“干嘛,茶水不是早就给你沏好了走的。还非得天天在你跟前晃啊……” “你那是沏茶吗?我看你连洗茶都没洗就一溜烟走了个干净吧?” 赵起白了秦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呀,我的赵大总管,你就直接说吧,这深更半夜地来堵我,该不会只是因为我没给你倒好茶水吧?” 秦苏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委屈巴巴地说道。 “算你……小子识相。” 赵起白了她一眼,端起了一副架子,轻咳了一声说道:“介于你今儿表现非常不好非常差,在同僚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明儿开始,罚你去城外郊外难民那里发粥!” 秦苏还在想这跟“同僚”和“极其恶劣”有什么联系之时,听到“难民”和“发粥”两个字时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赵老太监,你说的是真的?!” 秦苏开心地一下子凑到了赵起鼻子底下试探地问道。 “赵老太监?” 赵起腆着啤酒肚子,将一双眼眯成了幽深的缝隙。 第81章在心口的爱 “哦不不不,是赵大总管英明威武神功盖世宛如活佛在世啊……” 秦苏说罢这一串的形容词后,赵起的脸色显然从微怒演变成了“算你小子识相”。 “咳咳咳,这去赈灾呢,乃是太后和公主的意思。你小子可注意点些,别把事情搞砸了,到时候连累八辈祖宗。” 赵起以手指在秦苏的脑门上打了个响指,提醒着她。 “哎呀呀,知道了知道了。赵公公,你真的是愈发的年纪大了,话超级多。” 秦苏颇为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你小子真是愈来愈不尊敬长辈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出城的通行令牌不打算拿着?” 赵起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精致的令牌,极其不情愿地递给了秦苏。 “啊哈?” 秦苏接过令牌仔仔细细研究了半天,才问道:“这不是东厂的令牌吗?我一个西厂的,要这玩意儿做啥?” 秦苏刚想把令牌塞回去,却被赵起强行给塞在了怀里。 只听得赵起咕囔着说道:“这城外鱼龙混杂,乱得很。你以为是这京城内啊?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东厂要来的,你拿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救你一条小命。” “呵呵呵。若是我秦苏什么时候要东厂的人来救我,我也真的是对不起赵总管您了。” 秦苏无奈一笑,心知这是赵起的好意,便也就随手揣进了怀里。 “多谢赵公公美意。秦苏,记下了。” 秦苏走了一半,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朝着赵起拜了一拜。 月光下,赵起微微岣嵝的身躯被月光拉得好长,秦苏莫名觉得那一刻,他望向她的目光是那般慈祥又那般的,无奈。 ============= 好不容易回到了万春阁,秦苏刚敲开门,便看见了顾遮送的几箱子的金子银子摆在了万春阁的门口,堵得她都快进不了门。 她从箱子夹缝中好不容易进了门,便看到刘叔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他身后的雀儿和海棠拼命地给秦苏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跪下。 秦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这靠自己本事挣了钱,回家还要受罚的道理? 她还没来得及跪下,刘叔便怒声道:“你还知道回家?!” “刘叔……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秦苏没能明白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解地问道。 “你自己看看这几大箱的金银,你还不明白吗?” 刘叔脸上的皱纹因生气而变得更加皱褶了,他的眼中,有秦苏看不懂的悲伤在缓缓流淌。 “刘叔,这金银是我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不偷不抢,为何要被责罚?” 秦苏虽孝顺,但是却也委屈。 刘叔颤抖着手指着那些银两,声音开始有些变地问道:“我问你,这些银两,是不是宫里的?” “是。” 秦苏只能低头答道。 “刘叔有没有跟你说过,不管如何,这宫里给的赏赐还有每一分钱,刘叔都不要一分?” 刘叔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倔脾气,令秦苏感到更为委屈了。 “刘叔……万春阁需要开支。这是现实。若是再没有银两支撑,怕是这夏季万春阁要是漏雨,我们连请木工维修的钱都没有了。” 秦苏虽不明白刘叔在倔强什么,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秦苏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好。是刘叔无能,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刘叔沉默了很久,终于哽咽着道完这一句话,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落寞地走去了。 “老刘,你跟小苏儿计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欸,老刘?老刘!” 海棠见刘叔这般神态,赶忙追了上去,想要宽慰着刘叔。 “刘叔这是怎么了?之前你虽也从宫里偷偷换些银两啊什么的他也知道,但是从未像今天这般生气,倒真是令人觉得奇怪。” 雀儿嘀咕着,随手翻开了一个箱子,“哇——”的一声便叫了起来。 “小苏苏,快来看!” 秦苏回头看了一眼雀儿打开的箱子,却见上面厚厚实实地铺着好几套女儿家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虽称不得如淑妃的衣服那般华贵,但是绝对是精心挑选过的。 每一件,都合乎她的气质和身材。 甚至连一旁的首饰,都是一一相对应。 秦苏当然知道这是顾遮的手笔,也必定是他吩咐人这般做的。 她的眼中抹过了一丝惊喜。 她轻轻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首饰盒,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根黑檀木木簪。 没有任何点缀在其上,仅仅是一个凤舞九天的形状,看上去典雅又大气无比。 在木簪之上,轻轻躺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顾遮的笔体。 写着—— “直觉觉得很适合你。便顺手送你了。” 秦苏的唇旁缓缓生了笑意,眼里落满了夕阳余晖的光芒。 她大概是知晓了刘叔生气的原因了。 ——只怕,他不愿意接受宫中的银两是假,而看到了这张纸条是真。 “哇,这是谁送的,好有心啊……” 雀儿简直要扑在这些衣服上了,双眼放光芒地说道。 “别把你口水流下来了,这衣服,还要还回去的。” 秦苏嗔怪着一笑,笑着说道。 “你说,这刘叔怎么回事?有人送东西送钱还不好,非要摆出个清高的模样,又不能当饭吃。” 雀儿咕囔着埋汰了一句。 “刘叔啊,怕是舍不得我。怕我到那深笼子里面会受尽委屈。并非因为这些钱财和身外之物。” 秦苏摇了摇头,轻轻将那张顾遮的亲笔纸条折叠再折叠,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胸口处的衣物之处,笑了笑说道。 “那深笼子里?谁愿意去笼子里啊?那不是傻了吗?” 雀儿摇着头,不解地说道。 “是啊……若不是不得已,谁又愿意在那样的地方呢?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人,他天生便出生在哪里,又有何选择的余地呢……” 秦苏的眼中掠过了悲悯,轻叹着说道。 她将手心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将那张纸条熨得温热,成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在心口。 第82章城外郊区 这一夜,繁星似锦,连带着秦苏的梦,都格外的香甜。 再一睁眼之时,已是次日清晨。 秦苏没有告诉刘叔自己要去赈灾发粥的事情,她知晓刘叔若是知晓她出了城定会责骂。 因为,她从小到大,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叔并不肯她出城。 而就连刘叔自己,这些年来,也未曾踏出过长安城半步。 她太过于向往城外的世界了,以至于,当赵起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城外的郊外十里处,乃是河套走廊一带拥挤过来的难民。 流离失所的难民拥堵城区郊外已有一段时间,但始终未曾受到当权者的重视。 若不是前几日,已经被逼无奈的难民集体冲撞城门,一时间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朝廷也不会为了这些难民来赈灾了。 不过是一场安抚民心的作秀而已。 “小苏苏,我怎么老觉得今儿眼皮在跳,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秦苏只把要出城的消息告诉了雀儿一人,临走的时候,雀儿紧紧拉着秦苏的手不肯放,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不过是去盛盛粥之类,哪里来的你瞎想的什么事儿?” 秦苏宽慰完雀儿便一路朝着城门那处去了。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闷热,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天际,鸟雀低飞盘旋,一切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是一场大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一路仅仅也就几个小商贩挑着担子匆匆赶路,整个长安街上看起来空空荡荡。 秦苏走到了城门处,守门的将士拦住了她。 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头头的将士粗声粗气地喊道:“通行证!” “通行证?” 秦苏从未出过城门,虽知有通行证这个玩意儿,但是却也没有见过,何况,赵起那老头儿也没给她啊。 “没有啊?没有来这儿干啥?走走走!” 那头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剩下的人就要来撵秦苏走。 “官爷等等。我是今日来去郊外发粥的宫中之人,可否放行?” 秦苏往后退了一步,赔着笑从怀中拿出了那枚赵起给的令牌在官差面前晃了晃,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那官差见了令牌,面容之上立马露出了恭敬之色,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原来是李公公的人,失敬,失敬。方才多有唐突,还望公公勿怪。” 秦苏微微一蹙眉,心里想着——莫不成这令牌的来头还不小? 她也没细想,见这官差放行了,便也就大摇大摆地出城了。 出了城她一路往南走,所见之景皆荒凉且荒芜,所见之人更是令人不忍再看。 有小婴儿咬着枯瘦如柴的年轻母亲的却吸不出一点奶水,急得哇哇大叫,而母亲却只能一咬牙将自己手指咬破给孩子喝自己的血的;亦有为了刚挖的一个草根而欣喜万分,小心翼翼捧着送给已经年迈的母亲口边的;亦有人挖了半天一直挖不到可以吃的东西,摸了摸肚皮只能默默地捧了一抔土的。 整个路边整个山头早已寸草不生,大地亦干裂枯竭,路边时不时传来有人死去的哭声。 秦苏看在心里,眼中全是悲恸之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城外和城内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城外连一口吃的都吃不上了,而城内却是大鱼大肉。 “这些当官的,眼睛都是瞎了吗?!” 秦苏握紧了拳头,不禁之时,已经骂出了声。 “他们不是瞎了眼,而是早就已经泯灭了良心。” 顾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引得她连忙转过了身。 “四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秦苏又惊又喜,笑着问道。 “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顾渝吧。四王爷叫得生分了些。” 顾渝看着秦苏微微一笑,望了一眼四周皆是难民的城郊道了一句:“皇太后要赈灾,自然要派一位亲王以表皇家的诚心,以此来安抚民心。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四王爷,便也就派上用场了。” 顾渝无奈一笑,看了一眼秦苏,反问道:“你呢?怎的出城来了?” 秦苏学着顾渝的口气,粗声粗气地坏笑着说道:“皇太后要赈灾,赵起赵总管接了旨意,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小太监,自然便也派上用场了。” 秦苏一说罢,顾渝和她皆会心一笑。 “看来,你倒是乐在其中。” 顾渝看出来了秦苏出城一趟挺开心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看来,顾渝你倒是有些勉强。” 秦苏乐呵呵地一笑,打着趣儿说道。 “还好是我想做之事,毕竟,这些难民真的已经苦了太久了。朝廷也真的把他们忘了够久了。” 顾渝微微一笑,很自然地牵起了秦苏的手,笑着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赈灾的地儿。” 岂料,秦苏却连忙闪开了顾渝的手,倒让顾渝落了个空。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顾渝觉得奇怪,转而问着秦苏说道。 “当然不妥。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乃一个小太监。你是男,我……也算是个男。这样手牵着手,叫外人看了去,八成要说上一阵子的闲话了。” 秦苏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 顾渝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道了一句:“我本觉得你我亲切,牵手并也无什么差别。不过这般经你一说,好像确实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哎呀呀,走吧走吧。晚了,耽搁了事情,我又该挨骂了。” 秦苏顾不得脸上的红热,推搡着顾渝往前走去。 顾渝闹不过她,只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在了前头,一路带着她朝着赈灾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有难民指指点点,甚至有大胆的朝着她和顾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说道:“看他们穿得这般好,是不是城里出来的人?” “你不知道吗?今儿在北面,有宫里的人要来赈灾发粥。” 一个消息灵通的扯着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经他这般一喊,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很多的难民,七嘴八舌地问着:“当真?当真?真的有赈灾发粥这一回事儿?” “千真万确。不信你们去北面瞧瞧。别一会儿都抢光了。” 第83章发粥赈灾 经过这大嗓门的一喊,几乎所有的难民都一拥而上,朝着北面奔去。 秦苏看着这景象皱了皱眉头,问道:“今天准备的粥够吗?我看着这情况,怕是给少了得引起不满啊……” “就长安城外的这些难民来讲,应该是够的。但是,怕就怕……” 顾渝欲言又止,将目光望向了长安以西的方向。 “怕就怕还在半路上的难民闻讯赶来,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就没办法收拾了。” 秦苏一眼看穿了顾渝的担心,缓缓说道。 “不管够不够,都得先让他们填饱肚子才是。这些百姓都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人命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这皇城天子脚下已然这样,还不知道其他地方到底怎样了。” 顾渝摇摇头,站在山丘之上远远望去,眼中皆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四王爷忧国忧民,乃是百姓之福。” 秦苏微微一笑,站于他身后浅声说道。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顾渝淡淡一笑,缓声说道:“若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无灾无难,必也是我元盛之福。” “何尝不是。” 秦苏亦将目光望向了远方的高山和天空,眼中皆是深深的悲悯。 ========== 一路向南走,秦苏和顾渝走了挺远才到了布施粥的棚子那边。 远远的,秦苏便看到棚子那边早已排满了拿着碗的百姓,一路从棚子排到了山丘那头。 而山丘那头还远远没有尽头。 顾渝见此景,立刻拉过了一旁负责布施的将士,低声问道:“今天的粥可够?” 将士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这宫中拨过来的粥大概只能发这里一半的难民,剩下来的,能喝一些汤汤水水的,就不错了。” “传我令,赶紧禀报太后,请求再拨一些米粥和生活必需品。” 顾渝眉头皱得深紧,立刻下令道。 “是。” 将士刚要转身就走,却被秦苏叫住了。 “慢着。现在去请求太后那边怕是已经有些晚了。等层层审批拨下来,怕这些难民已经等不及了。还烦请将士同时去一趟迟太妃和万春阁那儿。” 秦苏拱手一礼,诚恳地说道。 “迟太妃我倒是知道。这万春阁?” 将士皱了皱眉头,疑惑不解地问道。 “长安巷尾万春阁。你说找刘叔,说小苏儿问他拿些银两,让他想办法弄些米过来。” 秦苏迟疑了片刻,心知要被刘叔责备,但是为了大局着想,她只能这般说道。 “哦哦哦。好的。” 将士挠了挠头,领命便朝着城门飞奔而去了。 “万春阁哪里还有银两?” 顾渝一边对秦苏的考虑周全点点头,一边疑惑地问道。 “啊……这个啊……昨儿个有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人给了一些。” 秦苏心虚地答道。 “还有这种傻子?” 顾渝会心一笑,亦不再多问。 而此时,远在皇宫的顾遮“啊切——”打了个喷嚏,咕囔着一句:“谁又在暗地里说朕的坏话?” “四王爷,这时间看起来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就开始吧?” 一旁早已将粥锅子端上来的厨子小声问道。 “开始吧。” 顾渝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点点头答应道。 “各位乡亲父老注意了!今儿开始发粥了!每人一碗,吃了不够可以再排队啊!但是如果有人哄抢之类,不仅没有粥喝,还会被关押起来。大家都知道了吗?” 秦苏站在粥棚底下扯着嗓子高声喊着。 已经饿到不行的难民们也就稀稀拉拉地应了几声,便算是开始了这个发粥的仪式。 粥锅一打开,热气腾升而上,映着那些早已饥饿多时的难民的脸庞分外的欣喜。 秦苏掌着勺子,一边说着“别挤,别挤,都有啊,都有。”,一边尽可能给每个人盛得厚一些。 得了粥的难民如获至宝,一路小心翼翼地端着,就怕洒了一滴,一路朝着自己的家人走去。 而没有得到粥的难民则翘首以盼,踮着脚尖不断看着前面的队伍,一双双眼中皆是无尽的渴望。 有些难民得了粥后还不断朝着秦苏和顾遮他们鞠躬,用着最朴实的方言说着“谢谢”,早已焦黄的面庞之上是无华又真实的欣喜之色。 秦苏觉得这样的感觉令她心里又开心又不是滋味。 若是这些难民能早些得到这些粥,只怕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去。 队伍行了一半了,粥也快见底了。 秦苏朝着顾渝看了一眼,然后担忧地缓缓摇了摇头。 顾渝扫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粥,以及排得长长队伍的难民,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派去的人,怎么还没有回信回来?” “属下要不去城门那处瞧瞧?” 顾渝点点头,答应了。 不一会儿,派去的那人飞快地奔回来了,喘着大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人,那人,半路被杀了……死在了城门外,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去请旨……” “什么?!” “什么?!” 秦苏和顾渝几乎同时一声低呼! 他们对视了片刻,几乎是在同时便确定了一件事——有人嫌事情不够大,想要借难民的事情,将事情闹得更大些。 ——甚至,很有可能是当场结果了顾渝或者秦苏,才是他们想要的目的。 此地安排得离城门甚远,看来,这人不是别人,怕是正是那宫中高高在上的几位。 顾渝有些愤怒了,他咬着牙关紧握着拳头,隐忍地说道:“有什么冲着我来便好,怎的还拉上这些无辜的百姓?真是无耻。” 秦苏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拉住了顾渝,轻声道了一句:“或许,我们还有办法。” “现如今,我们孤立无援,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将这些难民丢下,然后任由他们为了一碗粥厮杀,我们却逃之夭夭吧?” 顾渝摇了摇头,眼中皆是悲愤之意。 秦苏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然后说道:“东厂的储粮仓是不是离城门不算远?” “大概从储粮仓运出再到城门然后再运到这里,时间上刚刚好。” 顾渝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眼中一惊,低声道:“你想打东厂储粮仓的主意?那可是李安的心腹人马在……” 第84章一场局 “与其坐以待毙,两败俱伤,不如放手一搏,不让那渔翁得利。” 秦苏摸出了怀中的那枚赵起给的令牌,一咬牙说道。 ——也只能将希望寄于这枚令牌之上了。 “你哪里来的令牌?” 顾渝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令牌,有几分熟悉感,便问道。 “来不及跟你解释那么多了。” 秦苏将勺子放了下来,拉过那个去探信的将士,压低了声音说道:“每个人尽量少盛一点,动作慢一些,务必要等到我回来,知道吗?” 将士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连点头,义气地说道:“公公放心,我一定尽力。” 秦苏转身上马就要走,却于下一秒,顾遮一个飞掠向上,落在了她的身后,一把拉过了缰绳。 “你做什么?” 秦苏一声低呼反问道。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更何况,以我王爷的身份加上令牌,成功的概率要高一些。” 顾渝一声“驾——”中,骏马已经飞奔向前! 容不得秦苏再多做考虑。 罢了。 秦苏闭了闭眼睛。 顾渝坐于她身后,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若有似无地传来,混合着他心口的滚烫,不时地扰乱着秦苏的思绪。 她不得不凝神,才能摒退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很快,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远远地,从城墙上望去,却见他们两人一骑绝尘,相偎依着飞扬黄土而来,明明是两名男子的身影,却似神仙眷侣一般看得不少人直了眼。 尤其是城墙之上的那人。 莫尘安原本半躺在城墙的椅子之上,见此景,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向了那个令他欢喜令他忧的身影。 “她怎么来了?” 莫尘安压低着声音问向一旁的韩必。 韩必亦十分困惑,摇头低声答道:“事先并无人说秦姑娘参与赈灾一事……” “莫公子这是怎么了?咱家怎么看着您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呢?” 一旁的李安只是瞥了一眼这一马两人,一抹阴冷的笑意便缠绕上了他的眉头。 他似漫不经心一般喝了一口茶,摇着扇子,笑着问道。 “没有。天气太热,站起来走走。” 莫尘安咬了咬唇,亦笑了笑答道。 “你说他们要去哪儿呢?这粥都快没了,这里离哪里最近呢……” 李安似没听到他的话语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看上去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莫尘安却听得后背一身的冷汗。 ——这谁都知道,离这儿最近的便是东厂的储粮库。但是,要进这储粮库,怕是没有点本事就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这正主儿在这儿逮着,如何出得了这城门? 到时候随便来一个意图偷盗朝廷粮库的罪名,怕是就算他是王爷她有人保着也没用了。 但是,若是不去粮库,怕也是来不及了。 ——好一个下套,先哄着他莫尘安来参与赈灾的现场看看,又见准了他不可能见死不救。这摆明了是这奸诈的李安算准了莫尘安并不诚心侍奉太后和公主,才抓住了他的软肋上演了这般一场卑鄙的戏码! 莫尘安将一切已经看透在了眼里,他不动声色。 他朝着一旁的韩必使了个眼色。 韩必心领神会,在李安的人不注意之时撤身一路朝着城外郊区一道远路飞奔而去。 而莫尘安则笑了笑坐了下来,继续摇着扇子说道:“李公公说笑了,这东厂储粮库乃是公公您的管辖区域,纵使他是个王爷,也怕是要有去无回啊……” “呦呦呦,这王爷这个名头盖在咱家的头上,咱家可不敢动半分啊……到时候再说咱家对皇家不敬,那就不好了。” 李安笑得满脸的褶子,看得莫尘安一阵一阵的恶心。 莫尘安笑了笑,端起茶,轻泯了一口,淡淡回了一句:“可不是吗?这奴才啊,终究是奴才。这王爷要是在东厂储粮库里丢了性命,怕是这南疆一怒之下挥师北上,到时候太后怪罪起来,可就难办了。” “莫尘安,你这是在吓唬咱家呢?嗯?” 李安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将杯子朝着桌椅上狠狠一放,飞溅出很高的一串水花来。 “倒也不是。只是,莫某向来喜欢权衡之术,这跟着太后久了,自然知晓一点丢卒保帅的道理。更何况,据说那南疆王现如今将整个南疆治理得如塞上江南一般,他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若是没了……呵,公公您觉得呢?” 莫尘安冷笑一声,给了李安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李安咬了咬牙关,脸色黑得很不好看。 良久,他才冷笑一声,道了一句:“竟没看出来,莫公子的品味竟如此独特。为了这般一个不如流的小太监,这般百般维护。甚至不惜抬出了家国之道来吓唬咱家……” 这本是酸溜溜的鄙视之言,却没想到莫尘安却笑了笑说道:“看来,李公公倒是会摸透人的心思。知道本公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老实讲,我是瞧上那小太监了,怎么,李公公打算将她赏赐于我不成?” “咳咳咳——” 李安刚到口的茶水呛了一嘴,还不小心洒在了裤裆的衣物之上,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狼狈之意。 李安难以置信地扫向了一向自视清高的莫尘安,不由得锁了锁眉头。 莫尘安却低头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举起了茶杯,轻泯一口,挑了挑眉尖,笑着道了一句:“李公公,好茶啊。” 李安被气得几乎是七窍生烟,他的手都快要将那椅子的扶手抓出一道红漆出来。 “呵,希望莫公子一会儿还能这般闲情逸致。” 李安从牙缝里咬出了这一句话后便冷哼一声坐在了原处,目光死死地盯向了那两个已经快要逼近储粮库的两道身影,低头转向后,低声命令道一句:“给我,杀。” “李公公!你倒是忘了,迟太妃向来这个点喜欢干什么吗?” 莫尘安听见了那个“杀”字,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笑着反问道李安。 “她喜欢干什么,哪里是我这等奴才能知道的。” 李安见莫尘安摆明了要和他干到底,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忘了,迟太妃这个点,喜欢率亲信,逛城门和长安街。” 莫尘安微微一笑,又抿了口茶,徐徐说道。 第85章这一场这世的约他赴了她随意 李安听罢,脸色变了一变。 这迟太妃以前可是跟着秦青焰南征北战的女子,且不说她的那些亲信有多骁勇善战,就拿这些年来她在京城做质子还能过得安安稳稳的这件事来说,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有多强。 倘若这四王爷在东厂的储粮库一命归了西,怕是她下一秒就得上这城墙来取自己的首级了。 “等等。” 李安听罢仔细想了想,忍下了这口气,隐忍着道了句:“放了他们。禀报太后。” 李安打的主意是——既然我治不了你们,还怕太后治不了你们不成? 更何况,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莫尘安是否真心,既然结果已出,自己又何必趟这浑水?倒是搅得自己一身黑不自在。 莫尘安见他被自己给唬住了,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剩下来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莫尘安担忧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心底道了一句。 秦苏和顾渝一路飞驰,很快便到了储粮库门前。 储粮库门前乃是重兵把守,将将是要飞进去一只蚊子也是极难的。 可秦苏却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她下了马便亮出了怀中的令牌,高声道到:“我奉命来取些粮食。” 之前已经得了李安放行命令的东厂将士自然道了一声“请——”便主动放行。 但秦苏却没有想到这后面有人在帮自己,还以为是这令牌来处大,好使。 她和顾渝相视一眼,谨慎小心地跟着领路的人一路朝着粮库里面去了。 刚走进了粮库,她身后的门便“哐当——”一声关了,室内陡然一暗。 秦苏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藏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顾渝则于此时上前一步,挡在了秦苏的面前,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王爷和公公小心,这粮库许久未有人进出,怕是有些晦暗。” 领路的那人领着两人绕过了两个堆头,转而问道:“不知道两位需要多少粮呢?” “两车大米,送出城。” 秦苏镇定地回答道。 “两车大米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若是要送出城,怕是要宫里和朝廷的同意。” 领路的那人点了点头,为难地说道。 “宫里和朝廷那,本王爷自会去说,你只管备着便是了。” 顾渝见这人领着他们越走往前越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条路,还要走多远?” “自然是……走到送两位去黄泉路那么远!” 领头的人右手一亮,一把长剑已在手! 他转身便是凌厉一刺,朝着秦苏和顾渝刺来! “小心!” 粮库之中光线黯淡,秦苏借着微弱的光才看清了这人的剑,她一跃而上,借着顾渝的肩膀奋不顾身地抽出了随身的藏剑径直朝他刺去! 那人许是没有料到在身后的秦苏竟会出手这般不顾生死,便稍稍迟疑了些,手中的动作亦顿了一些。 秦苏看准机会,将长剑微微一晃,长剑便晃知了软的力度,径直朝着那人的脖颈处锁去! 而此时,顾渝亦看准了时机,将手中的璇花飞弹而出,朝着那人的心口飞射而去! 那人眼中露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他想抽剑而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秦苏的长剑绕过了他的脖颈处,她猛地一拉! 顾渝的璇花亦于此时“砰——”的一声从他的胸口穿过,血溅向了谷堆,一片暗色! 那人来不及多哼一声,身子一软,便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令牌已经通过了,为何这人要在这里对我们出手?” 顾渝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不解地问道。 “有两种情况。要么,这令牌有问题。要么,事情有变故。不管哪种情况,先出了这里再说。” 秦苏不由分说地便开始剥死去那人的衣服。 顾渝很快明白了过来她要干什么,他抢过了秦苏剥下来的衣服说道:“这种危险的事儿,我来。” “别。你这王爷的身份,招眼的很。到时候,前功尽弃了,反倒划不来。” 秦苏抢过了衣服,迅速开始解自己的外衣。 顾渝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背过了身去。 等她穿戴好了以后,顾渝也没弄明白为何自己要背过身去。 “一会儿,你跟着我,见机行事。” 秦苏将藏剑握于右手之中,冷静地说道。 “好。” 顾渝依稀记得余光之间瞥到了她胸前两抹微耸,刚心中有疑惑之时,却已经听到了秦苏穿戴好的声音。 他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秦苏一声,心中却乱得很。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秦苏看顾渝还愣在原地,拉起他的手便往前走去。 她的手温软无比,带着一种莫名的只属于女子才有的娇软,令顾渝在那一刻不由得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昏暗的光线里,她奔走的身影像是一道来自于天际的光芒,刹那间便将他眼前的路照得透亮。 似茫茫沙漠里的漫天飞舞的白雪,绕过了漫漫陀陀的驼铃梵音,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就那般悄然地,打开了他懵懂的心。 他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跟上了她的步伐。 一旁的谷堆飘散着五谷丰登的米香之味,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在这斑驳而陆离的光线里寂寂寥寥徐徐而散做了他毕生难忘的味道。 他的心,于此刻,以不可思议的节奏在跳动。 他虽年少未曾谙男女之事,却亦那般深切而近乎固执地知道——大概是心动了吧。 他的唇旁,轻轻划过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湖水里荡漾而起的涟漪,越散越多,愈来愈深。 门缝间的那一束光照在了他的俊美容颜之上,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前面的这个女子,如影随形。 仿佛,她才是属于他的,那道光。 从那一刻起,少年的心思便多了一个。 一个人。 一个故事。 一个,再也无法收回的,眼神。 那天的那个时刻,顾渝有那么一刹那的感觉,便是——管她是男还是女,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甚至,管她到底心里是怎么想,这一场这世的约,他赴了,她随意。 她若是回头看,一定会看到,那天,这般明媚似光的一个少年,在她的身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光。 第86章杀个痛快(求订阅) 秦苏的指尖叩在了铜扣之上,然后一用力,推开了粮库的铁门。 刹那间,光线倾泻而入,两人的眼前骤然一亮。 守门的将士看见自己的“头头”和四王爷出来了,面容之上皆是恭敬之意。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头头”已经被掉包了。 “请问四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左手边的将士恭敬一礼,低头问道。 “出两车大米到城门,越快越好。” 顾渝见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亦以威严之姿扫了几人一眼说道。 那将士迟疑了片刻,秦苏便粗着嗓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 将士见“头头”发令了,便连连点头道了声:“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那将士给了下属一个眼色,属下便匆匆忙忙地准备车马和粮食去了。 秦苏始终低着头和顾渝站在出口处,静静等着粮食和车马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明明才过去了片刻的时间,秦苏和顾渝却觉得度日如年。 在这里,多站一秒钟,便多了一分危险。 只要他们发现了尸体,便会发现,她这个“头头”是假冒的。 而为今之计,却也只有赌上一赌。 终于,在小路的尽头,两人欣喜地看到了两名将士驾着两辆车马朝着这里赶了过来。 “四王爷,这是您要的粮食,我让他们给您送到城门口?” 那将士殷勤无比地谄媚着说道。 顾渝轻咳一声,淡淡道了一句:“这事情比较紧急,就不用你们去送了。我和他一起去便行了。” 顾渝指了指一旁的秦苏,这般说道。 那将士见这四王爷也是气势大,上来便要自己的顶头上司去送粮食,而“上司”好像还默认了这件事并不反驳,也就不敢坏了事儿。 他示意将士将两辆车马让给了两人。 秦苏和顾渝刚一上车马,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高喊:“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他们杀死了李副将!” “走!” 秦苏一听到此言,便知身份已经败露,一记快鞭打在了马背之上,高喝一声“驾——”便驱赶着马车一跃出去好几十米! “驾——” 同样反应迅速的顾遮走在秦苏的后台,高喝一声,然后以长鞭甩向了路两旁的乱石,将追兵的去路堵住! “快拦住他们!杀了他们!” 追兵们叫嚣着,可是顾遮一面赶着车,一面将长鞭击向了乱石,乱石又打向了这些追兵,很快马腿朝前一跪,这些个追兵便伤的伤死的死。 “放箭!带火的箭,给我放!” 为首的那名将士恼羞成怒,下着这样的死命令。 “哈哈哈——就你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伤得了我们?走咯——小孙子们!” 秦苏猛地一抽长鞭,马儿一声嘶鸣朝着城门口处飞快奔去。 他们的身后,箭雨乌黑而来,然而却已经伤不到他们。 “看样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也只能在城门口硬闯了。” 秦苏朝着身后的顾渝笑着说道:“怕是要连累你这个亲王受罚了。” “哪里的话。本来就是个死字。更何况,本王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闯!” 顾渝在她的身后笑着飒爽说道。 他手中的璇花已动。 乌云遮天中,那朵璇花似流光带着锋芒锐利从他指尖飞泻而出,一路清啸声震达九天,索万山之巅,俯瞰苍生万物! 光芒所经之处,皆是锁喉的一丈红血飞溅而出。 它的嗡鸣声似山河啸动,如山海倾倒,于那紧闭的城门前逼得守门的将士们排排后退! “不好了!有人要造反了!” 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高吼声,城门之处的将士速速列阵,皆以盾牌和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城墙! “呵!小爷我今儿不造反,只是被逼无奈痛快杀一番!一为这世间贫苦的无辜百姓!二为这不作为的朝纲昏暗!三为这人间的公道二字!” 秦苏从粮车之上一跃而起,纵身与那城墙一般高! 她手中的长剑指向地,以手指天,低身俯瞰一剑便朝着那结实的盾墙而去!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李安见此景,高喝一声:“来人,放箭!” “你敢。” 早已有所准备的莫尘安凌空一跃,将长笛横在了李安的脖颈之处! 李安瞬间感到了一阵寒凉的冰冷之意从他的脖颈处传来。 他咬牙切齿地狠狠看向了莫尘安,冷声喝道:“莫尘安,你胆敢!” 莫尘安手腕一动,一股属于玉箫的寒凉压迫之感逼迫得李安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敢。但,我赌你先死。” 莫尘安莞尔一笑,目露寒凉的杀意! “放下!” 李安被逼无奈,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低声喝道。 与此同时,顾渝手中的璇花再次出手,径直长驱直入飞在了秦苏的剑前,护着她一路往前。 等秦苏靠近了那盾墙三丈之处之时,顾渝的手猛地朝着璇花一推! 璇花似感觉到了顾渝的念力一般,蓦地一个转弯朝着盾牌后的一名将士的脖颈处便是凌厉一割! 那将士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便倒了下去。 盾牌缺了一个口。 秦苏看准时机,将长剑从那个还没来得及补上去的缺口插了进去,然后再腕间一转,长剑变得弯曲,锋刃朝着最上面一排将士的后脖颈处便是猛地一拉! “撕拉——” 一声声剧烈的皮肉被拉开的声音在盾牌后响起,随着一声声闷哼,盾牌次第倒下,血流了城门口满地。 剩余的将士根本已经组不成了盾墙,皆四目相望,面露恐惧之色! “我本只想过城门,无意杀你们。若是放我们走,便饶你们一命。否则,小爷便是一个不留。” 秦苏持剑立于猎猎风中,目光似刀剑一般扫过了剩下来的将士,高声喝道。 片刻之后,只见盾牌纷纷被放下,剩下的将士让开了一道通道,城门缓缓被打开。 秦苏面露欣喜之色,飞身上马,高喝一声“驾——”! 马儿一声嘶鸣,喊声震破了天与地! 两辆马车从城门飞奔而出,一路尘土飞扬,向着那无边的黄土漫漫处飞奔而去! 顾渝在身后望着这样的秦苏,眼里的笑意亦跟着飞扬上了万里的天际,如这浩浩荡荡的江河,奔腾而不息! 第87章擒乱党之贼 前程似沙砾扬天,生死未卜。 秦苏飞马绝尘而去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令她不由得回头。 于她回头的瞬间,那城墙之上的少年手执玉箫,放于唇旁,轻奏一曲《霸王别姬》。 曲声跌宕起伏,一声更比一声迭起,穿越在整个长安城内外,闻之令人荡气回肠。 秦苏认得那样的眼神,亦懂得这曲中之意。 她的心头一热,唇旁掠过了一抹感激的笑意,一声“驾——“挥鞭而上,马儿带着马车一跃便是崎岖的黄土山路。 ——多谢了,莫尘安。 她顾不得停留,一路快马加鞭,朝着施粥棚那处飞奔而去。 施粥棚前因断了粮米的缘故,已经吵吵嚷嚷地拥挤了许多的难民,更有甚者站在了施粥台之上,拿着黄旗子在那里叫嚣着舞来舞去,似在那儿唯恐天下不乱一般。 等马车近了,秦苏才看清楚了那上面赫然写着“元盛狗贼,气数已尽“几个大字。 那几个大字以朱砂染色染成,配以黄色的旗底,显得格外醒目。 再加上那人不断地挥舞和言辞的煽动,等秦苏到的时候,难民的情绪已经非常亢奋,甚至有的人都开始拿起石子扔向了负责守卫的将士。 秦苏见为首的那人生得五大三粗,虽然穿着难民的装束,脸上也脏兮兮的,但是看这身板一看便知不是饿了好多天的模样。 她心里已经有底。 她将缰绳一拉,停住了马车。 然后,她大步流星上前,一跃亦上了施粥台之上,凌厉地将一剑横在了那人脖颈之前。 那人没有想到秦苏不顾及难民们的感受直接这般来杀招,一时间也慌了一步。 但是,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冷笑一声,扫了一眼秦苏手中的剑,高声喝到:“怎么,这是连让我们穷苦人民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秦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睛眨都没有眨地从他的腰际隐蔽处扯下了一枚腰牌,亮在了众人面前,淡淡说道:“请问,这难民中,有谁像你一样,佩戴者腰牌?不妨站出来一二。“ 原本吵得像一团沸水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人群之中有几人眼神闪烁,悄悄往腰际间摸了一摸,然后互相使了个眼色,暗暗握住了早已藏好的刀剑。 秦苏自然是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 但是,她怕伤及无辜,只是给一旁的韩必使了个眼色,让他盯紧了那几人。 韩必点点头,心领神会。 为首的那人没有想到秦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有这般洞察力,且果断异于常人,竟能在片刻之间平息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局面,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他沉了沉眼眸,笑了笑对着秦苏说道:“这腰牌可贵重得很,你得拿稳了。否则……“ 他的唇旁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接着他藏于身后的指尖狠厉而乖张地朝着秦苏的胸口去抓去! 秦苏皱了皱眉头,不得不将剑朝后退了退,身影迅速往后一闪! 而那人显然见好就收。 他见得了手,便低喝一声:“撤。“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本藏于他身后的那些和他一伙的人十分训练有素地形成了一个护盾队形。 他一人一马当先,一跃而上了附近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之上,身后的人纷纷上马,保护着他在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山丘的尽头。 秦苏凝视着这人远去的身影,拦住了要上前追捕他的韩必,低声道了一句:“莫追。他必定还有同党。会吃亏。“ 韩必这才恍然大悟,心底不由得对秦苏生了几分佩服。 “果然,公子看中的人,总是不会错的。“ 韩必乐了,憨笑着说道。 秦苏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这里有我,去城墙那边。估摸着,你家公子该撑不住了。“ “哦哦哦。“ 韩必挠了挠头,匆匆忙忙地带着人马一路朝着城墙那边去了。 秦苏立于施粥台之上,将长剑收起,昂首挺胸负手而立,高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朝廷既然布以广施粥,便是给足了分量的!断然没有你有他没有的道理!“ “各位只要依次排好队,保持秩序,不要听信谗言,自然每人都有份!“ 秦苏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了两车粮食,开始窃窃私语。 终于,有人在其中粗声粗气地扯着嗓子喊道:“我宋齐是个粗人,从小便是个杀猪的。我也不懂什么奸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今日有人给我一口饭吃,他日这恩情我宋齐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 “是!“ “就是!“ “说得好!“ 人群开始沸腾,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高喊着,面容之上皆是坚定之意! “好!“ 秦苏听得心潮澎湃,笑了笑说道:“既然各位信得过我秦苏,那么,接下来,我便说一条规矩,不知各位可否答应!“ “官爷尽管说便是!“ 宋齐粗着嗓子说道。 “方才我一路走来,看到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吃不上一口奶。今儿,若是有产妇来盛粥,我们多加一碗,大家答应吗?“ 秦苏提议道。 “好!“ “同意!“ “绝对支持!“ 一时间,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第一次,秦苏在这些贫苦的百姓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轻叹一口气,从施粥台上跃下,然后对煮粥的将士行了一个恭敬的礼,低声道了一句:“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那将士年纪虽尚轻,却早已被这场面的气氛所感染,立刻回敬了一礼,高声答道:“保证将这粥熬得又细又软!“ 秦苏会心一笑,双眸里皆是赞许之意。 顾渝始终默默地在一旁以仰视的姿态看着秦苏,唇旁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深深笑意。 等秦苏走道他身旁的时候,他才走上前,笑着说道:“见过秦将军!“ “瞎说什么?待会儿叫人听了去,嚼口舌。“ 秦苏嗔怪着推搡了顾渝一把,自顾自地要去搬粮食。 顾渝却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拽到了一旁,轻声在她耳旁道了一句:“方才韩必派人来信,太后已经率军到了城墙。莫尘安不敌,已被生擒。“ 第88章这天下民心如你所愿 秦苏听到此处,锁眉扫了一眼身后负责施粥的寥寥几人,长叹说道:“如今,太后率军,我们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二十,硬碰硬只能是以卵击石。“ “未必,我母亲应该很快便会得到消息。方才我出城之际释放了身上的信号烟花,相信她很快便会赶到。“ 顾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叹道:“我知皇家无情,却不知这太后竟如此赶尽杀绝。倒是真令我心寒。“ “等迟太妃来怕也是迟了。太后的人应该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来不及了。“ 秦苏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将目光望向了这些难民身上,低沉说道:“为今之计,要救莫尘安,要自救,只能走险着了。“ “如何走险着?“ 顾渝没能明白秦苏的意思。 却见秦苏莞尔一笑,道了一句:“赌一赌这太后还把这天下百姓有几分放在心上,再赌一赌,她爱死了这元盛的江山。“ “哦?“ 顾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秦苏站在原地,眺望着城墙的方向。 果然,没有过多久的时间,太后便带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着这里赶来。 很快,太后便至了秦苏跟前。 她坐于骏马之上,居高临下,以睥睨的目光扫向了四周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秦苏和顾渝身上,傲慢地说道—— “听说,这城门外施粥处竟有人意图造反?来人,给哀家拿下。“ “太后且慢!“ 秦苏高声一喊,挡在了顾渝的身前。 “怎么,当着哀家的面还想造反不成?“ 太后看着秦苏轻蔑一笑,眼中皆是嘲讽之意。 “小的不敢。只是,小的斗胆想问太后一句,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秦苏不动声色,亦不让,她凌厉一句问出。 “呵。先帝说过,这天下是我们元盛家的,亦是这万民的。怎么,还能是你一人的不成?“ 太后没听出秦苏话里下的套,高傲地答道。 “好。那小的再问一句,这万民又是以什么为天?“ 秦苏立于原地,头微微一昂,淡然问道。 “民以食为天……“ 太后脱口而出,刚说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太后圣明!“ 秦苏恭敬躬身一礼,再抬头之时只听得她铿锵有力地说道:“既然这天下是元盛和万民的,这万民又以食为天,那这万民没了食物,会不会毁了这天呢?“ “放肆!岂容你在此地妖言惑众,大放厥词?!“ 太后怒了,一指指向了秦苏,珠钗震得颤抖不已! “小的并没有放肆。是有人放肆了。“ 秦苏低头微微一笑,唇旁一抹得逞的笑意。 “谁?除了你还有谁?!“ 太后被气得不轻,怒喝道。 “太后且听我道来。“ 秦苏缓缓一笑,昂头说道:“这城外聚集的难民连续几周都未曾有米粒入肚,想必朝中早已人尽皆知。而太后仁慈,今日命四王爷前来布施粥,以示皇恩浩荡。“ “这本是一件好事。“ “可不曾想,这难民早已不是一日之聚集。但所备之粥却只够一半的量。试问,以太后的仁慈,以太后的贤良,能让这剩下来的难民活活饿死吗?“ 秦苏这句问虽表面上恭维着太后,实则却似一把利剑插进了太后的心脏之处,又不见血,令她无法反驳。 秦苏扫了一眼面色十分难看的太后,微微一笑道到:“显然,太后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在四王爷英明的决定下,我们才准备去东厂储粮库先借一点粮食。但是,却不曾想,这中间竟有人百般阻挠,不但调动私兵阻挠我和四王爷,更是在城门口多加阻挠!若是没有莫公子的帮助,怕是我们此刻已经命丧城门下。试问,动用私兵,斩杀亲王,罔顾天下百姓性命,该当何罪!?“ 秦苏高声一喝,周遭一片寂静。 “你放肆!那是你强行抢夺粮草出城,咱家才……“ 李安一听便听出了秦苏要拿他开刀,自然开始辩解了起来。 他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难民的不满! 宋齐第一个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说道:“原来我们误会了四王爷和这位官爷!竟是他不愿意给足粮食!他爷爷的!“ 他此声一出,难民中便有人开始骂了:“早就知道朝廷官道黑暗,却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当官!真是晦气!“ 一时间,难民间你一言我一语,骂得越来越难听。 甚至最后有人偷偷捡起了石子,暗地里朝着李安便扔了过去。 一直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莫尘安和顾渝算是明白了过来秦苏的用意,皆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果然,在众人的谩骂和秦苏的铺垫之下,太后的面子挂不住了。 她扫了秦安一眼,低喝道:“李总管,哀家问你,可确有此事?“ “太后,我冤枉啊……这实在是冤枉啊……“ 李安立马跪了下来,一直磕着头喊冤。 就差点供出这一切都是“太后“的主意了。 “李公公,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人证物证可都在哦。“ 秦苏莞尔一笑,丝毫不肯放过李安。 而太后自然知道这一切乃是她的主意,如今她也怕李安当众乱说什么将她的名誉扫地,便大袖一甩,高喝一声:“传哀家懿旨,将李安打入大牢,严加审问!“ 说罢,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秦苏,转身便要放弃离去,却听得秦苏高声喊道:“太后娘娘,这有罚也该有赏,才公平啊!“ 说罢,她躬身深深一礼,唇旁皆是坏笑之意。 “你!“ 太后本就不爽,这下被秦苏气得七窍生烟。 却又碍于难民在场,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只好匆匆道了一句:“四王爷顾渝赈灾有功,赏府邸,赐银两。莫尘安协助赈灾有功,赏黄金万两。“ 太后说罢,瞪了秦苏一眼,将缰绳一拉,便气鼓鼓地“驾——“的一声转身绝尘而去了。 她的身后,难民们如潮水一般地拥向了秦苏和顾渝,将他们高高举起,扔向了天际又稳稳接住,一时间欢呼声震天! 秦苏于半空之中与顾渝相视一笑,任由难民们以他们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和崇拜之情。 天边的乌云亦于此刻散去,金光乍现,阳光温柔而又细暖地洒向了每一个人。 第89章打道回府 阳光细细落落地洒在了莫尘安的眼眸间,他望向她的眸子里,七分欢喜三分担忧。 不得不承认,她今日初试锋芒,大有秦青焰当年的风采,也令万众瞩目。 但,以他对太后的这么多年的了解,她当众这般剐太后的心,怕是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迎着日光,她似星辰一般闪耀,照进了莫尘安的心里。 好久没有过的,舒坦。 “莫尘安,你一个人在那儿发什么呆?跟个丢了魂儿的人一样的。“ 秦苏快步朝着莫尘安走过来,笑颜如画。 “是丢了魂儿。早就丢了。“ 莫尘安凝视着秦苏,温柔一笑,抬起手,以手袖轻轻替秦苏擦去了额间的细汗。 秦苏没听得明白他话中之意,正在兴奋头上的她拉着莫尘安的手便朝着城门走去,边走边说:“你得送我回去了。不然,我得让刘叔打死了。“ “你那么怕刘叔?“ 莫尘安故意捉弄着她,笑着说道。 他任由她这般轻松地抓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就这般走着,仿佛,这般便也是一辈子了。 秦苏不经意间的一个回头,目光似灿阳一般掠过了莫尘安的面庞,万分令人眷恋。 她没有意识到莫尘安的小心思,而是笑着说道:“那当然得怕。对我来说,刘叔就是我的父亲。也是一手把我带大的人,我怎么可能没有敬畏之心。“ “唔……这么说来,我好像没有理由不帮你?“ 莫尘安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凝眉苦苦思索着说道。 “哎呀,你要是不乐意,我便自己去。大不了便是罚跪,还能有什么。“ 秦苏见莫尘安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当场便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不乐意地说道。 “去去去。姑奶奶我去还不行吗?能让您罚跪吗?那不是我的罪过了?“ 莫尘安见秦苏当了真,忙上前笑着哄她。 秦苏却不吃他那一套,转过身便是几个白眼翻给了他看,威胁着说道:“你要是敢在刘叔面前说我什么坏话,我定饶不了你。“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自己在城门那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都惊动了太后了,你觉得刘叔是聋子还是瞎子?“ 莫尘安两手一摊,无奈地连声叫苦。 “反正……反正,就是见了刘叔,得说我的好话。“ 秦苏底气不足地咕囔出一句,还作势要去吓唬莫尘安。 莫尘安无奈极了,只能宠溺着笑着说道:“好好好,一会儿一定把你夸上天,好吧?“ “那倒也不必。反正……反正,能不被罚得太重就行。“ 秦苏难得有小女儿家态势,倒是让莫尘安见了觉得万分可爱,跟在她身后一直在笑。 “你笑什么?“ 秦苏见他一直乐呵呵的,以为他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有些愠怒地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今天的你还挺特别的。“ 莫尘安随手摘过了一朵鲜艳的芍药花,藏在了身后,笑着说道。 “特别什么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刘叔呵斥我要打我的场景。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秦苏挠着自己的脑袋,头大地说道。 “呐,这个给你。“ 莫尘安快走一步,倒退着将刚摘的芍药花送给了秦苏。 他如玉面颊之上掠过了一抹淡淡的绯红之意,眼中难得的是羞涩之意。 “你在哪儿摘的?倒是香的很。“ 秦苏欣喜接过了花,持于手间,凑过去闻了闻。 “方才路过,觉得很衬你,便摘了下来。给你宽宽心。“ 莫尘安笑着给秦苏比了个爱心的手势,脸色愈加地红了一红。 “切,还算你有心。谢了啊!“ 秦苏晃了晃手中的芍药花,朝着莫尘安白了一眼,笑着说道。 “我一直很有心。没心的,是你而已。“ 莫尘安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惆怅之意。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你今儿怎么这般磨叽?还怪起我来了,要不是我,你这会儿已经在蹲大牢了。“ 秦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是!感谢秦女侠的救命再造之恩!“ 莫尘安装腔作势地在她的面前深深鞠上了一躬,变着法地逗她开心。 “噗——你还真拜上了?行了行了,饶过你,回头晚上加你一个鸡腿。“ 秦苏一昂头,眼里尽是满满的笑意。 “这么说,我晚上可以在万春阁尝你的手艺了?“ “我……做饭很难吃。“ “没事。我肠胃好,扛得住。“ “……可能会一命呜呼。“ “这个嘛……反正你也吃了,大不了来世再见?“ “谁要和你来世再见。“ “怎么,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你这个人,不讲道理,还好烦。“ “那你就说下辈子还要不要再见嘛~~~“ “不要不要不要!!!“ “要嘛要嘛要嘛~~~“ “你有病……还不轻……“ “想你的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呸。“ …… ============== 等秦苏和莫尘安打打闹闹走到万春阁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一瀑橘红洒在了万春阁门前的台阶之上,照得刘叔的身影愈发的佝偻了。 他背过去了身,双手负于身后,执一根坚韧的蔷薇花藤,似乎望着远方在怔怔出神。 听到了秦苏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了身,满目风霜。 “刘叔……“ 秦苏一见这阵势,自然知晓刘叔已经懂了她出城之事。 她胆怯地喊了一声刘叔,将脑袋往怀里缩了缩。 刘叔看着她,满脸的愠怒之意。 “跪下。“ 刘叔低喝一声,几乎是低吼而出。 “扑通——“ 秦苏二话不说,径直便跪在了刘叔的面前。 “知道自己错了吗?“ 刘叔见她硬生生地跪在了石阶之上,膝盖那隐隐磕出了血迹,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心疼。 “知道。“ 秦苏老实地答道:“不该不听您的话,私自出了城。“ “好。错了就要受罚。今天罚你五十藤鞭,不许吃饭。“ 刘叔隐忍着说道。 “刘叔,这蔷薇花藤上带刺,这又是在门前,五十鞭打下去怕是不好看啊……“ 莫尘安听罢急了,连忙替秦苏求情道。 “我教训自己的孩子,还请莫公子莫要多事。“ 刘叔扫了莫尘安一眼,冷冷说道。 秦苏低头说道:“秦苏知错,甘愿领罚。“ “秦苏!“ 莫尘安焦急不已,拼命地示意秦苏替自己求一下情。 可是,铁了心的刘叔和孝顺的秦苏撞到了一块便是个死结。 “好,往日是你海棠姨执鞭,自然多少会手下留情一些。今日,刘叔我亲自执鞭。“ 刘叔说罢便拿着带刺的花藤缓缓走了下来。 他的步伐有些蹒跚,眼中皆是无妄的悲恸之意,但是,他走的每一步,却又是那般的坚定。 第90章兴师问罪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刘叔正在满院子地找秦苏。 他越找火气越大,就差将整个万春阁翻了个底朝天。 “雀儿!你见到秦苏了吗?” 刘叔一回头撞见了猫手猫脚刚要逃走的雀儿,便喊住了她问道。 “没,没啊……” 雀儿顿住了猫着腰的身子,惨烈一笑,眼里满是闪烁和回避之色。 刘叔很快便捕捉到了雀儿的反常。 他背手于身后,叹了口气,一步逼近了雀儿,语重心长地说道:“说罢,那丫头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我……” 雀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敢说出秦苏出城了的事情。 “还不说?是想被罚吗?你是不知道,以那丫头的性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乱子该咋办?快说!” 刘叔一巴掌打在了雀儿的肩膀上,黑着脸吓唬着雀儿说道。 “她,她据说,据说是奉命出城了!” 雀儿被刘叔这般一吼,只能吓得说出了实情。 “出城?” “这丫头!” 刘叔脸色骤变,立刻抓住了雀儿的辫子问道:“多久的事儿了?!” “早上的时候走的……估摸着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雀儿一个哆嗦,低着头只能老老实实地将秦苏卖了个干净。 “你!” “你们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胆子肥了!这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刘叔了啊?!还有秦苏这丫头,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刘叔顾不得责罚雀儿,气鼓鼓地提起了剑便朝着门外冲去。 刚出万春阁地大门,刘叔便看到海棠急匆匆地提着菜篮子回来了。 她一看到刘叔便一把扯过了他的胳膊,低声带着些许害怕嘀咕着说道:“不好了,方才我看到有人在城门那处策马杀了好多官差。我粗略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影竟有几分像我们家小苏儿……对了,她人在家吗?” “你说呢?!” 刘叔听罢气急了,扯着嗓子便喊着:“我就知道她一出城准没好事。” 刘叔说罢,提剑便甩开了海棠要去城门那边。 却于此时,听得空荡荡的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尖厉的太监的传唤声——“太后娘娘驾到——”。 刘叔的眉头微微一皱,循声望去。 果然看见了太后的身影从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由侍女扶着下了马,一副贵气十足的模样朝着万春阁的大门走来。 “呵。这女人,怎么又来了。” 海棠没好气地暗地里白了一眼,嘀咕着埋汰道。 太后微微抬头扫了刘叔一眼,然后慵懒地似漫不经心一般拨了拨手心里的一粒紫檀木佛珠,悠悠地道了一句:“好久没见你这拿剑怒发冲冠的模样了……倒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她的唇旁掠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径自在侍女的搀扶下拾阶而上,缓步走到了刘叔的跟前,挑了挑眉梢问道—— “怎么,这是要去哪里啊?这般动肝气,这般兴师动众?” 刘叔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满眼写上了“不爽”二字。 但是碍于她的身份,他又不得不卑躬屈膝地行了一礼,缓声道了句:“草民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她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的刘叔,眼中流露了出了一抹高傲和惋惜之色。 “八王爷何必行这般大礼?论资排辈起来,哀家还得喊你一声皇叔才是。“ 躲在门后的雀儿听罢,双眼惊诧得如同铜铃一般。 她连忙一手捂住了口一手捂住了心脏,才没有令自己叫出了声来。 倒是一旁的海棠不动声色,跟着跪着,不言语一句。 倒像是早已知晓了这一切一般。 刘叔听罢,满是皱纹的眼旁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轻蔑笑意。 他缓缓说道:“太后娘娘如今才是这元盛朝真正的主人。我等草民见了太后娘娘,怎可不行礼?更何况,八王爷早已在十八年前便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副残躯而已。“ “你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她的孩子,当真一放弃这亲王地位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放弃这荣华富贵便是十八年?你当真不后悔,心甘情也愿?“ 太后将手中的丝绸缟绢扯得深紧,眼中带有不甘心之意。 她不明白,以她今日的地位如何比不得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刘叔听罢,只是淡淡一笑,缓道了一句:“心甘情愿,也未曾后悔过。也觉得能将她的孩子养大是我今生最大的成就。也未曾觉得与你的约定束缚了我,或是我失去了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能这般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便是我今生所求。不敢再奢求其他。至于这江山,这荣华富贵,我是失了兴趣。” 太后听罢,眼中的不甘心很快凝聚成了愤怒。 她一步逼近了刘叔,冷厉说道:“但是,你可知,你所谓的那个女人的孩子,方才在城门口杀了我数十名将士,并且在城外让哀家当场下不了台。并且,最重要的是——你违背了誓言。” “你说过,一辈子不出这长安城。那你现在,又是什么?” 刘叔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了一句:“我一直告诫她不要出城。教她武功也是为了让她一个女孩子能自保。” “以我对小苏儿的了解,若非是不得已的情况,她断然是不会开杀戒。” 刘叔不卑不亢,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依照八王爷您的意思,倒像是有人故意给那丫头下套了?” 太后听罢很是不爽,她看不惯刘叔这般护着那个女人的孩子。 “那我问你,上次若平染奇毒难道跟那丫头一点关系都没有?!哀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多过于计较,真当哀家是傻子吗?!” “草民自知有罪。定会将她带回,严加管教。绝不会有下次。” 刘叔在太后面前缓缓跪了下来,磕头一礼,深深说道。 “哀家了解你的为人,知你重承诺。但,那丫头一如当年那女人一般,怕是……” 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刘叔冷冷怒道了一句:“够了。最没有资格评价青焰的人,便是你。” “怎么,这是连说一句她的不是都不行了是吗?!” “不,是草民教子无方。甘愿受罚!” 第91章少年向来自负风流不知天高地厚 刘叔卑微一礼磕在了太后面前,话语中却有强硬之意。 “老八,你是真当我这个太后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太后见刘叔这般护犊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草民确实有错在先,但凭太后娘娘责罚。” 刘叔直起腰板,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好,好!好个八王爷。” 太后气得珠钗摇晃,就连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来人,将此人杖责二十!” 在太后的命令下,很快便有人持杖板挟持住了刘叔。 “八王爷,请你最好遵守你的承诺。若是那丫头再出什么岔子,别怪哀家事先没有告知你,到时候,我要处置的人,可就不是你八王爷了。” 太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的身后,刘叔高拜一声—— “谢太后恩典!恭送太后娘娘!” 太后刚要上马的动作顿了顿,她似乎想要转身看刘叔一眼,却还是一狠心上了马,一声“驾——”绝尘而去。 =============== 时间再次回到傍晚时分,刘叔持花藤长鞭站在了秦苏的面前。 秦苏跪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句辩解都没有。 “一” 刘叔一记长鞭用力挥下,落在了秦苏的背上,很快便绽开了一道通红的血印! 一旁的莫尘安面容之上亦皆是心疼之意,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护住秦苏,但是却还是没有上前。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秦苏咬着牙将这一切扛了下来。 “二” 刘叔的一记长鞭再次用力挥下,鞭打得秦苏的后背之上很快多了又一道血印! 她的后背微微抽搐了一下,轻声哼了一声后,再次咬紧了牙关。 而刘叔手中的花藤之上已是血迹斑斑,他的眼中亦抹过了心疼之色。 然而,他却亦咬了咬牙,再次将一记长鞭狠狠落下,打在了秦苏的肩膀之上! “三!” 秦苏的肩膀猛地一沉,看得一旁的莫尘安一阵心惊之色。 他再也忍不住,在秦苏的旁边跪了下来,诚恳地哀求着刘叔说道:“刘叔,秦苏她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用尽心机之人!她为百姓谋福祉,何罪之有?!” “她私自出城,便是错。莫公子请让开,以免伤及无辜。” 刘叔不为所动,严厉地扫了秦苏一眼,这般说道。 “莫尘安,你让开吧。确实我不该私自出城。是我的错。” 秦苏朝着莫尘安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开。 “我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做的对的事情,还要挨罚。这实在是不公平!” 莫尘安坚决不起来,他替秦苏据理力争着。 刘叔闭了闭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手中的长鞭再次狠狠地落下! “四!” 这一记,用足了力气,也是刘叔有意要让秦苏记住今天的教训。 秦苏的身子因力道大的缘故微微颤了一下,她的眼前一暗,一抹钻心的疼痛从后背处迅速传来。 她痛苦地低哼一声,身子开始倾斜,摇摇欲坠,似要朝着后面倒下去。 一旁的莫尘安刚想要探过手去接住秦苏,却听得一声愠怒的声音极速传来:“让开!” 接着,莫尘安便被顾遮的一双大手用力推开,而他则稳稳地接住了秦苏快要倒下的身子。 顾遮的眼里皆是满满的心疼和自责之色,他将她抱于怀中,毫不客气地看向了刘叔,冷冷道了一句:“若是她在你这边不能得到很好的保护。若是你能给她的只有责罚和限制,那么,我便带她走。“ 说罢,顾遮抱起秦苏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万春阁相反的方向而去。 “站住。“ 刘叔忍着心中的不满,低喝道一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保她万全吗?你又觉得,你能与太后抗衡吗?“ “能与不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但是,你要我看着她在这里受不该受的委屈,对不起,我顾遮做不到。“ 顾遮顿住了脚步,连头也没有回一个,直接便指出了刘叔的不是。 “若是你没有足够的把握,便不要做无谓的事。若是你连让她活着都不能保证,你又凭什么带她走?“ 刘叔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顾遮紧紧抱着秦苏,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转过了身,看了刘叔一眼,深重而笃定地说道:“我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但是我知道,她属于长空的雄鹰,且绝对不甘心做你万春阁的金丝雀。“ “刘叔你总觉得你保护了她,实则,你却不知道,她要的,并不是苟活。“ “她要的,绝对不是你万春阁的一亩三分之地,也不是这长安这片城这片弹丸之地!“ “我能带着她,一起寻找她想要的。而若是天公不作美,她有一天不测了,我顾遮断然拼死相救,哪怕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哪怕费尽所有的力气,哪怕,要我的命。“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直视着刘叔,眼中皆是无尽的坚定。 刘叔隔着三丈的距离看着这样的顾遮,他的眼前莫名开始又些恍惚,一抹亮色迅速地划过了他本浑浊的瞳孔之间。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他们便这般毫不相让地对视着,周围是一片寂静之色。 良久,刘叔才点了点头,似无奈一般地说道:“也许我老了,也许一直以来,我以为我给她的都是尽我所能的最好的。若你要执意带她走,那便走吧……“ 顾遮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 他没有想到刘叔竟答应得这般快,亦没有想到刘叔的态度居然倾向了他。 他顿了顿,然后什么也没有说,抱着秦苏对着刘叔深深鞠了一礼。 然后,转身,沉甸甸的,他转身大步走向了来时的路。 的每一步都似凝了霜雪生了光辉。 他抱着她,一步也不回头,坚定的步伐像极了永不回头的天际流星,不知疲倦,亦不问归期。 月色恣意,洒在了刘叔如霜的两鬓之上,将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深藏的笑意一点一点晕开,最后,一直扬上了天际,飞扬。 他,一步一步地笃定地走着,不回头。 他,一眼一眼地认真地看着,在回忆。 岁月在这不长不短的道路上不知不觉地浅吟低唱,缓缓流淌。 仿佛隔了两个十八年,他是少年,他,亦曾是少年。 第92章就是不带你玩 今夜的星空格外的明亮,满天都是以天为盘星作子,熠熠生光。 星空璀璨下的雍极殿也在是夜显得灯火通明却又有种孤单的温柔。 从顾遮将秦苏从万春阁带回来已经有了足足两个时辰了,秦苏可能是累极了也迟迟没有醒来。 而出乎顾遮预料的是——太后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个带话的来吓唬他的人都没有。 按照顾遮对太后的了解,自然是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他端坐在窗边的案几旁,在面前摊开了一卷古书,随意地看着。 他坐的位置一抬眼便能看到床帏之中的秦苏,倒是也令他安心了不少。 窗外的蔷薇花开得也正好,阵阵香氛随风而来,倒是令他烦躁的心清净了不少。 据说,这满庭院的蔷薇花乃是先帝亲手所种,倍加珍惜。 曾有宫女不小心折断了一根枝条,向来好脾气的先帝竟也发了个大脾气。 从那以后,这满院子的蔷薇花便无人敢碰其一二,这一院子的花色也一年复一年地留到了今日,倒是难得的很。 虽然白日里秦苏唬住了太后,让她不得不碍于场面当众下令拿下了李安,但是据他的人来报,这李安不过是到大牢里走了过场,便被人找了个借口草草结案给放了出来。 ——这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太后的意思,否则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怕也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出了大牢的李安必然会记恨住秦苏,太后那边定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怕是这深宫之中,她再难有立足之地。 顾遮朝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望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旁的龙涎香徐徐袅袅而升,半入帐帘之中,萦萦绕绕。 帐帘之中,秦苏迷迷朦朦地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里?“ 秦苏坐起抬眼间便看见了顾遮,她疑惑地问道。 她记得,刘叔的那一鞭子过后,她是晕了过去的,隐隐约约中似乎是看见了顾遮的身影,可是却也没有想到这一晕竟换了个地方。 “身上的伤可还疼不?“ 顾遮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缓至了她的身旁关心地问道。 秦苏尝试着摸了摸后背的伤,顿觉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地问道:“嗯?怎么会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好奇怪啊……“ “因为你海棠姨在我走的时候偷偷塞了一瓶药给我,说是对你的伤极为好。我见她对你甚为关心,便也就收下了。“ 顾遮缓笑着说道。 “哦……海棠姨向来刀子嘴豆腐心。等等,不对,我这药……是你给我上的?“ 秦苏环顾了一下雍极殿内没有任何一个侍女,这才反应过来。 她死死地盯着顾遮,看着他的笑容逐渐变态…… 果然,在他的笑容极致绽放之后,他笑眯眯地道了一句:“不然呢?嗯?“ “你变态啊!!!“ 秦苏随手抄过了一旁的枕头边朝着顾遮扔去,却下一秒被他侧身抱在了怀里。 他只听得她在耳边幽幽地道了一句:“既然……看了你的身子,是不是接下来,该办一些正经事了?“ “办……办你妹啊办!“ 秦苏脸烧得厉害,像那火炉一般烤着难受。 她想要推开顾遮,却听得他似又些疲惫却又认真地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以后,让我来保护你。不要一个人逞能,也不要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风采。“ “因为,我会嫉妒。“ 秦苏的心于那一刻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骤然于那一刻停滞。 漏跳了半天的悸动感。 “别拿你忽悠你那些妃子的一套来忽悠我,我可不吃你那套。“ 秦苏竭力遏制住了内心的狂乱,咕囔着一把推开了他,胡乱穿了鞋子就要往殿门外走去。 “你出不去了。“ 顾遮喊住了她。 “为什么?“ 秦苏顿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问道。 “因为,太后的人在宫门外守着,一直安排到了万春阁。若是你就这般出去,定是一个死字。“ 顾遮起身缓至了她的身后,语气里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你在吓唬我?“ 秦苏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屑地说道。 “我知道你武艺还可以。但是,太后若是对你起了必杀的心,你觉得你单枪匹马真能活多久?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 顾遮面色沉冷,立于秦苏面前认真地说道:“何况,我不想你死,不希望你冒险。“ “那我这辈子就不出这皇宫,不出这雍极殿了吗?“ 秦苏依然没有被他说服,她反问道。 “这显然也不可能。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顾遮微微一笑,将手随意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低下头凑近了她坏笑着说道:“更何况,多些时间让你更深一步地了解朕,岂不是更好?“ “呵呵呵,然而我并不想。“ 秦苏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之上,瞥了顾遮一眼,然后说道:“来吧,把你的计划说一说。我来看看有几分可行性。“ 顾遮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狡黠之意。 他对秦苏摆了摆手,耸耸肩似万般无奈笑了笑,然后两手一摊说道:“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那你说个屁啊……“ 秦苏失望极了,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一副泄了气的模样。 “所以说啊,这漫漫长夜,用来想计策,岂不是太浪费了?嗯?“ 顾遮笑眯眯地凑近了秦苏,满眼都写着“温饱思“几个大字。 秦苏亦笑眯眯地凑近了他,然后十分“温柔“地一笑,缓道一句:“你说,这漫漫长夜,适不适合杀人放火?嗯?“ “太霸气。我喜欢。“ 顾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亦十分“得体“地一笑,点头表示赞同。 “你是说……?“ 秦苏反应了一会儿才猜到了他话语之间的意思,立刻压低声音了声音指了指后宫的方向兴奋地问道。 “嗯哼。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有何不可?“ 顾遮随手拿过了一粒葡萄扔进了嘴里,乐滋滋地说道。 “什么时候动手?加我一个。“ 秦苏跃跃欲试,一下子从龙椅之上跳了下来,拉住了顾遮的胳膊双眼放光地问道。 “再等一个时辰,等人睡睡熟嘛~至于加不加你,看你表现咯~“ 顾遮朝着秦苏灿烂一笑,没心又没肺。 “我会杀人。“ 秦苏立刻猫着身子卑微地说道。 “嗯……“ 顾遮若有所思,装作没听见一般。 “我会望风!以前我和雀儿偷橘子都是我望的风!“ 某人将小手举得高高。 “嗯……“ 某人心里偷着在笑,面容之上却似乎十分为难一般。 “我还会……还会洗衣做饭擦地!“ 秦苏终于咬了咬牙吼出! “成交!“ 某人爽快地点头,十分欣赏地拍了拍秦苏的肩膀。 “嗯????“ 秦苏困惑地呆立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遮得意的身影,哀叹了一句:“这人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第93章夜黑风高夜 星斗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时辰,转了一个方向。 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而今,有三个人猫着腰藏身于屋檐旁的大树之上,打算,放火杀人。 “我说,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原本以为至少有那么数十个人负责勘查现场,再来那么数十个人负责断后这样。怎么搞到最后,就我和你还有他三个人?“ 秦苏相当不满地指了指一旁看起来还不能算一整个人的北轩,丧气地说道。 “秦小姐若是觉得不满意,我也可以退出。“ 北轩亦是一脸不满地扫了秦苏一眼,将长剑持于怀中,一昂头高傲地说道。 “好的呀。那你回去吧。“ 没想到,秦苏连想都没有想地便满不在乎地答道。 “皇上!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北轩像一个被夺了宠爱的弃妃一般恼羞成怒,指着秦苏那是一脸的委屈。 “怎么,不是你自己说要走的嘛?难不成,我还要强留你?“ 秦苏幸灾乐祸地扫了一眼北轩,乐呵地说道。 “要走也是你走,凭什么是我这个贴身侍卫走?“ 北轩不服气,一昂头,像极了一只斗鸡。 “呐……要不,我走?反正看起来,你们也赢不了的样子。“ 秦苏拍了拍屁股,装腔作势地打算走人。 “行了行了,都安静一点,生怕那些侍卫和探子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一样的……“ 顾遮十分嫌弃地摆摆手,示意他俩安静一会儿。 “听见没,安静会儿。“ 秦苏反手将斗鸡一样的北轩一下子按在了地上,龇牙咧嘴朝着他灿烂一笑。 “啊……主子,你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女人……“ 北轩仰天一声哀嚎,眼泪汪汪。 “嘘——你们仔细看那边。“ 顾遮将手指向了太后寝宫后的一间屋子。 那间屋子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是却不知为何,四周一片暗淡,就它一间灯火通明。 甚至,就连正殿的光都不如那间屋子来的亮堂。 “奇怪,照理来说,不是正殿的灯盏不得低于六十八盏,偏室的灯展不得超过四十八盏吗?照着这个距离这个亮度来讲,那间偏室的灯光起码超过了八十八盏。这不符合常理。“ 北轩托腮陷入了困惑之中。 “我看着,挺符合太后的作风。“ 顾遮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 “坊间传闻,当今太后多疑且惜命,不仅处处设陷,更是在慈宁宫处有重兵层层把手。如今看来,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秦苏的唇旁掠过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顾遮侧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但是很可惜,她越是处处处心积虑,就越容易露出端倪来。“ “主子,你们在说什么啊?“ 北轩被两人的哑谜打得万分难受,不解地问道。 “就说你该回去吧?你看你,反应慢也就算了,现在连话都听不懂……“ 秦苏半开着玩笑地揶揄着北轩,眼里全是捉弄之意。 可怜的北轩平日里被顾遮嫌弃也就算了,如今还多了一个秦苏,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如何叫他不憋屈? “秦大小姐,能麻烦你留点口德吗?嗯——?“ 北轩气鼓鼓地威胁道。 “不能。“ 秦苏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过分!!!“ “你,愚蠢。“ “好了好了,既然确定了那侧室便是太后的就寝之处,那么放火的地点便是以侧室为中心,东南北三个方向各放硫磺和油。“ 顾遮仔细地看了一眼,这般说道。 “等等,那里是太后的真正寝宫?“ 后知后觉的北轩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秦苏和顾遮齐齐侧头,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 “不仅如此,在东面的方向要加上三倍的硫磺。“ 秦苏补充着说道。 “为何?“ 北轩再次没有跟得上节奏,困惑地说道。 秦苏埋头,低叹一声。 而顾遮则是面无表情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因为,今天是东风……“ “哦哦哦,我明白了!在东面加大硫磺的量,一旦火势借风起,必然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高明啊!“ 北轩兴奋地举起大拇指,然而却被秦苏翻了个白眼华丽丽地给忽略了。 “放好硫磺之后,还有一个问题。“ 秦苏顿了顿,锁眉说道:“顾遮,你到底是想一把火直接端了这里,还是只是想让太后知难而退?“ “当然不能直接端了这里。毕竟,这些年来都是她和若平掌握着朝政,一旦她死了,这朝纲怕是要乱上一乱。现在还不是她该死的时候。“ 顾遮将预先准备好的硫磺迅速在三人面前分成了三堆,然后再用麻袋装好,冷静地说道。 秦苏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估计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自己轻视的傀儡所威胁。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后,会气得少一半寿命吧?“ “这十八年来,从她那儿受的,也该从今天开始,一个一个地还给她了。顺便收点利息,应该也不为过。“ 顾遮莞尔一笑,将一袋最沉的硫磺晃在了北轩的肩上。 “啊……重!“ 北轩一声哀嚎,肩膀往下一沉,十分不满地咕囔道:“主子为何这般偏心,将最重的一袋给我……“ “因为……最沉的一袋表示最重要的任务,也是最深沉的信任。对吧?顾主子?“ 秦苏灿烂一笑,替顾遮说道。 “原来是这样……“ 北轩听罢感动到不行,站于风中一抹热泪指天信誓旦旦地说道:“主子且放宽心,北轩我就是豁出去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东风给借起来!“ 说罢,他便扛着最重的那一袋硫磺纵身一跃,英勇无比地朝着最东面飞奔而去了。 秦苏望着他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的身影,不由得呆了一呆,愣愣地说道—— “这个,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他还真全信了???“ 顾遮无奈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扔给了她一袋最轻的硫磺,默默地道了一句:“你明知道他不算聪明,你还这般诓他……真怕他一会儿发起神经来,真的连命都不顾了……“ 顾遮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只有他知道,东面的守卫今夜是最多的,虽北轩武功不算差,但是单枪匹马地去,怕也是困难重重。 “我错了……“ 秦苏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缩着脑袋嘀咕一句,捡起了袋子扛在了肩上,吐了吐舌头。 “好了。去北面吧。见机行事便行。“ 顾遮轻叹了一声,扛起了剩下来的一袋,不放心地叮嘱了秦苏一句后便亦纵身一跃,朝着南面的墙角去了。 第94章放火天 秦苏背起剩下来的最后一袋硫磺,抬头望了一下天色。 有风自东北来,呈渐转之势。 “咦?风向好像在变?“ 秦苏疑惑地皱了一下眉,自言自语道。 她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原地居于高处朝着那间偏室的周围看去。 偏室的南面隔了一座不算很高的假山便是正殿,估摸着那座假山墙角处便应该是顾遮的藏身之处。 而东面乃是一堵高高的红墙和两扇通往宫内大道的门,有重兵把守,甚至到了这个点都不断有手持长戟的将士不断地来回巡逻。 约摸是每半个小时便换一次岗。 若是北轩还算聪明的话,应该是挑这个换岗的点行事会方便一些。 但,东面有一个很大的劣势——那便是整个东面都是城墙和门,虽然东风如果强劲的话是会烧到屋梁或者角落处的一棵大树,但是也极有可能在这么高频率的巡逻之下很快便被发现继而被浇灭。 最后,秦苏将目光锁定在了最北面。 许是设计这偏室的人懂一些风水,想要讨好太后,所以在屋后种上了大排大排的油柏树。 油柏树虽不算很高,但是由于长得很茂盛,所以遮挡一个人的身形完全没有问题。 她细细一想,或是顾遮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最轻松的活儿留给了她。 她的心里不由得趟过了一丝温暖,唇角有笑意浅浅而生。 但是,顾遮许是没有注意到,这风向已经开始变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油柏树虽看上去青松苍劲,但是,一旦遇上了火,便会迅速燃烧。 若是借了这北风…… 秦苏唇旁的笑意愈来愈深。 她极目远眺,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一处。 她选定了位置之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为数不多的硫磺飞快地踏着屋檐之上的瓦砾,一路似风一般朝着北面的油柏林木而去! 湛墨色的夜幕之下,一轮明月之上,只见她身背麻袋,纵身从屋檐之上一跃而下,似一颗消失不见的流星极速消失在了北面的油柏林之中! 巡逻的一名将士正好抬头,余光瞥到了似有人影从空中掠过,立刻警惕地拉着身旁的同伴说道:“方才好像有人跳入了北面后院。“ “你怕是晚上酒喝多了看岔了吧?且不说哪里有什么人影,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当真有人不要命往这儿跑?“ 同伴一拍那人的大脑门,骂骂咧咧地说道。 “哦哦哦……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还看什么看?除了星星还是星星。走了走了。“ 两人推搡着渐渐走远了。 而此时,秦苏的身影恰好落在了她预先看中的那个位置之上。 她借着松柏林遮挡着身影,快速地将硫磺倒在了她所站的位置上。 说起她站的这个位置,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这里是一块不高不矮的小土丘,土丘的南面便是大片的油柏林,而土丘的北面则是皇宫的护城河。 她倒完了硫磺并没有立刻点火,而是将火石拿于手中,缓缓闭上了眼。 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她将心沉静了下来,去感受风向。 风拂动着油柏林沙沙作响,亦吹拂着她宽松的衣物,浸着这夜的寒凉很快便令她愈来愈清醒。 她一边闭眼感受着风向的变化,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数字计算着时间。 “一,二,三……九十九……“ 当她数到这里的时候,她听得最南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接着便是慌乱的一片奔跑的声音,还有各种凌乱的脚步声。 秦苏没有睁开眼,心知顾遮已经先动了手。 她心里飞快地算着,默道了一句:“算时间,北轩那边也该动手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东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应该有的动静。 秦苏的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默念着:“南面走水,将士势必会被引到南面去救火,东面的将士相对而言会减少掉大半,怎么会此时没有了动静?“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猛然睁开了眼,凝重地叹了一句:“不好,算时间,正好是换岗的时间,相当于虽然东面的侍卫一半去了南面,但是实际上负责守卫东面的将士并没有少,甚至可能比原有还要多!“ “北轩失败了。“ 她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南面的火只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显然是成不了气候的。 但,若是这火一起,东面没有跟上,势必会打草惊蛇。 到时候,不仅烧不到偏室,还很有可能被太后一声令下,被当场捉住。 秦苏想倒此处,心里开始焦急了起来。 她朝着身后无尽的暗夜望去,轻道了一句:“那现在,只能看这风,到底是帮谁了。“ 秦苏于风中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凌风而立,站成了孤独而勇敢的姿态。 于她静心那一刻,一阵强劲的北风从她身后穿过,径直吹拂过了她薄薄的衣服,将她的衣袂扬起! 她的长发于风中与衣袂齐飞,缠绕共舞着一直飞扬至了天边的明月。 “是时候了。” 她霍地睁开双眼,以身躯挡住了火石,猛烈一擦! “嗞啪——” 一声火石剧烈摩擦的声响后,一点猩红在暗夜之中一跃而起! 随着她的指尖往下一垂,那抹猩红撕破了暗夜的黑径直朝着地面早已准备好的硫磺坠落而去! “轰——”当火苗撞向了硫磺的那一刻,一束火光平地一跃而起,在这墨色的油柏林和湛黑色的夜色中独冲而出,似一条腾飞的火龙一般冲向了天际,断然要吞灭这无尽的苍穹! 恰于此时,一阵北风骤然以横扫的姿态从她身后刮过,呼的一声便吹得那道火龙从半空之中一跃而下吞向了那大片的油柏林! 油柏树一遇这道猩红的火光霎时间便被点燃,嗞哩啪啦地次第在这本就不太平的夜间迸发而出! 又一阵北风吹过,原本只是一片的火光很快被扩大成了一整片的火源,不断地剧烈燃烧,不断地朝着偏室蔓延而去! 一阵更比一阵强的北风拂过了这片火海,倾倒的油柏林在顷刻之间便烧至了偏室的屋梁之上。 第95章箭雨压城 远远望去,在偏室屋檐之上,一束火光伴随着着女人的尖叫声锐利腾空而起,带着整片的火海怒而冲向了万里的天际,将那夜幕照得通红似白昼! 秦苏站于这片火海之后,她墨色的双瞳之中倒影着两片通红,眼睑深处一抹沉冷之色深藏。 “成了。” 她的唇旁一抹淡淡的笑意掠过。 火海的尽头,她的身影于北方迅速地朝着东方飞掠而去。 ——若是她猜得没有错,东面迟迟没有火海出,不仅仅是风向的问题,更可能的是北轩那出了事。 趁着这火燃烧得剧烈,也趁此时慈宁宫定是手忙脚乱一片,看看能不能救北轩出来。 她这般想着,不断地跃过一片片宫墙和屋檐,顾不得疲惫一路快至了东门口。 果不其然,她远远地便看见了北轩被李安的人以剑架在了脖颈之上,浑身上下已经全是刑器。 看上去,她来晚了。 显然,北轩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一道道伤痕醒目可见,看来已经被严刑拷打过一番了。 “北侍卫,咱家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你的同伙又在哪里?” 李安一手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北轩,将烙铁在离他面庞一寸处停下,阴沉着脸问道。 “呵。我都说过几十次了,是我看不惯你们这些东厂狗贼的所作所为,看不惯这天下竟是个狭小胸襟的女流之辈做主,看不惯这朝纲的昏庸才做这些事!” “怎么,你还想从我这儿问出什么来吗狗贼?你觉得,我会出卖谁?你觉得,你又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呸!” 北轩刚烈的很,直接一口痰便啐在了李安的脸上! 李安瞬间像个疯狗一样地叫嚣了起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你点狠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东厂是干什么的!” 说罢,他的手猛地往前一推,猩红的烙铁滚烫地朝着北轩的面颊之上烫去! 正于此时,秦苏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粒石子飞弹而出! 石子在半空之中飞快掠过了一道弧度,精准地命中了李安的手腕的穴道!李安只觉得手腕间骤然一麻,手不自觉地一阵颤抖,原本手中紧握的烙铁当的一声便跌落在了地上。 秦苏此时连人带剑而出,一记长剑急速挑开了北轩手脚处的禁锢!只听得稀里哗啦几声沉铁掉落在地的声响,北轩亦于此时一咬牙夺过了身旁侍卫的长剑,狠戾反手一个抹脖而过! 一张红血随剑而出。 他的身后倒下了一名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自己怎么死去的侍卫。 “乱臣贼子!来人,将他们拿下!”李安沉下了脸色,高喝一声的同时身影亦带剑以凌厉之姿朝着两人一剑刺来! 而与此同时,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四周早已准备就绪的弓弩手齐齐列阵,将乌黑发亮的尖锐箭端对准了秦苏和北轩二人! “你主子呢?”秦苏一见这架势心知定是撑不了多久,边接招而上边问道。 “不知道。” 北轩确实一直没见着顾遮,咬咬牙亦挥剑而上,替秦苏挡去了绝大多数的箭雨。 “该死,不管怎样,先扛过去再说!” 秦苏一咬牙,眼中抹过了狠戾之色,高声一喝,从高处一跃而下,一剑劈向了李安的天灵盖。 “好小子,原来一直都是你在暗算咱家。那今儿,便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李安抬眼间已经认出了秦苏,他阴冷一笑,身影一侧,以诡异而快速的身影绕至了秦苏的身后。 接着,他便凌厉一剑对准着秦苏的心窝处狠狠刺去! “小心!” 北轩一声惊呼。 “放心。” 秦苏冷笑一声,整个人飞快地朝着地面径直卧倒,而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长剑从前往后划过了一道绝美凌厉的弧度,毫不犹豫地反向对准着李安的眼睛便刺去! 李安没有想到秦苏竟以这般绝地逢生的方式反向杀他,一时间他没有来得及避让。 只听得他一声极为惨烈的哀嚎后,“嗤——”的一声,剑入他眼中,鲜血四溅而出!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李安痛苦万分地捂住了左眼,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滴落了一地的血腥。 “总管大人!” 一旁的将士见他受伤了,哪里还顾得上秦苏和北轩,几乎围住了李安,就怕自己拍不上马屁了。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李安愤怒得全身颤抖,高喊一声怒道。 秦苏正欲带着北轩往外闯去,却不料在李安的一声令下这箭雨更为密集了。 只见箭雨从宫墙之上黑压压一片如蜂巢出动而来,根本不给他们向前挪动脚步的机会。 而身后,那些急于在李安面前立功表现的士兵亦持剑从他们身后包抄,不给他们任何退让的机会。 秦苏带着受伤的北轩陷入了困境之中,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秦姑娘,你先走,别管我!”北轩一边挡着剑一边奋力地喊着,不断让秦苏先走。 “别废话,杀出一条血路来!” 秦苏一横剑一咬牙,便是一道割喉,对方的血溅了她满眼。 一股热烫。 “给我拿下他们!!!” 李安气急败坏,在旁人的搀扶下颤抖着手指向了秦苏和北轩。 “谁敢?” 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这东门的上空响起,一道飘逸的身影从天而降,只是轻轻的一个拂袖,数以万计的箭雨竟就这般被他轻飘飘地挡在了袖口之外。 更为恐怖的是,这些箭雨凝滞了片刻之后,再随着他的袖口一掀,竟尽数原路返还,无一例外地以更为迅速的速度笔直地插入了那些弓弩手的胸口处! 宫墙之上,齐齐地倒下了一大批的黑影。 秦苏粗略一算,在这人举手抬手两个动作间,对方已经损伤过半。 她惊呆了,以崇拜的眼光看向了来者。 那人目光沉冷,缓缓站立,朝着她看了一眼,眼中却是无限的关怀之意。 “先带他走。这里,我来。” 朱雀低沉地道了一句,缓缓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细细的枯枝。 第96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秦苏眼见着那枯枝到了他的手中似被施了魔法,随手一挥便是强大的剑气如排山倒海般朝着敌人割喉而去。 她看直了眼,乍舌不已。 “他是朱雀,一直以来,都在暗中保护你。” 一旁的北轩见是朱雀来了,舒了一口气,好心地提醒着秦苏说道。 “那个……我可以拜他为师吗?” 秦苏吞了吞口水,有点底气不足地偷偷问道。 “啊?” 北轩不由得失笑。 他心里暗想着——别说让朱雀收你为徒,怕是认你做女儿,他也是乐此不疲万分乐意的。 “怎么,你觉得他不会收我?” 秦苏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了北轩一眼反问道。 “唔……倒也不是。不过,听说他脾气比较奇怪。” 北轩故意吊着秦苏的胃口,就不直接说明白。 “我看着也是一副不太好接近的样子……”秦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她有点发愁地托腮凝思道。 “呵,哀家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放火烧慈宁宫,想来,竟是有你撑腰。这般想来,倒也算不得奇怪了。” 太后的声音在李安身后响起,她的身后是足足有一万的禁卫军。 而大火亦在此时被扑灭,但,整个慈宁宫也被烧得七七八八了。 “哇哦,来这么多的人,阵仗有点大啊……”秦苏吐了吐舌头,脑袋往后缩了缩,特地退后一步站在了朱雀的身后。 朱雀只是瞥了一眼太后和她带来的禁卫军,漠然地道了一句:“我今日只是来救人。不想杀人。” “哼。朱雀你真当自己本领通天,能纵火烧了慈宁宫后还全身而退吗?” 太后冷笑一声,目光之中已是浓烈的杀意。 “哎哎哎,你不要血口喷人。这火是小爷我放的,跟旁人可没什么关系。” 秦苏有朱雀撑腰,胆子肥的很,挑衅着太后说道。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只是懒得理你罢了。” 太后轻蔑地扫了秦苏一眼,丝毫不感兴趣地说道。 “这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太后莫要言之过早。” 秦苏亦双手交叠于胸前,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说道。 “若是你们能逃得过这一万禁卫军的围剿,哀家倒也是认了。或许,哀家倒是可以看在旧相识的面子上,替你们收尸。” 太后睥睨地扫了一眼朱雀,趾高气扬地说道。 “不必。朱雀的命想要拿去,还轮不到太后您。” 朱雀冷冷将太后的话怼了回去,丝毫没有给她面子。 “你!” 太后一时间被气得不行,尖长的指尖愤怒地指向了朱雀,恶狠狠地说道:“朱雀,你别当真给脸不要脸。本宫可不像那些江湖人一般伺候你。” “不必。放马过来便是。”朱雀轻描淡写地瞥了太后一眼,亦轻蔑地说道。 秦苏站在朱雀的身后,崇拜十分地仰望着朱雀,就差当场跪下求他当她师父了。 “好,好,好!好你个朱雀!” 太后被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尖利地喊道:“禁卫军听令!给哀家活捉这三个人!哀家重重有赏!” 她的声音刚落下,一万禁卫军闻令而动,一时间只听得兵器呼啸过空气的层层摩擦声! 秦苏看着这么多人一下子朝着他们涌了过来,吞了吞口水有点怂地拉了拉朱雀的衣角,胆怯地问道:“哎,大神,你能应付得过来吗?”朱雀迟疑了一会儿,漠然地答了一句:“不能。太多了。”“……”秦苏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当场去世。 “喂!有没有搞错?!打不过就跑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秦苏撒开腿就跑,跑了一半发现朱雀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冷酷的姿势。 “不跑。能杀多少是多少。”朱雀倔强地挺了一下身板,漠然地说道。 “唉……好好一汉子,竟然是个傻子……”秦苏摇头哀叹一声,折返了回去,然后对准着朱雀的脖颈处便是一记敲了下去。 朱雀做梦也没想到秦苏会对他下黑手,故而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苏一咬牙二话不说地扛起了朱雀,恨恨地说道:“看来还得扛一个走。北轩,快跟上,再不逃就真的来不及了。” “哦哦哦!” 北轩看了一眼身后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追兵,连连点头,撒开腿就跟着秦苏逃命。 秦苏和北轩奋力朝轩和门跑去,眼看已经和追兵拉开了一定距离之时,却远远地看见前面来了更多的将士人马,朝着他们迎面而来! “卧槽……有没有搞错……”秦苏绝望地看了一眼狭小的道路和两面高高的宫墙,以及,在宫墙两面迅速朝着他们围堵而来的弓弩手,暗骂一声。 “没路可走了。死定了。” 北轩亦看出了这样的情况下绝对没有还生的可能,他哀叹一声,将仅有的一把剑护在了秦苏和他身前。 “等等,你仔细看,那领军之人,是不是你家主子?”秦苏冷静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眼中掠过了万分的狂喜之色。 “你说什么?”北轩经过秦苏一提醒,这才发现为首的两人一人时若平公主,而将长剑架在她脖颈之上的人正是顾遮。 顾遮挟持着若平公主,衣袂生风,目光狠戾而坚定,像极了蛰伏多时奋起反击的野狼。 他带领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将士以整齐划一的步伐以铜墙铁壁的步伐快速逼近了太后所带领的禁卫军! “哇……我一直知道主子帅气,今儿发觉他真的是帅爆了酷毙了!” 北轩的笑容绽放得比那四月的花还要花痴,他眼中热泪盈眶,依照秦苏的估摸,这两人按照北轩这一厢情愿的发展趋势,应该就差一个以身相许了。 “我怎么觉得也就一般般,何况,他办事速度也太慢了,害得我白担心一场。”秦苏白了北轩一眼,这才将扛着的朱雀扔在了地上,哀叹一声:“唉,真的好重……” 可怜的朱雀撞到了地上在昏厥之中竟感觉到了疼痛,这才昏昏沉沉地捂着头坐了起来。 “谁打了老子……” “小苏儿~~~我是不是来晚了啊?” 朱雀刚咕囔出一句便被顾遮一脚十分欢快地再次踢晕了过去…… 好多星星……唔……好晕…… 第97章逼宫 “站住。你没看到这么多人在吗?” 秦苏一手往顾遮的胸膛口一挡,脸颊微微一红,颇为嫌弃地止住了他的步伐幽幽地说道。 “咳咳咳,先办正事儿。” 顾遮这才发现身后的将士已经憋笑憋成了绛紫色,轻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呵。我儿长本事了,会带兵反抗哀家了。看来,这两年,倒是长进了不少。” 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太后的身影缓缓走出,她的目光落在了若平公主脖颈间的那把剑上,眼中抹过了寒光。 “母后谬赞了。反倒是儿臣应该感谢母后这么多年的纵容和不管不顾之恩,否则,儿臣怎么有这样的机会和母后针锋相对呢?” 顾遮莞尔一笑,似漫不经心般扫了一眼若平公主,故意刺激着太后说道。 “哀家还真当你一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以为你只会玩乐。如今看来,你不仅知道很多秘密,甚至一直在韬光养晦,现在连将军府的调外的兵将也能在片刻之间带进宫内。” “好啊,好啊。当真是长本事啊……就连哀家唯一的骨肉也成了你威胁哀家的筹码!” 太后见此情景自然也明白过了一切。 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之前顾遮又太过于顺从她,以至于到了这个点,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 顾遮微微扫了太后一眼,只是淡淡一笑,漠然说道:“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你手中控制权力的一粒棋子而已。你害死我爹娘,也未曾给过我家的温暖。” “甚至,一直以来,你都希望我颓废希望我堕落。你觉得,撇去一切不谈,你谈得上对我有养育之恩吗?” 顾遮的目光一寒,如刀一般割向了太后。 太后的面庞之上瞬间抹过了一丝心虚,但面子使然却驱使着她傲然一挺胸不知耻地说道:“难道这么多年来,哀家赐给你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多吗?”顾遮的眼眸微微一皱,一丝怜悯掠过。 他无奈而凄然一笑,淡淡抬头凝视向了太后,只是轻声地问了一句:“太后娘娘,我只想问你一句,若你是我,你愿意像我这般过了十八年吗?再叩问您一句,若您是我父母,你会愿意我这般过了整整十八年吗?!”他的话语像重重的石块一般一下子击打在了太后的心脏上,令她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母后!不要管我!杀了他!” 若平公主见一向好强的母亲竟在此时有了软弱之态,愤怒之下的她挣扎着怒吼道。 顾遮给北轩试了个眼色,北轩立刻便从她的身上扯过随身的绢帕直接揉成了个团塞在了若平公主的嘴里。 “姐姐,得罪了。” 顾遮冷冷道了一句,然后几步上前,临风而立,站于千军万马之前,目光之中是太后从未见过的果断杀伐之色。 于那一瞬间,太后的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决然之色。 她没有言语,只是站在原地,一直深深地看着这样的顾遮,似有些微微的出神。 “母后,当今朝纲已被东厂官宦勾结搞得乌烟瘴气,贤良之臣得不到重要,奸佞当道横行。朝纲不正,导致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天灾人祸之下,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甚至,有的连米都没法下锅。” “母后,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元盛江山?这又是你所追求的所谓大治?” “这些年来,你不是不知道河套走廊一带大旱,不是不知道东厂苛捐杂税横行霸道,不是不知道北面北疆崛起且蠢蠢欲动!” “你都知道。只不够,你贪恋这无上的权力,离不开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舍不得斩杀这该杀之人!” 顾遮一剑指向了李安,怒色相向! 李安本就没了一只眼睛,经他这般一指,吓得直哆嗦,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太后只是静站着,仍没有言语一句,但面容之上已有一丝懊悔之色。 “母后,你可知,若是一直这般治理国家,只会百姓越来越苦,朝廷越来越腐败,国不成国,家没有家!最后,将会有更强大的国家取代元盛朝。到时候,先帝和祖辈打下的江山,便不得不拱手让人。” “这,真的是你愿意看见的吗?”顾遮一声叩问,震得太后的眼眸微微一动。 终于,她缓缓抬头,朝着顾遮往前走了一步,以冷傲之姿问道:“所以,你挟持若平,逼宫哀家,为的是这天下的百姓,是这朝纲的重振,为的是这元盛的江山?” 顾遮亦微微昂头,负手于身后高声答道:“若非如此,又何以十八年来蛰伏装疯卖傻?若是为皇位,我已得。若是为荣华,我亦不缺。但为复杀父母之仇,但为这先烈辛苦打下的元盛江山盛世繁华!” 太后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赞许的目光,但,很快便被她隐藏。 她凝视着顾遮,轻叹了一句:“当初你还是孩童之时,便懂得进退和隐藏。一直以来,你隐藏得太好,以至于,哀家便认为了荒诞不经便是你的天性。” “是哀家不幸。” 她轻笑一声,缓缓将目光落在了若平公主的身上,出乎众人意料地当众向着顾遮欠身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惊诧不已之时,她却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用打了,胜负在哀家心中已有数。只是,哀家有个请求,若是皇上能答应,哀家自然知进退。若是不答应,那么,哀家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遮锁眉看了一眼近乎绝望的若平公主,缓声低沉道了一句:“太后所求,是为一人。” “是。” 太后亦没有遮掩,缓缓起身,平静地直视着顾遮,说道:“如你所知,哀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纵然他日她不能享尽荣华富贵,不能有自由之身,但愿皇上能念在一丝抚养之情上,令她衣食无忧。哀家心愿便了了。” 若平公主的眼中已满是痛楚之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顾遮迟疑了片刻,斩钉截铁地答道:“朕答应你。” “好。那哀家便先谢过皇上了。” 太后微微一礼,然后深深地看向了顾遮,释然而凄凉一笑,微叹一句:“哀家没能将这江山治理得如我所愿,却万分欣慰有过皇上这般优秀的孩子。” “今生,哀家怕是无缘见到那盛世了。但,哀家有幸,看到了哀家教出来的孩子能扛起这重任。” “也许,这便是定数。欠你的,欠这天下的,哀家还是要还了它。” 太后缓缓闭眼,一行清泪从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滑下。 她抽下鬓发间的金钗,睁眼满是笑意地看了一眼若平,轻声道了一句:“平儿,不要恨他。保重自己。”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金钗猛地朝着心口插去! 第98章那道人影 月光将金钗的光泽抹过,飞溅而出,笔直地落在了秦苏的眼中。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那金钗自上而下,对准着太后的心窝便是狠厉一戳! 与此同时,一抹凌厉无比的流光从暗处飞出! 那流光以极其快的速度和近乎霸道的力道精准无比的击中了那根金钗! “当——”一束火花飞溅而出。 太后手中的金钗应声而落,耷拉在了地上。 她本人则一个踉跄,差点朝后倒去。 还未等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时,一道轻逸绝伦的身影从暗处极速飞掠而过顾遮的面前! 借着月光,秦苏于那一霎那间看清了那人手中持着一把匕首! 而刀刃准确无误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顾遮割喉而来! “小心!” 秦苏刚想推开顾遮,却发现那人似乎算准了顾遮所处的位置乃是视线的盲区。 他根本来不及发现! 而她要推开他之时,显然亦已经来不及了。 晚了。 “不要——”秦苏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她这一声喊,令那道身影微微转过了头,扫了她一眼。 他遮着面纱,看不清到底是谁。 但,那样的眼神,莫名地让秦苏感到了几分不寒而栗的熟悉。 于她惊慌失措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被救下的太后却奋力将顾遮朝后一拉,整个人以血肉之躯挡在了那把匕首之前! 那人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惊诧之色,随之眉头微微一皱。 但,他收手亦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撕拉——”一声皮肉被划开的声响,一丈血朝后扬去,哗地洒了一地的热! “太后!” 顾遮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太后救了自己,他难以置信地抱住了太后倒下的身子,两眼一酸! “母后!” 挣扎而出的若平公主亦向前奔去想要去抱住太后垂垂欲去的身影,却不料在此时,那道身影趁众人不备飞快地绕至了她身后,猛地一记敲晕了她又毫不犹豫地飞掠而上! 片刻之间,他带着若平公主便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如入无人之境。 秦苏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将目光锁在了那人消失的方位,心中多了一丝疑问。 太后在顾遮的怀中艰难地释然一笑,她颤抖着手挣扎着向要去触摸顾遮的面庞,却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 “照顾好……平儿,还有,这天下,拜托了……” 她终于撑着最后一口气溘然闭上了双眼。 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流淌滴落在地,溅起了几点尘埃。 不知是忏悔还是不舍。 顾遮深吸一口气,亦有泪缓缓落下。 他心中五味陈杂,各种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 他缓缓闭眼,轻道一句:“传朕令,厚葬太后。” “是。” 北轩领命,低头应道。 “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这是她的选择。” 秦苏轻轻拍了拍顾遮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顾遮点点头,将太后的遗体安置好,然后起身面向着禁卫军站定,高声说道:“汝等乃事奉命行事,不过是各尽其事罢了。如今太后已薨,汝等若是归顺朕,朕必当不计前嫌一视同仁。若是不愿,亦可领些钱财还乡。” 禁卫军将士们面面相觑,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地高喊道:“我等愿跟随圣上,助圣上建立千秋霸业!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遮默默点了点头,负手而立,高喝道一句:“好!” 一时间,众将士沸腾而开,皆振臂高呼,庆祝这时刻。 秦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刻,将目光缓缓落在了顾遮的身影之上,微微一笑。 ——这一刻,他等了足足十八年了吧? 这些年的酸甜苦辣,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好在,一切苦尽甘来。 好在,一切从今天起,或许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在这欢腾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李安捂着一只眼含恨地狠狠扫了顾遮和秦苏一眼,趁乱消失在了宫里。 月朗星稀,一片皎洁月光下,今夜的皇宫格外热闹,就连那宫灯都显得温情了许多。 在高高的屋檐之后,一个颀长如松的身影静静伫立,将目光远远地投在这里,唇旁一抹冷冷的笑意缓生。 他轻声道了一句:“有意思。倒是没想到……” 随即,他一个飞身而下,带着若平公主很快朝着更远的方向极速飞去。 是夜,元盛壬戌年六月初八,太后染疾不治而亡,以国葬葬之,修陵墓,赐封号守仁皇太后。 若平公主因思念太后,心情郁结,故而微服周游散心。 翌日,皇上顾遮龙袍在身,十八年来第一次亲自临朝,群臣臣服,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那一夜,皇权更替之下,那个传说之中昏庸无能的皇帝,那个亲手逼死了太后的皇帝,那个领兵千万令群臣归心的皇帝,默默地在诺大的雍极殿内站成了一道孤影。 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很有眼色很有默契地将所有的奏折齐齐送到了雍极殿,片刻之间便已经堆成了山。 不用翻,顾遮便知道大多是溢美恭维之词,真正能提上几点治国之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随手翻了几本便丢到了一旁,怒骂了一句:“这些吃皇粮拿俸禄的官,每天每日都是干的什么屁事。” 秦苏只是随便扫了奏折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只道是太后只手遮天,只道是若平昏庸无能,只道是东厂横行肆虐,却如今轮到了你,也只能这般骂上一句?”“胡说。朕自当能将这朝纲重振令这天下大治!否则,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顾遮一怒之下将奏折扔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朝前划过去了好远。 恰好划到了秦苏的脚旁。 她歪着脑袋,看了看奏折之上的几个大字——“丞相方子剑奏上。” “啊……是方子剑啊。这是怕自己位置不保,第一时间便来拍马屁了?”秦苏啧啧啧了几声,随手捡过了奏折,一笑道到:“皇上若是有宏愿,倒不如先杀鸡儆猴?”“嗯?怎么说?” 顾遮眉头微微一皱,好奇地问道。 第99章臣等万死不辞 次日早朝,待众臣行完了君臣之礼之后,顾遮似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方子剑的奏折,缓缓打开,笑着说道—— “昨日夜里,朕收到了许多的奏折,大多是爱卿们的恭贺之词。其中呢,写得最好的,莫过于方丞相的奏折。” 顾遮扫了一眼大殿之下的方子剑,果然,他真以为顾遮在夸自己,面露喜色却又竭力隐藏。 有臣子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亦有明事理的皱了皱眉头表示疑惑不解。 “方丞相,你要不回忆回忆,你奏折之上都写了些什么?”顾遮向前微倾着身子,笑眯眯地问道。 方子剑连忙躬身一礼,高声答道:“微臣不过是写了一些恭贺皇上的话,应该与其他大臣的话没什么不同。” 方子剑本以为自己这般回答应该万无一失,既拍到了顾遮的马屁,又顾及了同僚的感受,两全其美。 岂料,顾遮听罢面露怒色,“啪!”的一声将奏折扔至了方子剑的脚下,惊得满殿的臣子皆迅速低头。 顾遮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子剑,冷冷道到:“方丞相,朕问你,作为文官之首,你应该做些什么?” “这……这……” 方子剑早就被吓得满头大汗,哪里还答得出个子丑寅卯,只能不断地擦着额头上的大汗。 “朕再问你,作为百官之首,你不但没有为君王分忧,为天下事出谋划策,反而在阿谀奉承上倒是做足了文章!你自己看看,你这满纸的奏折,到底写了多少朕想看的事?!” 顾遮再喝一声,满殿寂静。 方子剑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颤抖着说道:“微臣,微臣知罪!” “你知罪?那行。朕再问你,五日之前,你并无兵权却私自调动长安城内的禁军,搞得满城风雨,最后一无所获,你又该当何罪?!” “数月之前,河套走廊一带连年大旱,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很多的百姓不得已涌向了长安城外,只为求一口饭吃。而你,你们,又做了什么?!” 顾遮一指愤而指向了所有人,话语声掷地有声,叩问着每个臣子的良心。 渐渐,有人露出了惭愧和后悔之色。 “罪臣知罪!知罪!!!”方子剑见顾遮这个架势,早已吓得魂都没了,只能不断地求饶。 顾遮冷冷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方子剑,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河套走廊的知府便是你亲舅舅吧?” “是……”方子剑浑身大汗淋漓,颤抖着答道。 “据说他依仗着你这个在京城当大官的侄子,私吞朝廷的赈灾拨款,鱼肉百姓,夜夜笙歌,可有此事?!”顾遮“啪!”的一声将手拍在了龙椅之上,怒色问道。 “这臣真不知啊!真不知啊……” 方子剑心虚不已,连连磕头说道。 “且不论你知不知此事。丞相乃百官之首,理应起表率作用。你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一再逾越朝纲,纵容贪官污吏,做尽谄媚之事!传朕令,即日起,革除方子剑丞相一职,削去所有俸禄宅田等,贬为庶民,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河套走廊知府方利贪污数额巨大,鱼肉百姓多年,即日起革去知府一职,抄家流放,永不得归元盛!” 两道圣旨如铁令下,将早已魂飞魄散的方子剑彻底砸成了一滩烂泥。 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软在地,任由殿前的将士将他像拖狗一般地拖了下去。 众臣见此情景,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言语,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这当政杀鸡儆猴给下马威的都见过,可是像顾遮这般头一个就拿丞相开刀的,元盛朝还是头一回。 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暗中抹汗,不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顾遮自然晓得这些人的心思。 他扫了一眼为数不多的站得笔直眼神坚定的臣子,眼中略有赞许之意。 顾遮继而缓缓说道:“朕今日初掌朝政,还有很多不熟之处,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献计献策,为朕分忧。” “但,朕素来不喜结党营私,不喜阿谀奉承,更不喜报喜不报忧之辈。若是各位日后还想在朝中站稳脚跟,想衣锦还乡光宗耀祖,那便做好自己该做的。” “若是做了自己不该做的,那么,下场便和方子剑一样。可都明白?”“臣等明白——”众臣纷纷跪了一地,高声呼道。 一时间,众人各神态,有欣喜万分的,有一脸沮丧的,亦有左顾右盼察言观色的。 顾遮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这么快齐心,但,今日能达到的效果确实也达到了。 他只是扫了众臣一眼,道了一句:“现在,众爱卿可有事相奏?”这一声问,问得众人心里又是一慌! ——这本来准备好的都是恭维之话,如今肯定都是皇上不爱听的,这哪里还说得出一二来? 众臣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选择了闭口不言。 沉默片刻之后,一人从列队中站出,高声说道:“臣有一言启奏。” 顾遮认得他是之前奏言大旱一事的四品官员孙义,知他乃是各贤臣,便准了说道:“孙爱卿讲。”孙义没有想到顾遮竟认得自己,先是一愣,继而在众臣鄙夷嘲笑的目光之中有力地说道:“皇上虽然革职了河套走廊知府,但,连年大旱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百姓依旧得不到粮食,甚至连喝口水都很难。微臣想,赈灾措施是不是该一并实行?”顾遮听罢赞许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说道:“爱情所言极是。可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孙义听得顾遮的赞赏,眼眸一喜,再一礼说道:“臣以为,首先要安抚民心,打开粮仓赈灾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再者,要修缮当地的水利工程,由朝廷拨款,直接下放,一防今后再度出现类似的问题。” “好!就按照孙爱卿说的办!” 顾遮一拍大腿,喜形于色,高声说道:“那便有劳孙爱卿以钦差大臣之职前往河套走廊办此事,爱卿可愿意?” 孙义听罢,肃然起敬,恭敬深深一礼,高声道到:“臣,万死不辞!” 第100章北域 在元盛国界最北面的一大片草原之上,天空湛蓝,河水清澈见底,一眼望不尽的皆是成群的牛羊。 这里的马儿结实,个个能日行千里,牛羊肥壮,随便宰一头便可以供这里的居民大吃大喝上三天。 这里,是崛起的北域,亦是呼烈耶赤族的部落。 十八年前,呼烈耶赤率部下与赤焰军殊死一战,战败。 不得已,呼烈耶赤部落分裂成了好几个小部落,十八年以来互相排挤相互残杀。 本应当走向衰落的一个部落,却在呼烈耶赤的儿子呼烈木赤的励精图治下不仅重新一统了整个部落,并且在女儿霓虹的倡导下开始学习元盛朝的种植以及养殖技术。 很快,整个重新统一的部落迅速走向了兴旺和昌盛。 然而,在这个同一时期,元盛朝却由于宦官当道迅速走向了衰败。 目光长远和野心勃勃的呼烈耶赤并不满足于眼前的这些,他亦在不断发展本国经济的同时亦壮大着属于自己的军事队伍。 很快,仅仅在三年的时间内,这支队伍便成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骁骑军。 呼烈耶赤部落将长矛已经暗中指向了长安,等的,不过只是一个东风而已。 ======== 在呼烈耶赤最为豪华高大的一个尖顶蒙古包里,一个年轻的男子坐于高座之上,缓缓举起酒杯笑着对客座之上的若平公主说道—— “元盛公主远道而来,北域感到荣幸之至!这杯酒呼烈木赤敬若平公主,算是赔罪。” 说罢,呼烈木赤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座下被绑来的若平公主白了呼烈木赤一眼,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北域好大的胆子,竟派人潜入长安皇宫,将本公主掳来!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挥师北上吗?” 呼烈木赤扫了一眼若平公主,莞尔一笑。 他缓缓放下酒杯,不咸不淡地回了若平公主一句:“公主殿下当真认为那个跟您毫无关系的皇帝弟弟会为了您挥师北上,与我北域一战吗?“ 若平公主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诧,她很快沉下了眼眸。 ——她没有想到,这个呼烈木赤懂的竟然这么多。 呼烈木赤很快便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变化,再次莞尔一笑。 他站起,缓步至了若平公主面前,笑着道了一句:“公主难道不想替被杀的太后复仇?难道公主不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你到底想说什么?”若平公主听得眉头紧蹙,但,她亦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说中了她的软肋。 呼烈木赤转身微微一笑,说道:“公主殿下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如今的北域会成为公主复仇路上最好的朋友。否则,仅仅凭公主一己之力,怕是……” 呼烈木赤的话适时止住,他只是笑了笑便转过了身。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借我之名行对元盛朝不利之事呢?” 若平公主自然也不傻,一眼便看穿了呼烈木赤的意图。 呼烈木赤被看穿后也不尴尬,反倒是哈哈一笑后说道:“敢问公主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况且,对于百姓来说,谁当君王都一样,只要有口饭吃便行。若我得这天下,必许公主原本拥有的百倍。公主意下如何?” 若平公主听罢,眼色一沉,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后之仇,昨日之辱,他日辉煌,皆在公主的一念之间。当然,公主也可以选择拒绝。我也可以选择杀了公主,以绝后患。” 呼烈木赤的眼中抹过了狠戾之色,他转过头冷冷说道。 若平公主眼色再一沉。 良久,她终于咬了咬唇,抬眸看向了呼烈木赤,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呼烈木赤唇旁的笑容逐渐扩散开。 他转过身,笑着扫了若平公主一眼,道到:“公主深谋远虑,以后,合作愉快。” “来人!给公主准备最好的住所,所用之物和衣食住行均以本王的规格一视同仁!” 呼烈木赤即刻一声令下,连反悔的时间都没有给若平公主。 很快,便有侍女匆匆赶来,对若平公主行了个蒙古族的大礼,轻声道到:“奴婢阿若叩见公主,公主千岁。” “这是你的贴身侍女,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和她说便是。” 呼烈木赤扫了一眼阿若,对着若平公主说道。 若平公主只是瞥了阿若一眼,心中自然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欠身一礼道了一句:“多谢小王爷安排,日后若有差遣,尽管说便是。” 她低头的那一刻,便知道了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得低头。 呼烈木赤只是一笑,然后道到:“公主言重了。” 说罢,便有将士匆匆进帐,将一封蜜蜡封得好好的信交给了呼烈木赤,低声道了一句:“军师来信。” 呼烈木赤将信拈于手中,并未急于打开。 他给了阿若一个眼色。 阿若心领神会,立刻说道:“公主长途跋涉,想必有些乏了。奴婢带公主去歇息吧?”若平公主听罢,也点点头,道了一句:“那便有劳了。” 说罢,婢女在前面替若平公主掀开了帘帐,若平公主经过呼烈木赤身旁的时候以余光扫了那信封一眼。 ——奇怪的是,那信封的纸质十分厚且光滑,与这草原之上的牛皮纸和羊皮纸似乎差别很多。 若平公主的心中掠过了一丝疑惑,但她为了不让呼烈木赤生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出去了。 等她出去之后,呼烈木赤才拆开了那张信封。 刚一拆开,上面以苍劲的笔力写着几个大字——“霓虹在京已得李安。” 落款处什么也没写上,只是寥寥数笔画了一个潦草的花的图案。 呼烈木赤看罢以后,唇旁抹过了鄙夷之色,嗤之以鼻地说道:“呵。她得了一个半残的太监能有什么用?何况,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实在不足为惧。军师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千里迢迢,只送了这么几个字来。” 呼烈木赤将纸条放于油灯之上燃烧,有些不满。 正与此时,呼烈耶赤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轻咳了一句问道:“木赤,你在烧什么?” 第101章两权分立 ,盛渊 呼烈木赤见父王来了,不着痕迹地将灰烬吹去,然后连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年迈的呼烈耶赤坐在了高座之上,说道—— “父王年事已高,怎的一个人走动?该叫个下人搀着才是。”呼烈耶赤瞪了一眼他,脾气不好地将拐杖敲击了几下地面,怒色说道:“怎么?我还没死就嫌弃我老了?等我死了,你们兄妹二人是不是要吵翻天了?” 这呼烈耶赤虽然年老了,但是一生风风雨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霓虹和呼烈木赤为了王位明争暗斗的事情他早就有所察觉,今日见传信的人来王帐,又见呼烈木赤烧掉书信,随便猜猜也知道是什么事。 故而才会有这般脾气。 呼烈木赤见父王生气了,忙陪着笑说道:“父王说得哪里的话?父王身体比草原之上的牛还要壮,怎么会老了呢?更何况,儿子和姐姐感情好的很,父王不用过于担心。” “哼。倒是希望你俩能像平常人家的姐弟一般。” 呼烈耶赤哼了一声,一记敲在了呼烈木赤的脑袋上,又问道:“据说,你把元盛朝的公主给弄来了?” “儿子正要和父王商量此事呢,没想到父王这么快就知晓了。” 呼烈木赤讪讪一笑,讨好着呼烈耶赤说道。 “唉……” 呼烈耶赤一声轻叹,扫了呼烈木赤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说为父没提醒你,虽然北域这些年来在你和霓虹的治理下确实实力大增,但,父王吃过元盛人的亏,知道他们不好惹。” “你这事要是成了,父王固然高兴。但若是弄巧成拙了,只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父王,以前元盛是有秦青焰和赤焰军在,如今元盛不仅国立极速衰退,亦再无大将,我们怕他们什么?何况,十八年的战败,父王难道不想一雪前耻吗?” 呼烈木赤一昂头,说得慷慨激昂。 呼烈耶赤经他这般一说,似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了一句:“父王终究还是老了,不想再打打杀杀了。何况,那个元盛的公主,父王看着也不是个善角,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儿子知道,多谢父王提醒。” 呼烈木赤恭敬一礼,低头说道。 “好了。有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你姐姐的婚事。也老大不小了,谁也看不上,倒是让为父头疼的很。” 呼烈耶赤起身便拄着拐杖朝着帐外走去。 “是。儿子明白。”呼烈木赤搀扶着他一直送到了帐外。 帐外的天色已近黄昏,一轮阔日通红从天边沉了下去,留给了草原一片火红之色。 在一处高丘之上,是若平公主孤独的身影站在那里,远远望着长安的方向,出神了好久好久。 一直,站到了夜幕降临。 ============ 在同一时刻,长安街最为豪华的天下客栈二楼雅座的帘角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一人长跪不起的景象。 帘帐内,霓虹以手拈酒盏,微蹙凤眉扫了一眼地下长跪那人,带着几分不屑地问道:“怎么几日没见李大人,竟这般落魄?” “若不是秦苏那贱人,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李安咬牙切齿地说道,眼里是愤恨到死的恨意。 霓虹虽然和秦苏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对秦苏的飒爽却是印象深刻,再加上李安的作风和为人她之前便有所耳闻,故而当李安这般说的时候,她只是置若罔闻地轻蔑一笑。 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没有看在眼里。 霓虹将酒盏搁置在了一旁的桌椅之上,瞥了一眼李安,淡淡问了一句:“不知你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又何以行此大礼?” “实不相瞒,咱家已不是这皇宫之人,甚至,不是这元盛朝之人。李某人,现在是戴罪之身。” 李安缓缓抬头,眼中皆是暗色的恨意。 “哦?” 霓虹其实早就得到了宫中有变的消息,她漫不经心地这般一说,不过是给李安留点面子。 依照她的判断,此人这时候来求她,八成便是为了复仇一事。 她虽不愿意帮他,但留着说不定有用。 李安自然也不笨,他知道自己现在同废人没什么两样,转而盯着霓虹说道:“咱家知道公主在寻人,咱家虽然落魄了,但是对这京城里的人和事多多少少会比公主知道一些。” “或许,咱家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 他低头一礼,诚恳说道。 霓虹的动作顿了顿,眉间微微一挑。 她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李安,唇旁微微一扬。 她轻拍了一下扶手,笑道:“李大人果然是官场走过的人,深谙人心。” “行吧,若是你能替我找到我想找到的人,我自然替你办你想办之事。决不食言。” “多谢公主成全!” 李安重重一个磕头磕在了地面之上,再抬眼之时,眼中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虽然,他只剩下了一只眼。 “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不打扰公主的休息了。先行告退。” 霓虹点点头后,他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了天下客栈里。 待他走后,霓虹身旁的贴身侍卫皱了皱眉头,恭敬一礼道到:“公主,属下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乞颜信,我都说过了,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跟我这般客气。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还这般见外吗?你讲。”霓虹扫了一眼乞颜信,嗔怪着说道。 “属下不敢逾越。” 乞颜信的眼中一丝光抹过,继而他很快低头,担心地问道:“属下觉得这个李安像草原上复仇的野狼,不像什么好人,什么时候反咬我们一口都很难说。公主为何答应他的交易?” “乞颜信,我问你,我们这次来长安是为了什么?” “为了寻回王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完成他的心愿。” 乞颜信低头,欲言又止。 “这个小女儿一直是父王的心病。看似父王现在什么事都交给了呼烈木赤,实则大权仍在他的手中,并且,一直至今储位悬而未决。若是我将那女子带了回去,你猜会怎样?” 霓虹歪着头,朝着乞颜信灿烂一笑。 她这一笑令乞颜信于那一瞬间有些微微的失神。 他的脸红了一红,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快速答道:“王说不定会许诺公主以王位。” 霓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不笨嘛~所以,假借他人之手换一个王位,不亏吧?” “可是……”乞颜信的面容之上还是有担忧之色。 “别可是啦!这长安街实在是繁华,好玩的地方太多了。走,带你去逛逛?” 霓虹拉起了乞颜信的手臂就往外走。 “公主,这不行……” 乞颜信脸更红了,下意识地要推开她的手。 “什么行不行的?我们草原上的好儿郎什么时候这般磨叽了?快走啦!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霓虹一把将他拉得更近了,笑颜如花。 “公主……” 第102章待字闺中 六月的长安,知了在树梢之上叫得正欢,引得捕蝉的孩童不断朝着树端上寻去。 烈日透过密密的树叶洒向了路边擦汗的摊贩,照得他们黝黑的脸庞之上皆有一丝疲惫。 近些年来由于朝廷的苛捐杂税生意并不好做,这些商贩们亦有苦难言。 幸而这几日朝廷不知为何忽然下达文书,说是要减税和鼓励民间贸易往来,这才使得他们又燃起了挣钱的心,不惜冒着这炎炎夏日也要赚点钱补贴家用。 这街上卖的稀奇玩意儿多了,自然便就吸引人去购买,这一来一去,长安街上不仅白日里热闹了起来,就连这夜里的灯火也跟着多了起来。 倒是叫人欢喜。 见这长安街热闹,素日以来被刘叔罚了三天禁闭的秦苏自然耐不住了寂寞,一到放出来的时间便拉着雀儿一道偷偷溜出了万春阁。 刘叔当时正在院子里给蔷薇花浇水,实则是听见了两人偷偷摸摸的脚步声的,但他却只是笑了笑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去管秦苏和雀儿。 毕竟,这世道已经是皇上的天下,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和禁忌,也该放一放了。 何况,秦苏这孩子也大了,总是这般束缚着她,怕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所以,刘叔也就随她们去了。 秦苏带着雀儿七拐八拐地朝着长安街最繁华之处走去,两人一路看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乐呵的很,这边挑挑那边看看的一时半会儿也舍不得回去。 恰好今日逢赏花节,一眼望去皆是千姿百态的花儿穿插其中,更是不乏正值婚嫁年纪的少女撑着油纸伞流连其中,引得不少风流公子或是陌上少年频频侧目,一时间人潮拥挤。 元盛亦有赏花节男女若互相中意,则于花下相赠荷包以此来定终身的习俗。 所以,这一路望去,生意最好的便数那些卖荷包的老大娘了。 “小苏苏,你快看,这荷包绣得多好看!还带着一股香氛,实在是合我心意。” 雀儿一眼便相中了一个鸳鸯荷包,她欢喜的很,一直拿在手上舍不得放下来。 秦苏见了雀儿难得这般喜欢一个物件,便问道:“大娘,这荷包多少钱?” 老大娘佝偻着背,扯着大嗓子生怕秦苏听不见地喊着:“公子真是好眼光,这荷包三钱一个,五钱两个!都是大娘亲手绣的,送您旁边的这位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雀儿尴尬一笑,瞧了秦苏一眼,咕囔着说道:“我就说怎么今儿没人给我递荷包来着,敢情是你碍了我的终身大事。” 秦苏无奈地白了雀儿一眼,认输说道:“好好好,算是我挡了你的桃花运行了吧?赔你一个荷包总可以了吧?” 秦苏从身上摸出三钱铜板递给了大娘,说道:“大娘,这个荷包要了。” 大娘咧嘴一笑,伸手刚要接过铜板,却见雀儿从怀里也掏出了两枚铜板递给了她。 大娘正疑惑着的时候,雀儿又捡过一个龙凤绣线的荷包晃了晃说道:“大娘,五钱两个没错吧?” “没错,没错!”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 “呐,给你。可别以后在刘叔面前说我讹你钱。” 雀儿俏皮地朝着秦苏眨眨眼,将荷包塞在了秦苏的怀里。 “我要这玩意儿作甚?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还碍事。” 秦苏咕囔着便要将荷包塞回雀儿手里,却被她一手给挡了回来。 “小苏苏,你可别忘了,你今年都十八了。像你这个年纪在这长安,娃都会叫妈了。怎么,你还打算一直过着男人的日子啊?” 雀儿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苏悻悻一笑,将荷包胡乱塞在了怀里,耸了耸肩说道。 “你呀,成天跟那些公子哥们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挑一个回来暖暖床,倒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雀儿推搡了她一把,嗔怪着说道。 “你要是看中了哪个,我给你介绍。先说好,介绍费一两银子一个人啊。” 秦苏竖起了一根手指,在雀儿面前贼贼一笑。 “真的?” 雀儿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凑到了她跟前,神秘兮兮地问道:“随便哪一个都行?” “是啊。谁都行啊。一两银子一个呗。” 秦苏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谈话间便已经把那几个身价不菲的公子卖了一遍。 雀儿有意捉弄她,凑近了她问道:“那我要那个莫尘安的荷包。” “行啊你,原来你喜欢这个款的啊?走走走,这就去他清居小筑给你要来。” 秦苏一听乐呵了,拽着雀儿就要往清居小筑走,却被雀儿“哎——”的一声给拦了下来。 “咋了?害羞了啊?” 秦苏笑得贼贼的,凑近了雀儿问道。 谁知雀儿却一昂头,睥睨地扫了秦苏一眼,傲娇地故意说道:“我改主意了,我不要那个莫公子的荷包。” “哎,女人果然善变。说吧,这次是哪个?最后一次机会哦~” 秦苏笑嘻嘻地说道。 雀儿狡猾一笑,凑近了秦苏,道了一句:“不如,你问问皇上愿不愿意把他的荷包给我?” “噗——” 秦苏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脸一下子红得七荤八素的,结结巴巴闪闪躲躲地问道:“你喜欢他?” “怎么?不行吗?” 雀儿早就看出了秦苏的心思,故意逗着她问道。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只不过,这个难度有点高,得加价钱。” 秦苏咕咕囔囔地说着,心里早就慌的不行,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加价钱?先不是说好谁都是一两银子的吗?” 雀儿见她慌张,心里早就了开了花,表面上却为难地说道。 “那自然……自然是难度高些会贵一些……” 秦苏十分没有底气地一扬手,咕囔着说道。 “唔……依我看,莫不是你自己舍不得给,然后才有意说要加我价钱?” 雀儿笑得眉眼都弯了,一语戳穿秦苏的心事。 秦苏脸一红,杏眼一瞪,头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说道:“谁说我不舍得?明天就帮你把荷包要来!” “嗯?你这是要去要谁的荷包?” 第103章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秦苏身后响起,惊得她的心猛地一阵乱跳。 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迟缓地转过了身,恰好撞见了顾遮笑得老少皆宜的面庞。 ——想都不用想,这家伙肯定早已听了个明明白白,这会儿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个……你这几天不是忙得一塌糊涂吗?怎么今儿也有空出来闲逛逛?” 秦苏朝着顾遮咧嘴一笑,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这正逢赏花节,听说有人要问朕要荷包,这不,朕便来了。” 顾遮莞尔一笑,带着些许愠怒看向了秦苏。 ——这女人,一两银子便把他给卖了? “呵呵呵呵……哪儿能啊……皇上您怕是听错了。这您的荷包,谁敢去要啊……” 秦苏回避着顾遮的眼神,极速地一个转身,拉着雀儿打算撒腿就跑。 谁知顾遮老奸巨猾的很,见准了她要跑,几步上前便拎住了她衣襟,将她抓了个正着。 秦苏顿觉脖颈处一凉,然后腰际一热,整个人被他一拽,再接着朝后一倒! 华丽丽的,她便当街倒在了顾遮的怀里。 四目相对之时,她含恨怒目相对。 而他却笑嘻嘻地毫无遮拦地凝视着她,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一时间,在长安街上,在一朵硕大盛放的桃色玫瑰花下,两个“男人”相拥在一处,惹来无数路人的注目。 秦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烫得都快要赶得上熟鸡蛋了。 她奋力挣扎了几下,拳打脚踢几本都尝试过了,可惜顾遮招招破解,将她抱得更为深紧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恶狠狠地说道:“有本事你放了我,我跟你单打独斗!” “呵……” 顾遮笑得肆无忌惮,他如狼似虎一般的目光一遍一遍扫过了秦苏的胸前,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他弯腰将唇凑近了秦苏的耳机湿暖地问道—— “看来,你的荷包被你放在怀里?” 他这一俯身,引得路两旁的男女老少皆惊呼连连,有急急害羞遮住双眼偷偷看的小家碧玉,也有一声口哨陡然而起,引得众人一阵兴奋。 “关你屁事。” 秦苏毫不留情地白了顾遮一眼,恨不得当场去世。 “哦?那……你说我要是当众问你拿这荷包好不好?” 顾遮笑得一脸恣意,伸手作势便要朝着秦苏胸口的荷包探去。 “喂!我不就是背地里说了你点坏话吗?至于这般吗?” 秦苏见他要来真的,连忙脑袋一缩,认怂地喊道。 “你这是说了我点坏话吗?你就差一两银子把我给卖了。” 顾遮无奈一笑,放过了她,却仍旧记恨地说道。 “那我后来不是还涨价了嘛……”秦苏迅速起身,轻咳了两声,咕囔着说道。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顾遮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 “那倒不必。” 秦苏一甩手,相当豪气地说道。 “你呀,什么时候能开点窍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遮瞧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叹一句道。 “你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呢?还有,你不在宫里批奏折,跑这儿来做什么?” 秦苏白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 “近日里来,朕颁布了减税的文书,听大臣说初有成效,不知是真是假,便打算亲自来看看。却没想到,撞见了你当场在卖朕。” 顾遮理了理袖口,没好气地说道。 “又没把你卖了……”秦苏咕囔着一句,心虚地将目光瞥向了一旁。 “怎么,你怀里揣着个荷包,也打算赶趟赏花节的热闹?” 顾遮瞅了一眼她怀中的荷包,念念不忘地说道。 “诺,你要是喜欢,给你好了。” 秦苏随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龙凤绣线的荷包,满不在乎地塞给了顾遮。 “你,当真愿意把这荷包给我?”顾遮愣了一下,继而眼中掠过了万般的狂喜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苏瞥了荷包一眼,脸一红,咕囔着说道:“这玩意儿放我这儿能有什么用?你要是喜欢,你便拿去就是了。” 顾遮听她这般说,原本白俊的面庞之上微微红了一红,眼中是万般的欢喜。 他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贴身放入了怀中,掩饰不住唇旁的笑意,亦有几分羞涩和不安地局促说道:“今儿从宫里出来得急,什么好的东西也没带上。回头,给你也送一个。” 秦苏迟钝的很,没听得出来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今天顾遮怪怪的,便也就跟着支支吾吾地说道:“咳咳咳,就一个荷包而已,不用还了,我还没这般小气。” 顾遮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小小的失落,很快他认真地道了一句:“这荷包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我会随身带着它,一直到……” 他欲言又止,将深深的目光落在了秦苏的眼眸间,久久地凝视着她。 那样灼热而炙热的目光一时间令秦苏觉得浑身似被点燃了一般燥热,而偏生他的双眼里都是流动的星辰一般,那般轻而易举地便落在了她的心房里,令她心慌不已。 “额,那个,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秦苏觉得心口跳得厉害,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愉悦,她逃避地转身打算走人。 却于下一秒,她觉得腰际间一热,属于他的大手紧紧环住了她! 顾遮将下颚轻放在了她的脖颈处,温热地在她耳旁轻声道到:“别走,让我抱一会儿。说不定,以后这般抱着你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这是在大街上……”秦苏莫名地红了脸,低声说道。 “那又如何……” 顾遮根本不管那些人的目光,依旧将秦苏抱得更为深紧了。 他轻声在秦苏耳畔忧心地说道:“本想先将你接进宫,免得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可惜,近来边疆异动频繁,朕又才掌权不久,实在是……” 灿阳自天际穿过斜斜密密的树缝径直落在了顾遮如玉的面颊之上,深邃的眼眸之中皆是满心的欢喜和深深的无奈。 秦苏默不作声,低着头,一抹绯红不经意间已扬上了眉梢。 四周的车水马龙霎那间寂静无声,时间安静地流淌,细数着属于他们之间的时光落成了光阴。 第104章热闹不要随便看啊 正当两人抱着正愉快之时,北轩却大老远喘着气地跑来十分煞风景地喊道:“主子——” 顾遮微微眯起了双眼,无奈地转过身,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问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这么急?”北轩瞥见了一旁正假装在看风景的秦苏,咧嘴一笑,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他随即恭敬一礼答道:“启禀皇上,北域边疆八百里加急。“ 他从怀中抽出了一张蜜蜡封好的纸,低头交给了顾遮。 顾遮疑惑地扫了纸张一眼,随即接了过来。 他快速地打开了纸张,当他见到纸上的字的时候,他的眉头很快紧蹙。 “秦苏,我得回宫一趟,抱歉。” 顾遮愧疚地看向了秦苏,神色匆忙地说道。 秦苏大致也能猜出一定是发生了比较要紧的事情,否则顾遮也不会这般神色。 她耸了耸肩,笑着答了一句:“没事啊,反正这长安街我熟的很,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嗯……那,我便先走了。” 顾遮留恋地看了几眼秦苏,便匆匆和北轩一道回去了。 顾遮离开后,秦苏才发现雀儿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快活了。 她一眼望去皆是茫茫人海,哪里还有雀儿的影子? “这丫头,又背着我去找好吃的去了,回去该好好审问她。” 秦苏自言自语地说着,便朝着人群最多那一处走去。 “嗯?那里怎么围着这么多的人?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稀奇玩意儿?” 秦苏好奇地往人群里挤了过去。 等她钻了半天钻到最前头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女子的声音娇声一甩长鞭说道:“怎么,今儿我就是看中了你的荷包了,就想问你拿走,你若是不给,那我……便抢!” ——哦呵?有好戏看?竟然有女子当众抢别人的荷包?真是个任性而刚烈的女人啊……啧啧。 秦苏兀自心里窃喜了一番,等她抬头一看之时,却看到了霓虹和离千颂面对面站着的身影。 一个嚣张跋扈,一手持长鞭,一手撑腰,满脸都写着“骄傲”两个字。 一个呢,倒是看起来温文尔雅,心平气和,但是亦微微昂着头,蹙着墨眉,眼里写着“有病”两个字。 长安街的百姓哪里见过女子当众抢男子荷包的稀罕事儿? 更何况,这被抢的,还是这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千颂楼的老板离千颂。 所以,一时间,有指指点点暗中骂霓虹恬不知耻的,也有双手交叉看好戏的,也有互相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 离千颂只是微微扫了霓虹一眼,不失体面地笑了笑说道:“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故而这荷包,不能给姑娘。” 霓虹的眼眸里很快掠过了失落,她咬了咬唇说道:“你不过是可怜那老大娘顺手买了个荷包,何况你也没送出去。我怎么知道你的话不是拿来搪塞我的?” 离千颂轻叹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道:“那姑娘要如何才肯信在下的话?”“除非你当着我的面将这荷包送给心仪之人,否则我不死心!” 霓虹从小就被宠惯了,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哪一样没有得到过? 这番在这么多人面前,离千颂不仅拒绝了她的爱慕之意,还让她下不了台,她这口气又岂能咽下去? 她骄横地一昂头说罢,便瞥了离千颂一眼。 离千颂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朝着四周围观的人群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猫着身子在人群里亦看得津津有味的秦苏。 他的唇旁掠过了一丝坏笑。 只见他手持着荷包,径直便朝着秦苏所在的方位走了去。 “喂,你去哪儿?” 霓虹见他走的方向有点不对,亦一眼看见了秦苏,心中一急便跟了上去问道。 离千颂却有意不回答她,而是大步流星上前几步便到了秦苏面前。 秦苏看着离千颂到自己面前来,众人疑惑的目光也瞬间投射到了她的身上,不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谁知,离千颂却朝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十分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将他的荷包放在了秦苏的手心。 “上次一见,便觉得你十分特别。一直也未曾有机会将话说出口。今日,这荷包便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它。” 离千颂再一笑,眼里皆是羞涩的春风拂柳之意。 瞬间,秦苏感到周围的观众皆倒吸了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下一秒,众人又似沸腾开了一般议论纷纷。 ——“都说这离千颂这些年来拒绝了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和王公贵族,没想到到头来,他喜欢的竟是这么个男人?” ——“哎,你懂什么,说不定这小公子有其他的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啊……”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听得秦苏一阵烦躁。 她瞥了一眼手中的荷包,然后看了一眼一旁咬着唇都快哭出来的霓虹,冷冷地看了离千颂一眼,然后将荷包塞回了他的手里。 她冷冷道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和你不熟,总共也就见过两面。哪里谈得上什么情深意重?更何况,你若是要找个脱身之人,也不必寻我。免得日后落下了个不好听的名声,然后怨我。” 秦苏说罢便白了一眼离千颂转身就要走,却于下一秒被霓虹拦住了去路。 “恩?” 秦苏眯起双眼看向了霓虹,不解地问道:“不知姑娘这是何意?”“何意?呵……” 霓虹苦笑一声,抹了把眼泪,恨恨地指着离千颂说道:“你若是真与他没有什么,他为何要当众送你荷包?还说那么一堆情意绵绵的话?” “那是为了让你死心啊姑娘……” 秦苏朝天白了一眼,无奈地摊手说道。 ——这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都是零吗?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出来吗? “我不信,那为什么这么多人他不选,就选了你呢?说,你是不是使了什么狐媚之术勾引他了?” 霓虹一记长鞭一甩横在了秦苏的面前,丝毫不愿相信地说道。 “姑奶奶,那你应该问他,而不是来问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无辜的吗?” 秦苏简直要想掏心掏肺,深叹一口气说道。 第105章卑鄙无耻 秦苏一指指向了离千颂,万般无奈地道了一句:“大哥,你能说两句话证明一下我的清白吗?” 谁知离千颂却只是笑而不语,相反还极其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苏一眼。 秦苏差点一口气没有背过去。 她想了想,亦看了一眼已经急红了眼的霓虹,然后对着离千颂灿烂一笑,道了句:“离千颂,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五分钟之前已经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爱意了。” “你呢,来晚了。而且呢,我实属也瞧不出你对我有什么爱慕之意。” “既然这位美女也误会了我,那么你现在倒是有两条路可以选。” 离千颂依然一副和风细雨的表情,只不过眼中已多了几分玩味之意。 他盯着秦苏的面庞,微笑着道了一句:“我想听听你说的两条路是哪两条路。” 秦苏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离千颂面前晃了晃,说道:“第一条路,那便是你跟这位美女解释清楚你和我的关系,不让我替你莫名其妙地背了这黑锅。” 离千颂艰难地看了一眼十分难缠的霓虹,皱了一下眉头,托腮凝思道了一句:“还有一条路呢?” 秦苏深叹一口气,然后对着他嫣然一笑道:“第二条路便简单了。我那家那口子呢,善妒。见不得我在外面跟奇奇怪怪的人纠缠不清。” “所以,我俩打一架。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倒是也干净。” 离千颂的眼眸一亮,古怪地看了秦苏一眼,唇旁抹过了一丝令人迷惑的笑意。 秦苏其实早就想到了离千颂不会选第一个,所谓第二个也不过是和他撇清界限不让霓虹误会而已。 至于真的什么打打杀杀的,就算她想动手,怕是有人也未必肯。 她这话一出,果然霓虹脸色一沉,当场便喝道:“不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开打。” “哦?为何?” 秦苏明知故问道。 “因为,因为……因为若是你输了还好,反正不过是你死而已。但他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死!” 霓虹指着离千颂理直气壮又羞涩地说道。 秦苏低头默默替自己默哀了一秒,然后笑着对霓虹说道:“姑娘错了。在下若是真的在意你的意中人,自然不会提出这样的赌注。正因为如此,所以,在下对他,毫无兴趣。” 秦苏凑近了霓虹,认真无比地说道。 霓虹听了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秦苏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之时,却听得离千颂在她身后以万分幽怨而惆怅的语气叹道—— “自古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固然你是对我没有一丝垂怜之意,我却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你这般绝情,倒是叫我伤心……” 秦苏的脚步蹲在了半空之中,浑身肌肉一阵抽搐。 她脸色十分不好地转过了身,果然看见了一脸深情款款人畜无害的离千颂,更要命的是,一旁刚被她说服的霓虹又紧紧咬住了下唇,眼中的嫉妒之火已经燃得快要把她给烤焦了。 秦苏现在就算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艰难地对着离千颂干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问道:“离千颂,你这般做倒是不昧良心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已经对我情根深种了,又什么时候令你伤心了?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脖颈间便被离千颂的大手温热地揽过! 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离千颂绝美的面庞已经朝着她迅速靠近! 而在她要奋起反抗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脚已经被离千颂禁锢的死死! 与此同时,他温热的唇瓣已经快速地落在了她的额际间…… 秦苏仿佛觉得有一道惊雷自天劈下,将她当场石化在了原地…… 卧槽???这杀千刀的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想要火上浇油??? 秦苏顿时愤怒了,她恶狠狠地瞪向了离千颂,冷厉问道:“你想干什么?” 谁料离千颂只是邪魅一笑,俯身在她耳旁轻道了一句:“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对你情根深种了吗?那……就不妨是现在?” 秦苏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她近乎愤怒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离千颂一脚便踹了过去! 离千颂只是轻柔地一个后退,便完美地避开了她的招数。 秦苏的眼中一惊。 ——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他竟轻功这般好?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霓虹再也无法忍受离千颂的最后那一吻,低泣着一抹泪,带着恨意飞快地一转身朝着长安街的尽头哭着跑开了。 乞颜信本想拔刀跟离千颂干一架,却担心霓虹的安危,只是愤怒地留下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便去追霓虹了。 众人见也没有热闹可以看了,便也就你推我我推你地散了。 大树之下只剩下了秦苏和离千颂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出离愤怒。 一个玩味魅惑。 “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秦苏持剑在手,冷冷问道。 她的眼里,已满是厌恶之色。 “因为,我讨厌那个女人。” 离千颂说得极为轻松,眼里都是无所谓和蔑视。 “那你也不可以玩弄她的感情,陷我于不义之中!此乃绝非君子所为!” 秦苏当街便呵斥道。 离千颂只是眯起了好看至极的双眼盯了她好久,然后如狐狸一般一笑,淡淡说道:“第一,我若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答应了她,事后又对她始乱终弃,那才是玩弄了她。” “而我,并没有。” “第二,我虽第一次所说乃是想借你脱身,确实是陷你于不义。但,方才所说,确实也是真心。我,离千颂,好像对你确实提起了几分兴趣。” “所以,也并非完全是陷你于不义。” “无耻!!!” 秦苏越听越生气,一剑凌空而上,笔直地刺向了离千颂的脖颈处。 离千颂却不避不让,两指夹住了她的剑刃,只在须臾之间便将她逼停。 秦苏奋力再一戳! 离千颂指尖微微一用力,往前一推。 秦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她愤怒地看向了离千颂。 而他却一步一步走近了秦苏,俯身捏住了秦苏的下颚,笑得十分诡异地说道:“听说,当今皇上也似乎很中意你?” 《盛渊》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 ( 第106章大结局 “这关你什么事?!” 秦苏一脚奋力一踹,踹在了离千颂的小腿之上,引得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你还很维护他?” 离千颂眯起了双眼说道。 “离千颂,我念你救过我一命没有和你多做计较,倘若你再纠缠不休,不要怪我不客气。” 秦苏抽剑横在了身前,冷冷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至于你,我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离千颂挑眉看了秦苏一眼,诡异一笑说道。 “慢走,不送。” 秦苏白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等她转身刚要走之际,却听得身后莫尘安道了一句:“怎么,离老板今日这么有闲情雅致来逛这花市?” “哦?莫公子这是要来兴师问罪?” 离千颂亦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啪!” 一堆纸张被莫尘安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秦苏看到离千颂的眼里抹过了慌张。 莫尘安冷冷扫了离千颂一眼,持玉箫在手,冷笑着说道:“真没想到,鼎鼎有名的千颂楼的离千颂竟然是北域小王爷的御用军师。真难怪这些年来,盛京的一举一动北域都了如指掌。” “怕是这千颂楼不过是个幌子,而你们的野心远不在此吧?” 离千颂扫了一眼地上的书信,唇旁掠过了一丝冷笑之意,淡淡说道:“我还以为莫公子平日里来找我不过是消遣找找乐子,没想到早就别有用心。” “看来,是离某失算了。” “我已经报官了,你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莫尘安的话音刚落不久,果然从四面八方朝着这里涌来了无数的官兵,将离千颂团团围住。 “呵。莫公子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牌。这天下可以让给别人,看来,这女人也能让给别人。” 离千颂见已经没有了生机,他将狠戾的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秦苏,脚下随之而动! “小心!” 莫尘安惊觉离千颂要对秦苏不利,立刻玉箫出手。 秦苏早有防备,抽剑反手一个点地一跃而上,径直掠过了离千颂的攻击。 而与此同时,莫尘安从后一记玉箫锁喉封住了离千颂的身形! “你若再动,我便杀了你。” 莫尘安冷冷道出一句,玉箫冰凉地逼近了离千颂的咽喉之处。 “你是想把我交给那个刚掌权不久的皇帝?”离千颂皱眉问道。 “是又如何?” 莫尘安冷冷答道。 “你难道忘了皇家是怎么对你们赤焰军的吗?” 离千颂只能这般求一丝生机地说道。 “看来,军师您的消息不大灵通啊……他并非皇家之人,更何况,他与十八年的屠杀并无任何瓜葛,相反,他也是间接的受害者。” “至于你说的赤焰军一事,他已经昭告天下为赤焰军平反了。并且,我的部下如今已经尽数归顺朝廷。所以,你的挑拨离间并不管用。” 莫尘安冷冷说道。 “什么……?”离千颂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慌张,他很快便沉下了眼眸,冷冷说道:“你抓我,不怕元盛的公主遭殃吗?不怕北域挥师南下吗?”“这个问题,朕来回答你。” 大军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顾遮从大军之中站了出来。 他冷冷扫了离千颂一眼,说道:“第一,我们元盛的男儿英勇无畏,若有一战,必赴之。第二,方才朕已经得到了消息,我元盛的公主被掳到北域,不堪侮辱自刎而死。她的这笔帐,就算北域不来侵犯,朕,也要实实在在地和呼烈耶赤算个清清楚楚!” “什么……若平已死?!不可能,这不可能……”离千颂难以置信地说道,眼里掠过了万分的绝望。 “她知道北域打的什么心思,也知道她的利用价值。她虽然不能将元盛治理得很好,但,她却亦不忍心看到元盛江山因她而衰败。所以,你现在知道元盛人的骨气何在了吧?” 顾遮冷厉地扫了一眼离千颂说道。 “北域若是南下,未必没有全盛的机会!” 离千颂咬紧了下唇,垂死挣扎说道。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顾渝的身影从一侧而出,左边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李安,右手是被五花大绑的霓虹。 他扫了一眼离千颂,淡淡一笑说道:“若不是这乱臣贼子做牵引,我们倒也查不出北域的长公主竟到了我朝境内。” “不妨实话告诉你,南疆早已练兵多年,就等着有外敌侵入好好干上一架。” 迟太妃亦领骁骑军而出,傲然在顾渝后面,睥睨地扫了离千颂一眼。 “呵……既然如此,那离某也没什么好说。但是,离某不得不奉劝各位一句,呼烈耶赤向来疼爱霓虹公主,若是你们将她杀了,只怕他宁死也要倾全国之力一战。” 离千颂眼眸一沉,最后尽着臣子应该的职责。 “不。要死一起死。北域的女子不怕死!” 霓虹一听这话,哭着说道。 “别傻了公主。他们不会杀了你的。忘了我吧。” 离千颂轻叹一句,然后闭眼说道。 “先将李安午时斩首,关押霓虹公主,通知北域呼烈耶赤来提人。” 顾遮沉冷地下达着命令,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离千颂的身上,冷冷说道:“至于你离千颂,潜入我朝多年,窃取机密,兴风作浪,本罪无可恕。但念在两国的交情上,将你交由呼烈耶赤发落。” 离千颂听罢,眼中掠过了一丝希望。 他低头一礼,轻道了一句:“谢皇上。” “将他押下去。” 顾遮扫了一眼离千颂,淡淡命令道。 “至于你们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人,实不相瞒,已有人告知朕她在哪儿。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对于北域实在陌生的很,她不愿意回去。” “而且,她亦觉得这样过完一辈子很好。她特地让朕带个话给你们,说不要再找她了。她很好,并且会一辈子快乐下去。” 顾遮将目光落在了霓虹的身上,轻叹一句:“或许,她的选择才是最对的。” 霓虹的目光一暗,低头没有再言语。 顾遮将目光落在了秦苏的身上,微微一笑走近了她,轻声笑着说道:“怎么,朕才离开没多久,你就出了状况?看来,以后得让你日日守着朕才行……” “瞎说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苏脸一红说道。 “哦?”顾遮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皆十分有默契地转过了身,假装看不见。 “朕拿了你的荷包,当然要许你这帝后之位,让你陪朕看这万里的江山,年复一年。” 顾遮的手轻轻环过了秦苏的肩膀,深情不减地说道。 远处的刘叔眼角的笑纹舒展而开,他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看向了远方的天际。 风停了,该出艳阳天了。 院子里满墙的蔷薇花开得正盛,一如这往后的时光,漫漫陀陀,美不胜收。 ——大结局 因为这本写得不是很好,故而匆匆完结了。抱歉。会开新文,谢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